第996章
断了。
苏颜要跟他断了。
他本该开心的才对，苏颜是那个女人的女儿，照理说应该去死，被钉在十字架上火烤都不解恨，然而…曾经一遍遍想要羞辱她，如今却那么小心翼翼地，想要把她的灵魂拼回来。
“是我的错。”
这一瞬间，唐惟的瞳仁像是一个黑洞。
他都忘了自己这么多年是靠什么活下来的，冥冥之中，是靠着苏颜。
靠苏颜还愿意配合他作践自己。
“我恨你的妈妈。”
唐惟感觉自己的视线有些模糊，可是他来不及去阻止。
“可是我无法控制地，爱上了身为安谧女儿的你。”
苏颜的身体狠狠一震，脑海里的画面都跟着有瞬间的停格，好像终于看清楚了。
她抱住自己的脑袋缓缓蹲下去，瞳孔开始不停地震颤起来。
第1897章 风水轮转，竟然是我。
仿佛经历了一场剧烈的回忆洪流，苏颜再也没办法支撑住自己的身体，只能凭借着仅存的力气抵住了背后的墙壁，唐惟心疼地上前，看见她这幅痛苦按住太阳穴的样子，将她从地上轻轻抱了起来。
她好瘦，瘦到唐惟都有些意外的地步，也可能是太久没没有这样抱过她了，将苏颜从地上抱起来的时候，她甚至都没力气反抗。
房间门再次被人关上，这一次换做苏颜躺在了唐惟的床上，她缩成了一团，掠过脑海里的，竟然是年少时残留的那些回忆。
不会的，不应该的，四五岁的回忆，早该忘却了才对，为什么她还记得，为什么她还痛恨。
被安谧扇得每一个耳光，被她拉去讨好别人，被她用凶狠的眼神逼迫做自己根本不想做的事情，身为安谧女儿的她，幼童时期残存的，竟然都是那些令她绝望的回忆。
没有一丝快乐，没有。
快乐…苏颜缩在大床的某个角落里，感觉自己的脑子特别涨，涨到了发疼的地步，她的身体里一直都有不同的声音在胡乱地撕扯着叫嚣着，仿佛身体里住了好几个人，就快要把她的大脑都分成一块一块的，苏颜摇着头，从嘴里说出来的是极度痛苦的话语，“唐惟…”唐惟愣住了，刚去外面烧水，走进来听见的就是苏颜微弱的呼救声，那一瞬间，男人仿佛濒死被人捞起，心脏都开始狂跳起来，他急得直接冲上去，“颜颜！”
这两个字，多久没有喊出口了呢。
从薄颜到苏颜，她在他世界里颠沛流离，回应给她的永远都是拒绝，而她却像是飞蛾扑向火，一直企图朝着自己唯一的温暖靠近。
唐惟将她抱住，苏颜因为大脑的混乱都没有办法去拒绝现在抱着自己的唐惟，她只能闭上眼睛难受地说，“我要喘不过气了。”
为什么大脑里这么多声音。
为什么回忆里这么多面孔。
是谁，是谁躲在她的回忆里在疯狂地想要冲出重回。
是谁，是谁令她连忘记都没办法忘得彻底，还要继续作祟。
“不要了…不要了…”苏颜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她死死抓着唐惟胸口的衣服，“不要过来了，我不要了…我真的不要了…”放过她吧，为什么这人间炼狱，从来不肯放过她。
可是，这人世间的爱情，从来不曾放过任何一个人。
唐惟将她搂紧，“记不起来就别强迫自己去记好不好…”我宁可你无忧无虑地把我忘记，也不要你这样受折磨…唐惟眼都红了，他没办法想象，原来忘却一个深爱的人，是这么疼的事情。
“停下来，停下来——”苏颜的声音开始带上了哭腔，她胡乱地说着脸，可能连自己都没办法控制自己该说什么，那些话本能就从嘴巴里说了出来，“唐惟，放过我，我真的…”快要死了。
唐惟不甘心，却不得不甘心，他抱着苏颜，感觉浑身上下都是疼的，“以前是你令我觉得难过，可是如今风水轮流转，令你痛恨的，竟然是我。”
第1898章 这么多年，唯一一天。
倘若可以预见未来，那么当初他会不会就不会这样放纵自己的恶意。
现在苏颜的样子，完全都是拜他所赐，曾几何时，她也是个看见他眼里会发光的普通女孩子，只可惜命运作弄，将他们彼此都变成了…自己都不认识的样子。唐惟轻轻拍着苏颜的背，他开始尝试去给苏颜烧热水喝，这是以前的唐惟从来不会屈尊降贵去干的事情，如今竟然也开始习惯性地想要尝试照顾苏颜。
到底是变了。
他认为自己是个足够无情，足够和社会抽离的人，却因为苏颜的存在开始有了温度。
失去她太痛苦了，痛苦到唐惟根本无法承受第二次，他拍着苏颜的背企图让她情绪冷静下来，在他怀里无法反抗的苏颜全身都是僵硬的，肢体不受自己的控制在发着抖，她捂着两边太阳穴，眉毛死死皱在一起。
唐惟看了心疼，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当所有的爱恨都烧光了，被留下来的那个人才是最可怜的。
而他就是被留下来的那个。
哪怕现在抱苏颜抱得那么紧，心却再也没办法和她贴近一丝一毫。
苏颜感觉自己在缓慢地失去意识，从一片混乱到后来大脑一片空白，她好像经历了一遭从天堂到地狱，太过信息一下子冲击进来令她无法招架，最后又变成了炸弹在她脑子里炸开，隐约中记忆里都是唐惟的脸。
唐惟的声音。
唐惟的身体。
唐惟那双恨她的眼睛。
就连看着荣楚的时候，她都在透过荣楚看唐惟。
为什么会这样呢。
荣楚不是她的男朋友么，为什么穿过冗长和滚烫的回忆，贯穿其间的永远是唐惟的面孔。
苏颜哽咽着，得不到回答，她茫然地被大脑里的各种信息冲击着，揪着唐惟胸口衣服的手越来越用力，好像一个快要溺毙的人抓着最后的救命稻草，“为什么是你呀。”
为什么。
唐惟张了张嘴巴，想说话，却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只能无声地让苏颜靠着自己，隔了一会苏颜突然沉默下去，像是所有的战乱都偃旗息鼓了，唐惟再去低头看的时候，她已经闭上眼睛。
是睡着了吗？
唐惟先是吓一跳，伸手去碰了碰苏颜的鼻息，倒是比刚才情绪激动的时候要平稳很多，难道是受到刺激所以身体开启了自我保护机制…想起苏颜之前切换人格也是在睡醒前后，唐惟微微放心了些许，将她慢慢放在了床上，随后掖好了被子。
他都不知道他能对别人这么温柔，从来都是别人顾忌他，没有他去照顾别人。
而现在，这一刻，看着这样的苏颜，唐惟居然主动去替她盖了被子，还帮忙调整了一下温度，现在冬季，昼夜温差大，他怕她半夜醒来冷。
喘了口气，唐惟刚要站起来，边上苏颜翻了个身，他又一下子弯腰在床边凑近看了一眼。
发现只是苏颜翻身，唐惟又踏实了，到了床的另外一边掀开被子，轻轻地躺了进去。
他从背后抱着苏颜，心跳声互相传递交错着。
过去的复杂矛盾仿佛在这一刻都灰飞烟灭了，全世界只剩下她和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