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神生漫长,他又被闲置多年,当然什么都能学会。可当凡人时,他忙于生计,没有条件学习高雅艺术,顶多读了点书,识一些字。
  赵风闲伸手用法术幻化出一支短笛,“不过我也有自己的绝活,这样吧,我吹一曲送你。”
  说着,他把笛子放在唇边,吹起了记忆中的调子。
  这一曲饱含感情,有无限惆怅,无限悔恨,无限遗憾和思念。
  赵裕宁听出了意蕴似有所感,良久他重新提起笔作画。
  一曲毕,赵风闲道:“我吹得怎么样?”
  赵裕宁眼中带泪,唇角挂着笑:“天籁之音。”
  他又让赵风闲看他的画,赵风闲也回敬道:“传世之作。”
  只见皑皑白雪下,红衣仙人几乎与景色融为一体,他闭着眼眸,全身心投入吹上一曲,神情难辨,可他们都看懂了。
  去前厅用饭时,赵裕宁突然悄声道:“风哥,上次你带我去看的老夫人,以后我也会多去看她的。”
  赵风闲:“……谢谢。”
  用完膳赵裕宁有些困乏,便在侍从丫鬟的侍奉下睡了个午觉。
  再醒来时,他轻唤,耳边果然再也没有应答。
  赵裕宁披上狐裘,走到院外,抬头凝望远方,许久不动。
  陈伯担心他身体,又怕毁他兴致,只好问道:“王爷,您在看什么?”
  赵裕宁笑道:“我在看下雪,天地白茫茫一片。”
  后来,小王爷彻底成为了小王爷,按照前世的方式生活着。
  他和母妃大哥的关系还是不咸不淡,或许这一世他就是注定亲缘淡薄,改变不了的。
  在赵小吉的尸身和死讯传到老夫人家里时,也是赵裕宁赶去周旋,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他们改口把赵小吉死去的死期往后延了几个月,为了不让老夫人更伤心。
  让所有知情者惊讶的是,老夫人痛哭着开馆后,尸身竟还没腐烂,能看出原本的面目。
  合力将赵小吉下葬后,赵裕宁又利用权势找出当初肇事逃逸的对象,将其押到了衙门。
  但当时天黑看不清,对方不是故意的同样悔恨不及,最终也只是赔了钱财丢了官帽,罪不至死。
  老夫人哭得肝肠寸断,眼睛更不好了。
  赵裕宁把她接回府里居住,蹲在老夫人面前道:“老夫人,风哥……不,你儿子已经尽力了,您一定要保重身体,不要让他走得不放安心。”
  老夫人何尝不知,她儿子救人一命是善人,她也为教出一个好人而自豪。
  可是,弥补不了伤心。
  赵裕宁哽咽道:“我懂的,我也永远见不到我的亲人了。”
  但或许他们能够互相慰藉着度过此生。
  只是富贵非我愿,帝乡不可期,算不得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吧。
  第60章 名利场言笑晏晏
  赵风闲坐在古椿神树下一动不动。
  “小赵, 你的危机解决了,怎的还不下凡继续财神任务啊?”
  老君过来时,看到赵风闲聊胜于无地擦了擦眼角, 他当做没看到般坐在旁边, “怎么, 还没缓过来啊。”
  赵风闲起身, 向老君行了个礼:“多谢老君给我机会, 让我了却凡间宿愿。”
  老君和蔼地摆摆手:“坐吧, 你不也替老夫摆平了几百年前犯下的一点点小失误,咱们算互相帮助,不必放在心上。”
  两神坐在一起,老君问:“何故愁眉不展?”
  赵风闲只是觉得,自己没有做好。
  他用观尘镜看过改变后的历史, 发现赵裕宁居然替他照顾母亲,他很感激也很欣慰。
  赵裕宁得知真相无法改变后, 的确好好活着,享受当下了。
  后来他成为了纨绔的小王爷,诗酒作画, 弹琴赏花, 与其他宗族公子们整日游乐, 醉生梦死。
  他有着尊贵的身份, 用之不竭的财富, 也不缺朋友。可他没有亲情, 没有知己。
  赵风闲总看到夜深人静时, 小王爷枯坐在屋子里对着自己自言自语, 跟自己讲述曾经的现代生活,和父母同学的相处, 讲现代的科技,讲古代没有的东西,似乎是为了提醒自己什么。
  他白日如常,夜晚神叨,看起来却越发沉默,眉间总染上一抹去不掉的忧愁,仿若和真正的小王爷合为一体。
  赵裕宁没有活得太久,即使他的寿命在古代也算长了,临终时也算无痛安眠,他的眼角滑下了最后一滴泪。
  后来赵风闲又用观尘镜看到了现代正常转世到如今的赵裕宁,喝过孟婆汤后前尘尽散,他并不记得自己曾穿越过。
  现代的赵裕宁自小家里富裕,爸妈都是公司大老板,不需要飞来横财。他日子舒坦众星捧月,唯一需要忧虑的无非是读书和考试。
  有一次他过马路正好发现有个乞丐被警察抓捕,据说是多年逃窜在外的罪犯。他刚捂了捂心脏,在公交站时又遇到个突然倒地的大叔。
  他救了大叔,去医院照顾了几天,大叔就说要把遗产留给他。但赵裕宁觉得不妥,打电话把爸妈叫来。
  两家也算因此结缘,虽没继承遗产却达成了长久合作,就此互利互惠,财富值扶摇直上。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可赵风闲觉得,不该是这样。
  那个曾经穿越到古代,又为了后世留在那里的少年,当真只有自己记得了。
  还有他的母亲虽被接到王府,受到衣食无忧的奉养,却每每郁郁寡欢。
  有时自豪,有时平静,有时痛恨命运不公,有时无比伤感思念。
  他看着他的母亲一年一年地缝着四季的衣服,到赵小吉的坟头烧过去,直到郁郁而终的那天。
  赵风闲就觉得特别对不起他们:“老君,我被您点化登仙时,你说仙凡有别,自此缘分已尽,我再也没能看望母亲,哪怕给她留下只言片语。”
  “此番虽是全了我的遗憾,让我多陪伴了母亲一阵,可终究是她陪伴我而非我陪伴她,她并没有得到宽慰。”
  “回想我之前数世轮回,世世早亡,如果成神的代价是给亲人带来痛苦,我这神仙当着有什么意思呢?”
  老君没想到赵风闲太过善于思考,自己好心相助,却让他动摇了道心,怀疑自己做神仙的意义。
  良久,老君叹道:“自古孝义难两全,不负道途便负亲啊。咱们神仙不为名利,凡人甚至看不到神,不相信神灵存在。”
  “但世上还有很多受苦受难的生灵,我们还是要竭尽全力去救助,扶危济困是神的天职。就算不做财神,你也不能丧失自己的斗志。”
  “至于你的亲人,”老君突然拍了拍赵风闲的肩榜:“或许你可以去问问你那经常在地府兼职的神仙朋友,咱们道家做事还是很讲人权的。”
  “你作为颇具仙缘的九世善人,预备神仙成员,你的亲人怎么会是普通人呢?他们或是有功德在身,或是跟你一样本就是需要历经劫数才能成大事的人才,那把你们组合排一起,不就避免伤及无辜了?”
  “如今你虽然不知跟你前世有亲缘情分的他们身在何方,但老夫拍着胸脯保证,他们绝对过得很好。”
  赵风闲突然站起来长舒一口气:“老君,你早说呀,我去上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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