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他们两兄弟是留守儿童,一直住在爷爷奶奶家,不过他们奶奶有精神病,爷爷腿脚不好,家境也差,这两小孩在村里属于特别容易被欺负的类型。”
“他们两个性格倔,不服输,小孩子打架手上没数,有次金奎被村里几个小孩用绳子绑在树上让他学狗叫,金奎不肯,被绑了一下午。”
“大冬天被倒挂着绑的,人都差点没了,放下来以后躺在地上爬不起来,最后是金五把他背回家的,在家躺了一个月,被吓着了,一直反覆发烧说胡话。”
“后来金五就等那几个小孩落单,把那几个小孩都绑了起来,用绳子一个个绑着挂在了树上,寒冬腊月,几个小孩是分别挂在不同树上的,金五做完以后自己都忘了挂在哪了。大人们搜山救的时候有个小孩已经冻晕了,送到医院住了半个月院才没事。”
“村里人就觉得金五可能也遗传了奶奶的精神病,他们兄弟两父母不在,学校里老师也不喜欢他们,爷爷奶奶没什么话语权,金五就这么被村里人送到了精神病院。”
“啊?”涂芩傻眼,“那时候他几岁?”
“五六岁。”谢斋舲突然笑了笑,“这小子五岁就能一个人把四五个小孩绑树上了,也难怪村民怕。”
“那也才五岁啊……”涂芩有些不能解。
而且那些孩子不欺负金奎,金五也不会做这种事。
“而且这事发生以后,两兄弟父亲回来过,还在精神病院签了字,同意住院之类的,不过这些具体怎么操作的我也不太清楚,我只知道那次之后,金五每年大概会去精神病院四五次,每次住院十天半个月的。”
“金奎因为这个事情,开始沉迷打架,他一直觉得是自己打架不厉害被人欺负了,才害金五被关进精神病院的,他那会脑子比现在还要直接一点,吃了不少苦头,也差点误入歧途。”
“我差不多就是那段时间认识他们的。”
“也就是因为这段经历吧,老五对冲突打架这些事会产生应激反应,皮疹之类的,如果长时间待在一个地方,则会让他想到精神病院的病房,也一样会应激。”
他没提自己和金奎金五是怎么认识的。
涂芩算了下时间,金奎金五比她小一岁,五六岁的时候,谢斋舲差不多是八九岁,那就是刘凌鹏离家出走的时间点。
谢斋舲从来都不会主动提这一段。
她甚至从来没有从谢斋舲这里听到过刘凌鹏的名字,他一直叫刘凌鹏那个孩子。
他同样不会主动提的,还有自己的分离焦虑症。
有些事是很容易被串联在一起的,尤其是谢斋舲这人对她其实没有什么隐瞒,唯一会避开的,也就这两件事而已。
所以,刘凌鹏的离开,和谢斋舲的分离焦虑症是有关系的。
再往深处想一点,金奎金五和刘阿姨说的是普通话,他们两人说话的口音也不太像是附近县城长大的孩子,谢斋舲和这两个不在附近的留守儿童认识十几二十年,唯一的交集,很有可能就是精神病院。
谢斋舲不排斥精神病院,他知道她是性单恋者后,还去挂号咨询过。
这不是普通人对待精神病院的态度。
“在想什么?”谢斋舲见涂芩半天没动静,抬头看她,发现她已经走神很久了。
“你小时候住过精神病院?”涂芩被叫回神,想也不想就直接问了。
谢斋舲:“……”
他一拇指把瓶口捅了一个洞。
“你……”他停下脚踏板,看着涂芩叹气,“也太聪明了一点。”
还是他身边的金奎金五都太笨了。
为什么就那么只言片语,她就基本全猜出来了。
“写的,脑洞都不小。”涂芩在脑门上画了一个圈,很大一个。
“我其实不记得了。”谢斋舲被她这个圈逗笑,挺沉重的话题,用很轻松的语气说了出来,“那孩子走后我有一段记忆缺失,老爷子走的时候,我也有一段。”
“因为分离焦虑症吗?”涂芩有些吃惊。
这是她第一次在现实世界里遇到失忆的人。
“大概吧,我不记得了。”谢斋舲拿起旁边的锤子,把那个已经补救不回来的泥坯砸掉,收拾了泥块丢到垃圾桶里。
“老爷子以前拉坯失败就会出去跑步。”他突然就换了话题,“绕着后山跑一圈,再绕着村子跑一圈,跑回来就会禁食。”
“所以我小时候很怕他拉坯失败,因为他禁食,厨房里就不敢做吃的,一屋子人都跟着没得吃。”
涂芩先是愣了一下,才像反应过来一样,开始在笔记本上敲这条信息。
有点怪。
谢斋舲的表现应该是真的不记得了,他说这话的时候语气和聊八卦差不多。
可也应该是真的在回避,话题转换突兀的就像是他不想跟她聊就让她上楼睡觉差不多,可是让她上楼睡觉的时候他明显是有情绪的,这次的话题转换,更像是无意识的。
涂芩的脑子一旦开始分析就很容易单线程,谢斋舲换话题提到了老爷子,她也就很顺嘴地接了一句:“刘景生做陶
拉坯的时候也不穿衣服么?”
安静。
谢斋舲洗手洗一半傻在那里。
涂芩打字的手也顿在那里。
“只有我。”大概是看气氛太尴尬,谢斋舲还是回答了这个问题,“刘阿姨不会来工作间,平时也没有别人,陶泥粘在衣服上丢洗衣机洗很容易堵住水管,所以我就懒得穿了。”
“冬天也不穿么?”涂芩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要接着问,大概是太尴尬了。
“……冬天有地暖。”谢斋舲大概也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还得回答,但是仍然有问有答。
“裤子呢?”涂芩又问。
谢斋舲:“……”
涂芩:“……”
谢斋舲:“……这会写到剧本里吗?剧本里的那个徐常平,会不穿衣服做陶吗?”
涂芩:“……这是电视剧,八点钟在大台播的那种电视剧,不会出现这样的剧情的。”
“……裤子还是要穿的。”谢斋舲还是硬着头皮回答了。
“……为什么?”涂芩有种破罐子破摔,摔碎了发现挺香就想继续踩的恶趣味。
“这种……”谢斋舲抬腿给她看他身上那条灰色的工装裤,“防水,穿完脱下来水冲一下就干净了,不用丢洗衣机。”
“哦……”涂芩发现这个可能真得记录,又打开了笔记本,很诚恳地看着谢斋舲,“链接给我,道具组可能需要。”
谢斋舲:“……”
气氛到了这一步,已经非常奇怪了。
谢斋舲已经清干净手上的泥,脱掉了围裙,站在了涂芩旁边。
涂芩的耳朵有点发红,是刚才那通尬聊的后遗症,可仍然坦荡地看着他,想要问他要工装裤的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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