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发烧不比一般的小感冒,浑身使不出力,脑袋昏昏,他估计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然而下一秒,余斯易动了动脑袋,像是在找更舒服的位置,发烫的脸颊贴着她的肩窝,还有他头顶柔软的发丝。
  痒得梁希差点一巴掌将人拍飞。
  心中默念他是病人,他是病人。
  “梁希....”
  “怎么了?”
  “没什么...”他闭着眼睛,声音低到似是呓语,“只是有点难受。”
  努力听清的梁希睫毛轻颤了下,直觉他说的难受不是因为生病。
  相处十多年,何曾见过余斯易这样脆弱的一面,她会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烦恼不高兴好几天,而他很少陷入负面情绪里,愁肠百结的永远不会是他。
  费劲巴力挪好地,盖好被子,梁希上网查了一下,退烧药和过敏药一起吃并不冲突,间隔开一点时间就行,她以相同的方式再次喂药,这次学会放缓动作,没有多余的水溢出来。
  清醒时还能忍住痒意,这会儿的余斯易没了那份自制力,抬了抬手,想挠起红疹的地方,梁希察觉出他意图,抢先捉住他手腕按回去。
  接着再次跑到储物间翻箱倒柜找过敏涂的药膏,除了他,家里没有谁是过敏体质,梁爸梁妈日常买菜都会格外注意,洋葱那个东西在他们家是列入黑名单的,余斯易上次过敏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久到梁希记忆模糊。
  梁妈备医药品时,都会按着时效期更换,梁希找到软膏还是仔细看了下日期。确定无误后,挤出一些白色涂到指腹,左手轻轻抬高余斯易下巴,在过敏发红的皮肤上抹开。
  颜色难看地混杂在一起,药膏刺鼻的味道也不好闻,这个自恋的家伙那么在意形象,明知道自己洋葱过敏,还是吃了,她实在想不到第二种可能。
  余斯易生活费特别多,还会经常收到来自父亲的礼物,岑姨每次打来的电话也都是嘘寒问暖,很关心他的样子,这让她潜意识忽略了一些东西。比如草草挂断的电话,比如学校开家长会自始至终未亲临的余斯易父母,她偶尔和赵胜宇互相抱怨家里,他从不参与话题,在旁边低着眉眼尤其沉默。
  这个傻瓜。
  梁希心里很不是滋味,自己也好傻,问些不该问的。
  第21章
  余斯易冲完澡穿衣服的时候,外面响起敲门声,听起来不急不躁,不过他还是用最快速度套上衣服,用毛巾擦着湿发去开门。
  赵胜宇一身防寒装备,只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余斯易差点没认出来。
  “我猜你也差不多起了,来,吃早饭。”
  “昨晚没打游戏?”
  赵胜宇从不浪费周五的漫漫长夜,有时通宵,有时打到凌晨三四点。
  “打了呀,这不过来看看你。”
  手上的袋子被余斯易接了过去,赵胜宇摘掉棉手套,去探他的额头,“确实不怎么烧了。”
  “你怎么知道我发烧?”
  “昨晚梁希跟我打电话说的,让我早点睡觉,要是你今天还不见好,我得带你去输液啊。”
  雪下了一整夜,今早路面积雪,出门时还不小心摔了一跤,幸好“全副武装”,没伤着哪儿,不过现在卸装备就有点麻烦,穿得厚,弯腰都费劲,赵胜宇一边撑着鞋柜脱雪地靴一边接着说:“早上起来看手机,三点多的时候她发来微信,说你高烧退了,我想着你药效过了不会睡太久,就买了早饭过来。”
  余斯易擦头发的手一顿,眼睛移向梁希紧闭的房门。昨晚他浑浑噩噩但没完全丢失意识,只不过沉沉睡去再醒来,并不清楚她何时回房睡的觉,听赵胜宇那么一说,至少也有四点了。
  赵胜宇见余斯易身上只一件薄薄的毛衣,骂骂咧咧地跑去卧室拿外套披他身上。
  余斯易看着赵胜宇打包盒里馋人的羊肉粉,“为什么我的是没味道的粥。”
  “粥清淡养胃,适合你这个病殃殃的人。”
  “你别吃那么香。”
  “行行行。”
  赵胜宇没待太久,今天他大伯请一大家子吃饭,赵爸赵妈一早就过去帮忙了,他要是去晚了,迎接他的将会是三姑六婆的“关照”,简直无福消受,监督余斯易吃完药后便离开了。
  下午一点过,余斯易听到房间外的脚步声,他起身去厨房接了杯热水回客厅,又把电视机打开。
  梁希收拾完自己从卫生间出来后,余斯易问:“想吃点什么?意面怎样?”
  “可以。”
  余斯易点了份牛排拼意面套餐。
  梁希朝餐桌上看。
  “别找了。”余斯易指了一下前面的茶几,“你的杯子在这。”
  里面有水,还是温的,梁希口渴得很,喝去大半。
  余斯易的状态看上去比昨晚好多了,过敏起的疹子也淡去一些。
  电视里重播着一档真人秀综艺节目,嘉宾们正乐呵呵地做游戏任务,余斯易注意到梁希在盯着他看,看什么呢。
  正想着,梁希忽然俯身过来,手背贴他额头上测温度,刚碰过水,她的手有点凉,他得忍着才不至于往后躲。
  梁希:“还痒吗?”
  “不痒了。”
  梁希别在耳后的长发垂落下来,余斯易目之所及是她饱满微张的唇,清凉的薄荷味溢出来,毛绒睡衣胸口印着呆萌的兔子笑脸,里面估计还是什么都没穿。
  早上赵胜宇也这样给他测体温,没感觉不自在,或许是离太近的缘故。
  余斯易偏了偏头,“你离我远点,免得传染给你。”
  “要传染昨晚就传染了。”梁希不以为意走去沙发另一边躺下,抖着腿挟恩图报地说,“你都不知道我昨晚搬你费了多少劲,你不得给我捶捶肩捏捏腿?”
  她这么好奇的一个人,却并没对他糟糕的昨晚刨根问底。其实也没什么不能说的,打小他就明白,自己是处于两个家庭间的边缘人,很多事心知肚明,也很平静地接受了,可昨晚还是受了影响,说到底,他还是渴望能从岑珍那多得到一点关心。
  可惜事与愿违,被华丽包装起来的糖果,经不起品尝,舌尖都是涩的。或许偶尔的一次联络只是受那微不足道的责任感驱使。
  他甚至不该对此有任何想法,不在她的期待中降生,所以理所应当地被摒除在外。
  余斯易接受度并不低,看得也淡,很多东西有最好,没有也不强求,不做无用的情感内耗。所以无论岑珍如何偏心,丢下他,并未产生一点怨恨,这世上没有谁应该天生爱他,哪怕生身父母也一样。他吃穿不愁,先天条件比大多数在苦难里挣扎的人要好,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只是她若把那些不必要的表面功夫省去,反而能落个舒坦。
  余斯易没什么波动地把事情告诉了梁希,言简意赅,口吻轻松,可一转脸,梁希撇着嘴巴,一副要掉眼泪珠子的模样。
  无奈叹了声气,坐过去些,轻轻掐她脸蛋,“我都不伤心你伤心什么?别忘了我有个会挣钱的爹,多少人羡慕,你不是也常常嫉妒我有花不完的零花钱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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