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陆谨川朝她睇了一眼,似笑非笑的说,“放心吧,我会把纪医生安全送到家的。”
  纪安禾皱眉,“谢谢主任关心,谢谢陆总体贴,我自己能回去。”
  “我觉得这个主意不错,小纪你就别再推辞了。”梁如悔突然插了句。
  “我……”纪安禾瞅着梁如悔脸上难以琢磨的笑意,后半句也没了声音。
  于是乎,医院里的那些个同事们就这样水灵灵的把纪安禾丢给了眼前的男人,一车人热热闹闹的离开了饭店。
  纪安禾的双腿像是定在原地似的,一动不动,脸上更是没了刚才的笑容,变得有些尴尬,“陆总,我坐地铁就行,不麻烦您。”
  陆谨川神色凉凉,点燃支烟站在她身侧,眯着眼看向远处,“可是我答应你们主任要把你送回家。”
  “您放心,我会向主任解释的。”
  不知是哪里的风突然吹过,带着女人光滑如玉的长发轻轻掠过男人白皙的脖颈,一时间根根发丝化身利刃,带来阵阵酥麻的痛感。
  后面车辆排起队来,喇叭声此起彼伏。
  “陆总,您要不先上车?”纪安禾扯了扯嘴角,做出请的姿势。
  他一动不动,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的抽着烟。
  这一整晚即便纪安禾不刻意留意,也能感受到他抽烟抽的很凶。
  已经有司机满脸怒气的伸头看情况,许是看清了那车标,又悻悻的将头缩回,没敢骂出声。
  纪安禾心中叹气,径自走向汽车后排,迟疑片刻,抬腿上了车。
  陆谨川将烟蒂熄灭,也跟着坐了进去。
  车内气氛凝重且诡异。
  纪安禾收紧身体,整个人几乎只占据后座的十分一,一个急刹车就能随时倾倒在座位下。
  她抿着唇,一言不发的望着车窗外,尽量让自己的思绪平复下来。
  陆谨川似乎也没有任何想与她多话的意思,他眉头微蹙,有些疲惫的靠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也许他真就只是抹不开面儿才会坚持要送自己回家,纪安禾这样想着,心下稍安,便认真看起窗外的风景。
  眼看着汽车拐上医院所在的那条路,纪安禾轻声道,“司机师傅,麻烦把我送到仁济医院门口就行。”
  年轻的司机从后视镜里望了一眼,没答话。
  陆谨川懒懒的掀开眼皮,半张脸笼罩在阴影中,辨不出情绪,“纪医生平日住在医院里?”
  纪安禾听出这话里的揶揄,只笑笑解释道:“我就住医院旁边,那边路比较窄,车不太好进。”
  陆谨川唇边讥嘲的笑容若隐若现,“纪医生还真是一如既往的善解人意。”
  纪安禾抿抿唇,不再说话。
  很快车子停在医院门口,郑宇成低声提醒:“纪小姐,到了。”
  纪安禾朝他笑着点点头,而后转过身借着车内的微光看向身旁的男人,“陆总,谢谢您送我回来。”
  陆谨川闻言,缓缓看向她。
  纪安禾顿了顿,接着说,“我想以后我们不会有什么再见面的机会,这个请您收回去。”
  说着,纪安禾从包里掏出一张黑色的银行卡,小心翼翼的双手递到陆谨川的面前。
  “这里面是过去这些年您为我付的学费生活费,还有我去德国之前您给我的那笔钱,我算了算,应该都在里面了。”
  此话一出,陆谨川原本氤氲着酒意的神色一点点阴沉下去,阴鹜的目光直勾勾的攫住她,桃花眼底一片凛然,周围的空气在这一刻也跟着迅速凝结。
  连郑宇成都眉心一跳,胸腔中的震动难以言表。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那张卡里的数字,足以让这个女孩一世无忧。
  只是纪安禾自始至终都没有查看过这张卡里到底存了多少钱。在德国的五年,她几乎没有一刻停歇过,她努力拿下所有奖学金,课余时间连打好几份工,一点一滴把挣到的每一笔钱,存到那个卡里。
  她知道只有把这些全都清了,他们之间才算是彻底结束。
  从回来以后,她一直把这张卡随身带着,想着有机会托凌越转交给他,她没想到今晚就可以把卡还回去,了却自己的一桩心事。
  陆谨川沉默了好一会儿,周身的寒意一点点散开又聚集,白皙修长的手指骨节凸起,情绪与理智正一点点被蚕食,他垂眸看着那张有些炫目的银行卡,嗤笑出声,“纪医生,你大可不必在我面前装清高,是这些钱不够吗?”
  第68章
  ◎礼轻情意重◎
  纪安禾敛起笑容,将那张卡轻放在座位上,“卡放在这儿了,随您处置。”
  她推开门,头也不回的下了车。
  陆谨川的眸光定在她离开的背影上,漆黑瞳仁里的光点稀疏破碎,整个神色随着车门的关闭暗淡下去,他皱着眉再次闭上眼睛,半晌冷不丁地说:“去陆宅。”
  深夜的陆家大宅已经陷入一片黑暗。陆谨川没让郑宇成跟着,独自一人进了门。
  听到动静的保姆阿姨披着外衣睡眼惺忪的走了出来,抬眼一看竟是久不见人的三少爷,再仔细瞧瞧他此时脸上晦涩不清的神情,保姆阿姨心下暗道不好。
  几乎每个陆家人都知道,这几年陆谨川不常回陆家,每次回来必定要掀起一番波浪,不能让人好过的。
  “老爷和太太呢?”陆谨川开口,声音冰的能将周围燥热的空气瞬间冻住。
  保姆阿姨低着头,有些为难,“两个人都休息了。”
  陆谨川勾了勾唇角,“我去看看他们。”
  说着,他不等保姆反应,抬脚便上了二楼。
  葛容这段时间睡眠一直不好,楼下稍有动静就已经把她吵醒,她有些烦躁的翻了几个身,就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紧接着是卧室前一下接一下不轻不重的敲门声。
  她顿时胸口一紧,抬眸看了眼身旁躺着的丈夫,连着深呼吸好几次,才从床上起身脚步沉重的走到门口。
  开门的第一眼,她便看出陆谨川眉梢眼角难耐的戾气与阴沉,一颗心不免又沉了沉,却又只能定下心神,摆出一张笑脸看着他,“怎么这个时候来了?”
  “来看看您和爸爸。”话音刚落,床那边响起一阵剧烈的咳嗽声,葛容慌忙走过去,不停地拍着床榻上男人的后背。
  陆谨川一动不动的看着那男人因过度痛苦而稍显狰狞的面孔,男人感受到注视却无力抬起头,只得斜着眼睛瞥向他,这一瞥里满是愤恨和怨毒。
  “你爸爸最近经常整夜的咳嗽……”葛容坐在床边,半垂着脸,声音有些无力,“谨川,你也看到我们现在这个样子,你还来做什么……”
  陆谨川神色没有丝毫的动容,只从鼻腔里冷哼一声,“我爸这身体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
  陆谨川走过去,俯身认真端详着一动不动躺在那儿的陆长新,曾经满头的黑发如今已经全白,嘴角眼珠歪斜到一边,无法长久的注视在某处,而因为急剧的消瘦,脸上沟壑纵横,浑身只剩下一张皱巴巴的皮挂在那儿。
  他的双手一直在混乱的抖着,口中呜呜咽咽的说不出一个清晰的字眼,只是那双布满血丝微微凸起的眼睛却一直死死盯着陆谨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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