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纸盒里还套着一个纸盒。
不同的是,要精致的多,古铜色的盒面上烫印着金色的品牌logo,低调奢华。应南嘉手上动作顿了下,稍一犹豫,直接打了开来。
里面是只银色手镯,灵蛇造型,首尾相接又错开,是个活的圈口。蛇身镶嵌着一连串熠熠闪光的钻石,整体华贵精美,璀璨夺目。
这款手镯应南嘉曾经也想入手,不过当时才新发售,风很大,需要等货,她便买了别的款式,后来也就把这件事抛到脑后了,却没想到它会以这种方式出现在她眼前。
徐锦惊得嚯一声,奶茶都顾不得吸了,凑过来趴到跟前:“卧槽姐妹,你终究还是入手这款了啊?!”
应南嘉没回答,抿唇看着镯子,她已经猜到是送的了。那人给出的理由是“那条手链不适合你”。
她浅吸一口气,阖上包装盒,原封不动的将其放回吧台。
徐锦抗议:“就放这儿?别了吧好几万呢,万一丢了……你要不放你车上等会儿直接拿回去,店里人多,不安全。”
应南嘉说:“没事,先放着,下班我带回去。”
徐锦“唔”了一声,没再说什么,就是不忘回身叮嘱段述,让帮着留意着点。段述一口答应。
应南嘉一周没过来,索性也就留下帮忙。
因为是周内,店里人并不多,偶尔帮忙送杯酒,其余时候也没什么事。四个人都坐在吧台里面,看起来乱糟糟的,而且有她跟徐锦在,李青多少有些不自在,连手机都不怎么敢看,应南嘉干脆拉着徐锦俩人去了休息室。刚坐好没多久,应南嘉微信电话就响了起来。她拿起手机看了眼,远山眉不由自主地蹙了起来。
应南嘉接通,开门见山问:“什么事?”
那端不知道说了什么,她面色骤然一沉,粉唇抿得死死的,隔了会儿才掀开,冷着声问了句:“在哪儿?”
待那头回答之后,她“嗯”了一声,径直挂断了通话。
如果说两分钟之前,还没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应南嘉的表情神色是放松慵懒甚至称得上是和煦,总之心情挺不错的样子,然而在这个电话之后,她整个人都冷了下来,眼角向下,嘴唇绷紧,眉心几乎拧到一起。
徐锦忙问:“怎么了?脸色突然这么难看。”
应南嘉沉吟许久,说:“应旭烽住院了,中风。”
“我去!”徐锦登时坐直了身,瞪大眼睛问:“没事吧?”
“不知道。”应南嘉垂下眼,指尖抽搐了下,语气始终淡漠:“应唯青说,他在医院,想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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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南嘉是三个小时后到的医院。
她谢绝了徐锦想陪她的好心,坚持自己一个人过来。
进了大门,她将车停在院内停车场,没着急进去,走到一旁花坛边上点了根烟抽着。
她身上穿了件浅蓝色圆领衬衫,衣袖挽到了手肘上,整个小臂露在外面,夜风一吹,丝丝缕缕的凉意拂过肌肤,有些冷。应南嘉稍蹙了下眉头,却也没动。直到香烟燃到尽头,她才不紧不慢地将烟头按灭扔进垃圾桶里,从包里摸出一颗水果糖含进唇间,走进住院部。
问过护士,神经内科的vip的病房在10层最尽头,应南嘉一路过去,嘴里的小颗水果糖才融化不到一半,她就已经站在了病房门口。
房门此刻半开着,留出了一道三四十公分的缝隙,从外往里,能清楚看见应旭烽在病床上躺着,母子二人围坐在他旁边。
应南嘉指关节在半空中停顿了一秒,才不轻不重的在门板上敲了三下。
声落,里面一串脚步声由远及近。
紧接着房门被拉开,应唯青侧出半个身来,看见是她,明显愣了下,才挂着笑:“姐,你来了,快进来,爸一直念叨着你。”
他后退一步,将门彻底拉了来。
应南嘉没接话,沉默着走进去。
病房挺大,但不是套间,一进门是个电视和茶几沙发,沙发后隔着一条能过人的过道,后面就是病床和旁边一张供家人或护工休息的陪床。许曼青就坐在床边,手里拿着水果刀削苹果。
应南嘉淡漠的视线从她身上划过,半秒也没停留,定格在病床上的男人身上。
她罕见的怔愣了瞬,随即紧紧皱眉。
倒不是她心绪有多起伏不定,实在是,她第一眼没能将病床上那个口歪眼斜、头发剃光的人跟应旭烽扯上关系。
她有好久没见过她所谓的父亲了,粗略算一下,大概有三四年之久。记得上一次碰面还是在南仪墓前,也不知道他那时怎么就突然良心发现,拿了束花去祭拜,不巧正遇见应南嘉和南轩。他被南轩冷嘲热讽了几句,气急败坏的扔下花束便离开了。他走之后,向来文质彬彬的南轩气得用“品行低下”四个字形容他。
应南嘉对此不置可否。
话题扯远了。
总之,那时候的应旭烽品质如何先不说,身体起码是健康的。如今几年未见,竟成了这副样子……
应南嘉心里要说没触动是不可能的,她有些感慨,有些同情,甚至有些伤悲,但同时还有一股心头郁气发泄后的爽利……很复杂,也很矛盾,她说不清,却感觉到鼻腔和咽喉都被这股道不明的情绪堵塞住了。没来由的觉得这间病房像是一个巨大的无氧舱,让她连喘气都觉得憋闷。她手指捏紧了包带,指甲抵住掌心很掐了下巴,才不至于让自己表情失控。
应南嘉调整好心神,走近病床,略过其余两人,一副旁观者居高临下的姿态看着躺在那里的人:“叫我来做什么?”
中风让应旭烽嘴舌歪曲僵直,他眼皮颤颤眨着,半晌却连囫囵一个音节都说不出来,只发出几声“咿呀呃”之类的毫无意义的音节。
应南嘉看着,眉眼低垂,带着轻微的怜悯。
一旁,应唯青忙接话:“姐,爸想你,叫你来是想看看你。”
应南嘉闻言,抬眸瞥他一眼,似乎是诧异他能够从他爸咿咿呀呀的音节里解读出这么一句话来。很快,她又收回视线,继续看向应旭烽。
她姑且当应唯青说得是真的。
略一颔首,淡声道:“看过了,然后呢?”
这一声宛如一把刀,刺破了病房里虚假的父慈女孝的场面。
应旭烽停止哀叫,下一瞬,不断颤动的眼皮底下涌出了浑浊的泪水,神情戚戚的看着应南嘉。见状,许曼青从旁边病床上站起身走过来,不偏不倚挡在应南嘉身前,她柳叶眉拧起,抬手从一旁的床头柜上扯过纸巾,动作轻柔的替他擦拭掉眼泪,满脸心疼又不得不一副隐忍低姿态的模样对应南嘉柔声低斥:“南嘉,你爸爸都这样了,你就别再气他了。”
应南嘉眉梢一挑,神态睥睨:“我气他什么了?”
她眸底暗含着碎光,多余一句话都没说,静静看着她唱独角戏。
许曼青被她盯得不自在起来,呼吸一滞:“南嘉,你……”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咬住唇,转回身一脸委屈地看着应旭烽。
这些年应旭烽想必将她养的极好,她一副富太太做派,保养得当,皮肤白皙光滑,脸上淡淡的纹路不仅不显苍老,反而带着人到中年的独特韵味……半点看不出是个没上几年学ktv陪酒出身的第三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