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应南嘉恍然以为自己误入了什么八点档狗血剧的拍摄现场,她突然觉得今天这一趟着实来的多余,不由得冷笑了一声。
  “姐,你别这样……”应唯青说。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做出一副劝架姿势,明明应南嘉站在原地一动没动,他却突然上前一步,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后轻拽了拽。
  陌生的触感贴在皮肤上,应南嘉脑内维持着冷静的那根弦彻底崩断,她不喜欢跟不熟悉的人有任何肢体接触,而对象换成应唯青,这种不喜欢就彻底变成厌恶!
  几乎是下意识的,没经过任何思考,应南嘉凭借着本能一把甩开了他的手。她动作不受控,用了七分力道,幅度有些大,不仅甩开了应唯青,甚至在惯性作用下打在了一旁的许曼青胳膊上。
  “啪”一声脆响,在寂静的病房里格外响亮。
  在场的所有人都没能反应过来,包括应南嘉自己。
  长久的一阵寂静之后,最先出声的是躺在病床上连话都说不清楚的应旭烽。
  他像一条离了水的鱼,在病床上扭动翻腾着。片刻之前眼里的泪水和动容全然消失,眨眼之间被愤怒所替代。他红着脸,四肢不受控却仍旧拼尽全力的挣扎着,僵直在身侧的手一边抽搐一边费力的抬高,虚空里伸出一根食指,恶狠狠地指向她。
  应南嘉喉间梗住,又肿又疼。
  她咽了咽,撩起眼皮,语带嘲讽问道:“怎么?心疼了?你都这副样子了,还这么护着她?”
  应旭烽嘴角抽搐,咿咿呜呜又发出一阵意义不明的声来。许曼青和应唯青忙去安抚,却没有用,他看着应南嘉,满眼怒火,全身剧烈挣扎着,手臂在半空中乱挥,挥倒了一旁床头柜上的空花瓶。
  玻璃花瓶砸在地上,当啷一声,四分五裂。
  碎成片状的玻璃四溅开来,残渣遍地。
  应南嘉冷眼看着眼前这一通因她而起的闹剧,只觉得分外荒诞。她定了定神,垂眸,将心头最后一丝滑稽的憧憬与不切实际的幻想彻底剥离扔掉,在一片狼藉中,沉默着转身离开。
  第41章 去我家,敢吗?
  夜晚的医院比白天褪去了繁忙, 但仍旧灯火通明着。
  应南嘉出了宿舍楼,一路往停车场走。她大脑是混沌着的,不解和困惑将她的理智挤兑到边边角角, 蛮横占据了她大半思维。
  她不明白,许曼青那么浮于表面的虚伪, 应旭烽一个商海浮沉这么些年的人会看不破吗?又或者是,他看破看透,却不在意。他贪图许曼青菟丝花一般的柔弱依附,理所当然的不介意用丰厚的物质去换取,甚至无所谓与自己的亲生女儿决裂,也要将许曼青呵护的好好的。
  在这段已经走到尽头的父女关系里, 她应南嘉,从来都是被牺牲被放弃的那个。
  ……
  应南嘉有些想笑,扯了扯嘴角, 却没能笑出来。
  她连这点力气都没剩下了。
  医院院子空旷,风摇动着树叶沙沙作响,有些冷, 她抬手自下而上抹了把脸,指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发丝, 理智也随之稍微回归了些。她走到花坛边上,从包里取出烟盒, 右手拇指和食指掐在一起, 从里面取出一支点燃, 等女士香烟燃烧过半支之后,她深呼吸几下, 两侧肩膀骤然下沉垮塌,紧绷的身体也逐渐放松下来。
  感知回笼, 随之一起传来了丝丝缕缕的痛感。
  她眼睫颤动几下,垂眸,后知后觉地看向自己的双脚。
  她今天穿了一双平底浅口鞋,米白色的芭蕾舞鞋款式,脚背上一道细细的系带,简约素净。只不过刚才病房走了一圈,花瓶砸碎时飞溅起的玻璃从她右脚脚面上划过,将细嫩的皮肤割开了一道十公分左右的口子,不深,但也算不上浅,鲜血从伤口涌出,浸红了半只鞋。她情绪上头,毫无所觉地走了这么远距离,直到此时才发现。
  应南嘉怔然看着伤口。
  她不再动作,伤口没了撕扯,鲜血缓慢止住。
  温热的红被风一吹,逐渐干涸,凝固成黑褐色的血印,在原本光洁的脚背上染上污渍。
  可能是她当下整个人尚有些麻木,应南嘉不觉得特别疼,更像是根细线勒住皮肉的感觉。她有些出神,本能的吞吐着烟雾,眼眸被熏得微微眯起,眼底溢出了些许湿意。
  直到电话震动声唤回她的心神。
  应南嘉接通,李屹略带着几分倦意的声音从那端传来,问她:“礼物收到了吗?”
  他指的是那只灵蛇手镯。
  香烟灼烧到了尽头,猩红的火光烫在了她的手上,应南嘉手指狠狠一颤,燃烧过的灰烬抖落一地。她回过神,将烟蒂捻灭,眼皮轻阖上,复又睁开,轻轻地应了声“嗯”。
  电话那端静谧了几秒钟。
  紧接着李屹问:“你怎么了?”
  他声音没了片刻之前的懒倦,变得严肃认真起来。
  应南嘉沉默着,只有轻浅的呼吸声。
  过了很久,她嗓音低哑地呢喃了句:“李屹,我有些累了。”
  李屹遽然起身,办公椅在地面上摩擦发出吱一声刺耳的尖锐音节,顺着听筒一路传了过来。
  他沉声问:“你在哪?”
  应南嘉:“……市一院。”
  李屹说:“等着,我去找你。”
  -
  产业园距离这边并不近,大约四十分钟的车程,遇上堵车就更甚。
  应南嘉不是一个会轻易示弱的人,更不会去主动麻烦别人,但此时特殊……她是真的觉得有些累,累到什么都不愿意想,连动动手指都觉得费力,伤口流血就让它去流吧,她懒得巴扎处理,只想静静地坐着、缄默着。
  但她没想到李屹来的这样快。
  二十分钟多一些…也可能是三十分钟…谁知道呢,应南嘉没计算时间,她只觉得一个恍惚,等再抬眼时,他就突然出现在了面前。
  此刻的李屹形象少有的狼狈。
  发丝凌乱着,衬衫袖子还挽在手肘处,领口敞开了两颗纽扣。他一路踩着最高限速疾驰而来,在医院门口停好车之后,四处找她废了一番功夫,因而胸口微微起伏着,呼吸有些急促,连带着喉结一并上下耸动了几番。
  应南嘉阑珊着掀开眼皮看他,说了句毫无意义的话,“你来了。”
  李屹却没答话,他垂眸,看着她脚背,眉心霎时拧出几道褶皱:“疼吗?”
  应南嘉顿了一下,摇了摇头,说:“不疼。”
  李屹却不信。
  他一脸肃然地睨她一眼,蓦地俯身,曲起一只腿半蹲在她身前。应南嘉下意识的挪开腿,却被他大手一把攥住她的脚踝,粗糙炽热的掌心紧贴在她被风吹的微凉的皮肤上,令她动弹不得。
  “别动!我看看伤口。”李屹低声呵斥。
  应南嘉停止挣扎,僵着腿,任由他低头细细打量。
  而她垂着眼,看着他的发顶,再度失了神。
  片刻功夫,李屹松开了手。
  他起身站直,路灯从他身后照过来,他高大宽阔的影子将应南嘉整个人罩住,稍显几分压迫感。
  “伤口不深,但最好包扎一下。”李屹说完,停顿了下,一副不容商量的口吻:“跟我去门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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