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对应南嘉来说，斩断一段关系远远比维系它来得简单的多。她大可以把话说绝，捻灭他最后一丝岌岌可危的念头，然后跟他老死不相往来。
但问题是，话到了嘴边，她说不出口。
这些天的彼此试探纠缠，孤独寂寞时候的陪伴与消磨，她好像已经没有最初那么决绝……李屹用了一种温水煮青蛙的办法，让她逐渐习惯他的存在。
现在，目的已然达到。
应南嘉咬着唇内的软肉，直到尝到一股铁锈味，才松开牙关。她心下拿定了主意，抬起眼看他，双眸重新恢复镇定，“你想要的答案，我现在就告诉你——”
“我不急着知道什么答案。”李屹骤然出声打断，他高耸如山峦的两侧肩膀垮塌下来，卸了力道一般，沉甸甸的压着脊骨。他别过脸，不去看她，下颌线紧绷成一把锋利的匕首。
“那你想……？”
“留下，我照顾你。”他眼底灰败，颓然自嘲道：“睡衣和拖鞋，还有内衣我都买好了。你留在这儿，我帮你换药，做饭——这些年你外卖还没吃够？”
应南嘉粉唇翕张：“好。”
早餐止于这场莫名的对峙。
两人都没了胃口，李屹干脆拿去厨房收拾。
应南嘉借此机会在沙发上找到了自己的手机，打开一看，除了王昕芝转来的一条公众号讯息，关于养生方面的。再有就是徐锦发来的几条微信，问她医院有没有事，需不需要她陪。应南嘉回复了几句，说没什么事，让她放心，又说这几天她暂时不去店里了，让她多顾着点。发完，关掉微信，去卧室拿着李屹的充电线插上。
再出来时，李屹坐在了沙发上，茶几上放着一盘切好的水果，上面甚至细心插上了小钢叉。她脚步迟疑一瞬，还是走了过去，坐在了他旁边。
因着刚才那一遭，气氛有些滞凝。
还是李屹先出声打破僵局。
“我看你走路还有些影响，今天就不出去了。”
应南嘉无可无不可的点点头：“嗯，行。”
“看部电影？”
“可以。”
他打开投影仪，征询意见：“你想看什么？”
“没有特别想看的。”应南嘉有些兴意阑珊，顿了顿，说：“放部你喜欢的吧。”
李屹看她一眼，墨黑的眼底暗了几分。
他最终找了一部国产纪录片，讲述人与自然的，一共四个小时左右。设置好投影，他阖上窗帘，起身从冰箱里拿了两瓶冰水过来。再坐回沙发时，他没再坐到原先的位置，而是挨着应南嘉，手臂一伸，将她揽入怀中。
“靠着我，这样你舒服一些。”
应南嘉僵了片刻，放松身体，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将重心斜倚在他身上。
窗帘的遮光性很好，客厅一片昏暗，唯余电视墙上的投影亮着。这个题材的纪录片应南嘉不是很感兴趣，起先也只当打发时间看着，没想到拍摄的画面极其唯美，她看着看着，竟真看了进去。但架不住时间太长，影片播放到后两集的时候，她就有些昏昏欲睡了。
直到发顶落上一吻。
然后是耳廓，颈侧，再到唇边。
应南嘉察觉到了，却困得没睁开眼。
李屹的吻也只是浅尝辄止。
他在她唇畔上轻轻啃噬了下，像是惩罚一般，很快便松了开。
然后，他低低的声音似是呢喃一般，飘进她耳朵里。
“明明想要，却偏要推开……以前也不这样，倒是越活越回去了。”他停顿了下，滚烫的唇贴在她额头，“南嘉，能不能告诉我，我到底怎么办才好？”
应南嘉心底狠狠一颤。
紧接着一阵轰隆巨响，尘埃四起。
那是她高筑起的围墙正在垮塌。
第44章 永远别出现在我面前。
应南嘉以前并不是一个别扭的人。
她直来直去, 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开心了什么都好说，不开心了就发脾气找事。正如她最初心念一起就敢找上李屹要拿钱让他做自己男朋友一样。后来在一起, 他们俩都算不上脾气好的人，每回一有分歧, 就会吵架，两人冷嘲热讽唇枪舌战，互不妥协……虽然每次到最后都是李屹率先认命低头。
印象中最深的一回大约是大四开学前那段时间。那时候李屹已经凭借着兼职赚到了足够的钱，还完了前后从应南嘉这里借用的十万块。债务关系结束，这段因钱而起的关系本该划上句点，但两人谁都没提, 彼此沉默着，任由这段恋爱关系继续延续下去。
那天，在应旭烽的强行要求下, 她又回了趟“家”。回去之后，应旭烽说想要跟许曼青要一个属于他们俩的孩子，本来觉得没打算告知她的义务, 但许曼青说得尊重孩子的意见，所以将她叫了回去。
彼时应南嘉年轻冲动, 气盛的很，听到他的理由, 当场没再忍, 直接冷声怼了回去, 问他“到底是尊重我的意见还是单纯为了恶心我一把”“这么大年纪还生得出来吗”？
她话说的不客气，许曼青顿时挤了两滴眼泪出来, 应旭烽也不辨青红皂白，上来就指责她, 说什么不懂尊重长辈，还攀扯她舅舅舅妈究竟是怎么教育她的。应南嘉半句话都不想多说，气鼓鼓丢下一句“对啊，我没妈没爸，只能轮得到舅舅舅妈养”，说完，不顾应旭烽愤怒至极的叫骂，摔门而出，头都没回。
她带着一肚子郁气回了公寓，一推门，李屹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彼时，他刚熬了几个通宵，写完了手上的一个程序，并且顺利交付使用，对方很满意，给钱给得特别爽快。李屹拿了钱，第一件事就是回来找应南嘉，想请她出去吃顿饭权当庆祝。
应南嘉推门进来，他放下手机，脸上带着笑迎上前。
结果她一句话都没说，连个眼神都没给，默不作声的绕过了他，将自己锁进卧室。
他俩同居近半年，李屹从没见过她如此消沉的模样。
他关掉游戏，走到她房间门口，没什么犹豫，抬手在门上轻敲了三下。咚咚咚的三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明显。然而里面一片死寂，没有回音。李屹耐着性子又敲了三下，再三下。
他坚持不懈地敲了半天，房门终于被拉开。应南嘉身上的连衣裙乱糟糟的，头发也乱，仰头看过来的眼神漠然烦躁，眼底泛着红，说话毫不客气，直接问一句“你烦不烦？”
李屹当场愣住。
他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这几年所有的耐心几乎都用在应南嘉身上了，偏她毫不领情，一开口语气这么冲，他瞬间也来了火气，视线触及到她红红的眼角时，又生忍了下来。
他不会哄人，只觉得棘手非常，拽着门把手，眉头紧皱，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语气算不上好：“出来，去吃饭。”
“不吃！”
“……不吃就不吃，你别哭了成吗？”
“谁哭了？”她嘴比钢筋还硬。
李屹浓眉快要拧到了一起。
他焦躁地别过头，吁了口浊气，转过脸，又耐着性子道：“行你没哭。到底怎么了？出门前不还好好的么？”
“……”应南嘉抿紧唇不说话。
李屹回想了下，试探问：“你家里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