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南轩愕然:“谁跟你说他爸去世了?”
  应南嘉:“……”
  还能是谁说的?
  当年他奶奶去世,他亲口跟她说,家里已经没有人了。这么简单的逻辑关系,应南嘉并不觉得自己能理解错误。
  她心神摇晃,密不透风的面具裂开一丝缝隙,却很快被掩饰过去,定了定神,道:“以前听学校同学说的。”
  “这样啊……”南轩意味深长地应了声,接着道:“行了,别人的私事我们还是不要讨论了。南嘉,我这就跟孙老师说一声,让他把他儿子微信发过来,你们先加上认识认识。”
  他话题转得太快,应南嘉怔愣了片刻才回过神。她摆了摆手:“不用了舅舅。”
  南轩:“怎么?”
  应南嘉兀自忖度片刻,抬起唇角:“我最近有一个正在接触的……男性朋友,如果顺利的话,我会带他来见你们。”
  她脸上带着浅笑,看起来分外真实。
  实际上这话到底几分真几分假,她自己也说不清楚。
  但总之,南轩不再执着要她去相亲了。
  后半程谈话,南轩一直在旁敲侧击着打听她说的“男性友人”到底是谁,他从年纪问到学历再问到工作和人品,应南嘉都四两拨千斤的揭了过去。到最后,王昕芝笑着打断他,说别着急,该见的时候自然会见到,南轩这才作罢。
  应南嘉坐了会儿,等到下午四点钟,店里快开门的时候,她才从家里走。南轩和王昕芝一如既往地将人送到门口,应南嘉启动车子,降下车窗跟他们道别,然后踩下油门扬长而去。
  门口,南轩和王昕芝一直到她车子消失不见,才一并转身回了屋子。
  应南嘉一走,有些不太合适的话他们做长辈的也能敞开说了。
  南轩问:“你说,南嘉说的那人,会不会是李屹?”
  王昕芝摇摇头:“不知道,她没跟我说过。”
  南轩坐回沙发上,满腹狐疑:“你说是不是我多心,这两回我总觉得他们之间怪怪的。”
  王昕芝看他这副模样,轻笑了笑,抬手在他肩上安抚似的轻拍两下:“你想那么多干什么?要真谈了你还棒打鸳鸯啊?”
  南轩觑她一眼,不赞同道:“那也不至于,我只是觉得……”
  王昕芝打断他:“你觉得如何不重要,只要南嘉过的幸福就行。”
  “也是。”南轩点了点头,叹一声儿孙自有儿孙福。
  他果断不再庸人自扰,抬手提起茶壶,给杯中双双添满,静心品茗。
  -
  应南嘉对两位至亲长辈之间的对话全然不知。
  她满腹疑虑,因着南轩饭时那番话。车子一路开的飞快,踩着限速在市区穿行。她心知这么开下去不安全,干脆找了个公园旁停下,将车扔在路边,人往里走了走,最终坐到了草坪边的一条长凳上。
  应南嘉取了支烟塞进唇间,她这几年心烦的时候总会下意识地抽两根,没什么用,但能静心。火机轻擦出一簇青色火苗,她凑到近前点燃烟头,尼古丁和焦油灼烧的味道算不上好闻,但莫名抚平了她一些焦躁感。
  她曾与李屹在一起两年,虽然没有将过去和盘托出,但彼此了解的也七七八八。如今突然听人说,她所知道的关于他的最基本的信息都错误的,应南嘉只感觉荒谬。
  她心神动荡不宁,想了想,拿出电话拨通了他的号码,指尖在按下通话键的最后一秒前,又生生顿住。最终,按熄屏幕,将手机收了回去。
  她现在的情绪不适合与他沟通这些事。
  电话并不是一个很好的媒介,有的事只适合当面说。
  最最重要的是,在那之前,她需要先理清她自己,
  应南嘉怔忪着,垂眸,余光不经意落在脚背上。
  那道伤口已然结痂愈合,只剩一道浅浅的,粉色的伤痕。
  早上出门前,李屹握住她的脚踝仔细端详了好久,问:“会留疤吗?”
  应南嘉当时差点笑出声。
  这么浅的伤口,怎么可能?
  但看他一脸深沉认真的表情,她忍住没说,一本正经拿他寻开心:“没准呢,谁知道。”
  没想到李屹说:“如果真留了,就想办法去掉。”
  应南嘉眉梢一挑:“这么嫌弃?”
  李屹低笑了声,眸中却没有半点笑意,他指腹轻划过她的伤口,带来一阵酥麻的电流感。他嗓音微沉着说:“不,只是觉得它很碍眼……我不想你身上有任何伤痕。”
  ……
  应南嘉抽完一支烟,将思绪抽离出来,站起身,把烟蒂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她缓步往车边走着,手拉起车门把手的那一刻,心下也拿定了主意。
  毕竟,她是一个眼里揉不得半点沙子的人。
  第46章 逃课,抽烟,酗酒。
  之后几天, 应南嘉没联系李屹。
  自然也阻绝了他所有的联系。
  她刻意维持在一种断联状态,想要以此为契机,证实一些她自己尚且不太确定的想法。
  这种状态持续了半个来月。
  直到月底, 李屹来了趟“孤岛”。
  应南嘉恰好在休息室里。白天新到了一批酒水,她要重新盘库存还有对账单, 埋头一干就是个把小时。李屹到的时候下午七点左右,店里还没开始上人,只坐了两桌,徐锦段述和李青都在吧台里坐着玩手机。
  他穿着一身黑色衬衫西裤,袖口挽到了手肘,领口也松开了最上面的一颗扣子, 整个人看起来闲适随性。然而他状态算不上好,走近时一眼能看见眼底泛着的淡淡青色,疲惫非常。
  立创近期又新接了一个项目, 为了赶进度,连着加了一周多的班。应南嘉这边不发一言就又消失的彻底,完全联系不上, 明明那天从他家离开还好好的……李屹咬牙忍过这段时间,好不容易得空, 就第一时间抽开身来找她。
  徐锦看见来人,撩起眼皮来了句:“呦, 稀客啊。”
  李屹没理会她话里的不阴不阳, 敛目环顾四周, 没见到他想找的人。他站定在吧台前,浓眉紧拧, 浑身戾气差点压抑不住,活像一副来寻仇的:“她呢?”
  徐锦假装听不懂:“谁啊?”
  “应南嘉。”
  “没在……你不也看着了吗?”
  李屹眉峰耸然一动, 他抿唇,低低笑了声,指骨在吧台上轻敲了两下,偏过头看向她:“徐锦,我一直好奇,为什么你对我敌意这么大?”
  徐锦愣住。
  主要是没想过他问得这么直接。
  她顿了片刻,看向旁边静默不敢发一言的段述和李青,想了想:“方便挪一步说话?”
  李屹:“当然。”
  徐锦带着人去了角落的一张卡座里。
  两人面对面坐着,隔着一张桌子,犹如棋盘上的楚河汉界,立场分明。两人都没开口,彼此沉默着,暗潮涌动。
  最后,是徐锦败下阵来。
  她自认定力尚可,但要分面对谁。
  李屹这些年不是吃素着过来的,能混出一番天地入股立创且身兼要职,他并不是只有技术上的本事。徐锦遥想当年,在学校的时候,他站在应南嘉身边的模样,桀骜难驯、锋芒毕露,跟如今正襟危坐不显山不露水,却隐隐一副上位者杀伐果决气场的人简直判若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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