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欲九天揽月 第82节
不知过了多久,河边的厮杀声和尸体倒地的声音,才消停了下来。
鲜红色的血水蜿蜒交织,汇聚成一条条涓涓细流,流入河水之中,逐渐染红了河面。
苏寒山身上被溅了许多血色,长枪刺在最后一个黑衣剑手体内,好几个呼吸都没有拔出来。
他满脸的汗珠,不断顺着脸颊滴落,脸色有些苍白,嘴唇干燥。
在运用白云醉仙丹的时候,他必须时刻运用纯阳三法,不能转用六韬心法回气,此刻功力耗损过半,身体更是疲惫不堪,经脉极有负担。
他将长枪斜插在地面的尸体中,看似不动,其实是借枪身支撑自己的身体,将自己的呼吸控制在最平缓细长的状态。
但几个呼吸之后,他终究还是忍不住,急促的、剧烈的喘息了一口。
呲!!
被血染红的河面之下,突然有一道身影破水而出,一把峨眉刺暴射出去。
苏寒山面露惊容,脚下勉强一躲,峨眉刺依然击断了他手中长枪,又在旋转间打破他双手衣袖,钉在地上。
长枪断裂时,枪尾的震动,甚至还使他五指一抖,连断枪都没能拿住,双手衣袖破烂,空空荡荡,再无一物。
柳燕窗见状大喜,右脚在岸边重重的一踏,飞身而至,将另一只手中的峨眉刺,刺向苏寒山面门。
叮!
峨眉刺被苏寒山牙齿咬住,柳燕窗的右臂手肘,被苏寒山左手剑指自下而上贯穿。
右手剑指,更迸发出剧烈破空之声,无视了柳燕窗防御的手掌,贯穿他的心口。
“居然……”
柳燕窗身体顿住,口中涌上大片血沫,艰难道,“你装的?”
“水面虽然一直没有动静,但我打听过七派掌门的手段,能在水下作战接近两刻钟的水师派掌门,谁敢不防?”
苏寒山气息浊重,慢吞吞的说道,“我也不算装,但我就算体力耗尽,内力只剩一成不到,也不代表我会没有反击之力。”
“不然你以为,梁孤影为什么在看他的手下死到只剩十人时,就决定逃了?”
柳燕窗脸颊的肉抖了抖,脖子一歪,失去了生息。
苏寒山将他尸体推倒,走向战场的一个方位,很快就看到了受伤者奔逃的痕迹。
“当然,他也逃不了!”
山林之间,断臂的梁孤影行色匆匆。
他已经离开了留给七派精锐作战的区域,先到了一伙地方帮派驻留的地方。
可是,等他赶到这里才发现,这里的人已经逃得干干净净。
那些人,竟然撤出了旷古堂命令中,所允许撤至的最外围。
甚至看现场的痕迹,那些人好像还是刚逃。
难道是探到了黛绿嫣红和幽刀影剑的下场,又在高处窥探了河边战场的情况吗?
“无胆鼠辈,鼠辈!!我们旷古堂怎么会收下这么一群货色?”
梁孤影又气又急,怒骂了几声,却听身后隐隐的有啸声传来。
那啸声变换着声调,如同一曲高歌,却无词无句。
梁孤影脸色骤变,转向飞来峰而去。
现在能依靠的只有大堂主了。
大堂主去搜捕张叔微,虽然可能已经离开飞来峰,但他为人最是谨慎周全,离开飞来峰的时候,一定留下了记号。
只要上了飞来峰,顺暗号而走,要不了多久,就能找到大堂主。
梁孤影捂着断臂之处,继续奔走,失血和疼痛,使他的速度比平时慢了太多。
好在后方那个人功力损耗得也不少。
可恨啊,要是那些地方帮派的人还在,或许当时,只要有五六十个人拼命,就可以把苏寒山耗死了!
梁孤影心中怨气越深,越感到劳累,小半个时辰之后,才终于到了飞来峰前。
刻着“飞来峰”三字的石碑,离他已经只剩五步之遥,他却停了下来。
“还是被你追上了。”
梁孤影面露苦涩,用独臂整理了下衣襟和发冠,转头看去。
苏寒山脚踩着地面上的稀疏落叶,走上前来,身上血迹依旧,但脸上已经变得气色红润,额不见汗。
“你苦战之后就在追我,还一直在长啸,居然恢复过来了?”
梁孤影疑问了一句,面露恍然之色,“那啸声,是一种疗伤回气之法?”
“啸声是平复气息所用,主要减轻经脉负担,我另外用了一套心法恢复体力,一套心法恢复功力。”
苏寒山说罢,轻飘飘的一掌推了出去。
梁孤影没有白费力气,试图闪避,只是直挺挺站着,被那道隔空掌力拍在身上,顿觉五脏俱碎,痛不可言,跌倒在地,蜷缩起来,偏偏一时还不得死。
‘可恶!我既保持了高手的体面,你也该给个痛快的死法,怎么不讲、不讲江湖规矩……’
他张了张嘴,口中大股血水涌出,无法说话,身体抽搐。
苏寒山从他身边走过,跨过了石碑界限,在山路上越走越高,发出一声快意的长啸。
“飞!来!峰!!”
第101章 五轮金刚,一剑擎天
天光明亮,乾坤朗朗,山川清楚,花草鲜艳。
张叔微和李朝阳,在与苏寒山分开之后,就按照事先的谋划,潜藏了一天,到第二日早上开始变化路线,尝试脱离包围。
他们刚上路时,行动还非常小心,能察觉到山野之间大量帮派弟子活动的痕迹。
但在日上三竿之后,山间忽而起了一阵阵疾烈的铁哨锐音,遥相呼应,漫山遍野的传递开来。
那些帮派弟子们巡察的动静,很快就变得稀疏,似乎已经离他们远去。
张、李二人知道这是苏寒山那边的行动,已经有了成效,心中虽然担忧,却更明白不该辜负这样的机会,一言不发,闷头赶路。
可是,旷古堂即使命令这些地方帮派暂时收缩,撤离最危险的区域,也不可能允许他们撤到太远的地方。
如果张叔微他们两个向最外围乱闯,多半还是会遇上大麻烦,所以这个路线选择,很考验他们的心智。
有李朝阳这个熟悉地形的年轻人,又有张叔微这个见微知著的老江湖在,总算在小半天的时间里辗转迂回,没有遇上任何敌人。
午时前后,他们已经抵达了灵隐寺附近。
灵隐寺,背靠北高峰,面朝飞来峰,始建于东晋咸和元年,是临安大名鼎鼎的古寺。
宋真宗、宋仁宗时期,就对灵隐寺多有赏赐,宋室南迁之后,赵家更有几代皇帝,常到灵隐寺来进香。
当今皇帝,特地把灵隐禅寺原有的大雄宝殿,改名为“觉皇殿”,另外赐书“妙庄严域”四字。
旷古堂的人能轻而易举把飞来峰上的游客驱走,在最近这段日子里,一直独占峰头,但却没有对灵隐寺的香客轻举妄动。
只是派人在灵隐寺外数里设伏设防,如今他们人手大量转移,设下的埋伏远不够严谨,才被张、李二人成功绕了过来。
“总算绕过来了。”
李朝阳看到前方灵隐禅寺的轮廓,看到寺外的小集市人烟喧嚷的景象,心中松了口气。
到了这样的地方,他和张叔微两人混在人群之中,就更不容易被察觉到,甚至也可以伪装成香客,正大光明的进入临安城。
张叔微早就把胡须割了,头发染黑,看着十足是个壮年的短须汉子,走在平坦的土路上,听着两边摊贩们叫卖的声音,心里也安稳了几分。
临安城里常有文人墨客、达官显贵、高门亲眷到灵隐寺来游玩,摊贩们会在这里聚成一座集市,也就是看中了这一点。
所以他们售卖的东西,大多声称跟灵隐寺沾点关系,最常见的是各种吊坠饰品,有的雕刻出菩萨罗汉轮廓,有的只是在小石头上面刻了一个卍字,做工粗糙得很,却真有人爱买。
还有卖香囊的、卖线香的、卖经幡的、卖素斋的,五花八门,香气盈然。
李朝阳正是年富力强,食欲旺盛之时,吃了许久的干粮白水,闻到这些香气,不禁有些心动,看向一个卖包子的店家。
那里有不少人在买包子,油纸打包,大多买了就走,店面小,也没有可供人坐下品尝的地方。
但是却有个花白头发的葛衣老者,端着一笼素包子,直接就站在那里吃了起来。
李朝阳看到这人,不知为何,心里忽然产生一种极亲近的感觉,好像看到了最慈爱的长辈,血脉相连的亲人。
“停下!”
张叔微抓住了他的肩膀,低沉的声音传到他耳中。
李朝阳回过神来,心头一惊,这才发现,自己脚下不知不觉已经朝那个老者走了过去。
现在二者之间,相隔不足两丈。
“叔微老哥,阔别多年,风采如旧啊。”
葛衣老者转过脸来,露出一张老仙翁般的面容。
他的眉毛浓而长,因年老而发灰,眉尾低垂,两眼清亮,眼角笑纹深深,牙齿齐整,山羊须柔顺洁净。
张叔微却冷笑一声:“郑道,旷古堂的大堂主,穿一身粗衣,在这里吃着素包,未免太做作了些。”
“老哥误会我了。”
郑道说话的时候还在吃着包子,嘴里咀嚼的同时,也不知是怎么吐出那么清晰的字句。
“为了请老哥回去做客,我带人在飞来峰上守了好些日子,饭菜得从山下运上去,吃得人直皱眉。”
“今天猜到老哥要往这里过,我赶过来碰面,闻到这刚出笼的包子香气,是由衷的喜爱,忍不住便先吃了几个。”
两个老头说话之间,李朝阳已经浑身绷紧,手掌握上了背后包袱里的剑柄,警惕着四周。
然而他却发现,四周并没有出现更多旷古堂的人手。
反而原本靠近这里的行人,都自然而然的远离了这片地方,就连包子铺的老板,也一脸迷迷糊糊的走了出去。
附近的几个摊子全部空了下来,货物全没有收走,如此古怪的景象,竟然也没有引起旁人半点注目。
张叔微也注意到了这样的事,声音陡然沉重了几分:“你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