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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欲九天揽月 第85节

  “但就是为了抹平差距,我前两个月闭关,尝试突破,却冲关失败,为了不留隐患,损掉了一成根基,差距反而拉大了。”
  张叔微问道:“你本来想淬炼哪一部位,突破宗师?”
  “胆啊。”
  司徒中夏说道,“正所谓英雄好汉,浑身是胆,再说,山主也是从这条路子上突破的,这方面经验比较多。”
  张叔微摇摇头:“那你没能突破,也未必是一件坏事。”
  司徒中夏诧异道:“你这话是怎么说?”
  “我看不管是先走颅脑,还是先走五脏六腑的宗师之道,都有极大的弊端,真正的正道,还是该走脊椎。”
  张叔微说道,“李秋眠这次找我过去,多半就跟这方面的事情有关系,我也正要借他扶摇山的藏书来验证猜想。”
  “但已经突破的那些宗师,以后就算知道正途,想要兼修,体内的情况也会显得更为复杂,需要更多努力,像你这样还没突破的,却比较容易纠正过来。”
  司徒中夏皱眉道:“你凭什么说脊椎是正途?”
  他跟张叔微当年也有交情,如今心态立场上也没有矛盾,但是涉及武道上的东西,还是没那么容易改换观念。
  “现在跟你说不明白,等到了扶摇山,我彻底整理出来了,你就懂了。”
  张叔微说着,看向苏寒山,补充了一句,“小苏跟我的观念也是一样的。”
  苏寒山笑了笑:“我对扶摇山的藏书,确实也很期待。”
  外面的声音愈发喧闹,苏寒山掀开车帘,看了一眼,原来是正在过城门,彻底进入临安城了。
  南宋虽然偏安一隅,但治下也有六千万以上的百姓,这还是没算各地豪族隐户的数目。
  临安作为而今的皇都,豪富繁华之处,实在不必多言。
  在正对城门,足可容八辆马车并行的大街之上,居然也因人潮涌动,车马来回,显出几分拥挤的感觉。
  巴蜀剑阁数十名剑客,骑马护送几辆马车的场景,放在外面,很是惹眼,但汇入了临安城的人潮之后,立即如泥牛入海,泯然于众。
  城内河道交错,河面上船只往来,千帆云集,就连生活在这里的寻常百姓,都有几分昂首阔步的气质,衣衫厚实,少见补丁。
  飞来峰附近的那些乡野农家,同属临安府,就因着一墙之隔,竟好似万里之别。
  苏寒山亲眼看到了这样的场景,忽然有些明白,为什么两宋的皇帝权臣们,总有一种能在乱世里寻欢作乐、安享豪奢的莫名自信。
  生下来就是天潢贵胄,身处于这样的城池之中,大约他们脑子里根本没有乱世的那根弦吧。
  外面打得再狠,自家百姓再如何,对他们来说,也就是有点碍眼的消息,反正离得够远,碰不到自己身上。
  现在这个南宋皇帝,虽然也能在赵家族谱上找到名号,号称是赵家宗室,其实离上一代皇帝的血缘关系,远到可以忽略不计。
  在被史弥远选中之前,他几乎就是生活在平民之家。
  可能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在十几年前,史弥远突破宗师失败那场大病之中,皇帝趁机夺得部分权力后,亲涉政事,选文用武,倒是真露出些积极办事、卓有成效的气象。
  可惜,按照李朝阳他们的说法,最近几年,这位天子,又大有一副要往他们赵家皇帝老路子上冲的架势了。
  “那边就是扶摇山了。”
  李朝阳指向远处几座山影。
  扶摇山的总舵,囊括了那几座山头,但远远看去,都只是矮丘,没有高于五十丈的,似乎对不起“扶摇”这个名号。
  穿过闹市、民宅,出了马车,乘船走水道,往那边靠近。
  苏寒山眼中的景色愈发清晰,才发现,这山上居然还有很多阶梯状的沟渠水田,禾苗已青青,有农人在耕种。
  也有身形健硕的劲装男女,在指挥农人们向农田中倾倒鱼苗。
  河面上大群大群的鸭子、白鹅游过,可能是见了太多小船往来,都不怕人,还有白鹅展翅,跳上船头,被巴蜀剑阁的弟子挥手赶走。
  “哈哈哈,苏老弟,你看我们扶摇山总舵如何?”
  司徒中夏张开双臂,似乎要拥抱这片山河,很是高兴的说道,“早晚老子要把我们巴蜀剑阁的地盘,也变成这个样子。”
  “让周边那群天天寻衅生事的龟儿子,都给我去种地养畜生。”
  这里实在不像是一个江湖大派的总舵,但司徒中夏和李朝阳似乎都为此而自豪。
  苏寒山本来觉得这里跟他的想象差异太大,表情还有些微妙。
  可是,随着小船前进,船下的水声,水面上家禽的叫声,两岸的人声、大吠交织起来。
  他看着这样的景色,听着这样的声音,大杀四方后那股意犹未尽的锐气,好像也变得更加纯净了些,自然而然的收敛了起来。
  “确实,也挺好。”
  苏寒山享受着水上风来,轻笑了两声。
  张叔微也看着这样的景色,略带感慨的说道:“李秋眠曾经跟我说,大宋以豪富闻名于世,在靖康之耻前,甚至习惯于用钱去买打胜仗的名头,用钱去买边境安宁,辽人和西夏人,都因此觉得宋人朝廷善于经商。”
  “可其实满朝文武都只会圈钱,根本不懂什么才是真正的商业,什么才是真正的致富,懂商业的人,又往往不能、不愿、不敢去实行。”
  “这回出山之后,一路看来,他倒是真的坚持了下来。”
  苏寒山好奇道:“听起来他有什么不同于大众的致富良方,靠种田吗?”
  “差不多吧,我们汉人天下,种田的人最多,真要想富,是绕不开他们的,但大多豪族豪商驱策农人,都只能做到一时之富,只能称之为敛财,不足以称之为功业。”
  张叔微回忆着,口中说道,“李秋眠想的是,在扶摇山的各处地盘上,让农人一时不被官府、乡绅和各帮派侵扰,就会多出来大量精力,可以在种田的同时,做到更多事情。”
  “比如南方多水,土地肥沃,种田同时,可以养鱼、养水禽、种果树、种桑树、种水生的菜品等等等等,这些东西,农家有的无力去办,有的想办,却不知如何去办,有的会养禽畜,却不会养大量的禽畜。”
  “扶摇山为他们提供庇护,再派人去指导他们所有大小事项,等到有了收成之后,当地卖不出去的,由扶摇山运走,从中抽取利润。”
  张叔微忽然笑了起来,“他刚开始做这事情的几年,把帮派里几代的家业差点都赔干净,而且真是身段柔软,八面玲珑,既跟皇帝一系的人交好,动不动给皇帝身边的大宦官董宋臣送礼,还去巴结史弥远的侄子史嵩之,乃至差点娶了史嵩之的女儿。”
  “可是到老夫退隐之前,他已经逐步回本,成为东南沿海各海商帮派的总头领,又与南少林合办海商借贷之事,货运天下,崎岖处能抵蜀中、安南、大理,辽远处能抵海外诸岛。”
  “史嵩之年老辞官之后,他跟史弥远一系断了交情,史弥远却也已经拿他没有办法了。”
  张叔微说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
  “我也只是知道个大概而已,其中种种细节、困难,我就算在做梦的时候想一想,都会觉得头大,真是想象不到他们这些年,到底是怎么处理下来的。”
  “想想我当初,也有过踌躇满志,豪气冲天的时候,后来只能找个地方躲起来写书,就是因为脑子没这帮人好用啊。”
  苏寒山忍不住说道:“你说的这些东西,都是他自己提出来的?”
  张叔微说道:“算是继承了他家几代家学,加上各家藏书典籍,不过真正发扬出来,敢于去做的,还是他带着身边的人开的头。”
  “经商什么的我不懂,但是他办这么多事,还能把武功练到宗师……”
  苏寒山吐了口气,钦佩道,“我觉得这才是最离谱的。”
  “武道是心之所向,体之所载,气之所行,如果连自己心意都不去实践,即使天资再好,功力也会逐渐超出心态所控,不足以称之为宗师。”
  河面上白鹅惊走,水波荡荡。
  蓝袍文士踏水而来,竹簪挽发,丹凤双眸,长须如墨,飘然上船,目光含笑,落在苏寒山身上。
  “苏少侠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你独行直上飞来峰的时候,心中感想如何呢?”
  苏寒山沉思片刻,还是顺心用了最直白的说法,道:“当时我只想着把他们通通砍死,一辈子活到现在,做的事都挺杂,就这件事最纯,能把这个事情做得圆满了,死了也值。”
  “那既然你没死,这件事,就只会是你宗师心境的真正开端了。”
  蓝袍文士脸上露出明显的笑容,拱手行礼,道,“椿年书院,李秋眠,见过苏兄!”
  第103章 浪起微时,潜流已至
  李秋眠带着他们上了山,书院的山门很是气派,但也明显经历不少岁月沧桑,有些老旧了。
  山顶上入目所见,先是百步见方的露天场地,铺着灰色的石砖,石砖质地有些粗糙,但缝隙之间拼得非常严整,这么多年了,都没有生出一点小草。
  场地东面靠近悬崖的一侧,设有护栏,西面是大片的竹林,竹林间有几条小道,通向远处的那些房屋。
  北面是书院的正厅,今日天气正好,门窗都开着。
  苏寒山他们的视线能直接穿过整个正厅,看到正厅后面的院落、学堂,及更多的屋舍,院落里面的木头架子上,还晒着很多书,有不少布衣学子在翻动。
  李秋眠没有带他们去正厅,直接向西,穿过竹林,在诸多院落间,走向一处隐隐飘着干燥药材味的院子。
  “药王院是我们书院大夫和走医科的学子常来的地方,虽然不能算是太清静,但至少也不喧闹,而且药材齐全,门人如果伤重、距离又合适的话,会到这里养伤。”
  李秋眠笑道,“这院落后面有四十间房,现今至少还有一半空着,朝阳对这里很熟,可以让他给你们找几间暂住。”
  张叔微哼笑道:“什么药材老夫没见过,这回我们可是奔着你家藏书来的,你别想敷衍过去。”
  “你忘了吗,我们藏书的苦舟阁里,并没有可以住人的地方,而这药王院后面的住处,推开后门,穿过桃林杏林,不足五十步,就是苦舟阁,是离得最近的。”
  李秋眠摇头道,“虽然你当初在那边翻书的时候,是直接睡地上,但现在年纪毕竟大了,身上也有损伤,还是要注意保养。”
  苏寒山说道:“老爷子以前就来翻过书吗?”
  张叔微回忆了下:“是来过,不过那时候,他家还是他爹做主,我只在苦舟阁的地上五层里翻过书,而藏在地下,真正最宝贵的那部分,我没能进去。”
  “我已经跟看守苦舟阁的人打过招呼,现在你可以随意进去翻阅了。”
  李秋眠目光移向苏寒山,“苏兄,你也可以去。”
  苏寒山道:“山主,我这个年纪,你还是直接叫我名字吧。”
  “咦,我以为越是年少成名的人,越喜欢别人给他成熟的尊称。”
  李秋眠若有所思,“像当年朝阳十五岁的时候,就不让我叫他小阳了,司徒初见时,比我小十岁,却要我叫他大哥。”
  苏寒山轻笑道:“大约是因为我真的成熟,不需要年长者口中过于成熟的称呼来佐证。”
  司徒中夏对这番话充耳不闻,正跟药王院的管事打招呼。
  李朝阳脸色却红了一红,欲言又止,东张西望。
  李秋眠与苏寒山相视一笑,默契的开了这个玩笑之后,两人之间,好像熟络了很多。
  这位扶摇山的山主,有一种奇特的气质,跟张叔微说话的时候,像是一个与张叔微同龄的老年损友。
  开李朝阳玩笑的时候,又像是一个仅比李朝阳稍大的兄长。
  即使是苏寒山这样身体和灵魂年龄不一致的人,跟他相处,竟也恍然有种前世跟同学插科打诨的感觉。
  李秋眠谈笑之间,把他们带到药王院后面住处,居然有一条小溪从后院横贯而过,溪边小树生花,淡化了前面的药材味道,住在后面的人,只会嗅到似有若无的水气清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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