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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与青梅/明恋她 第22节

  “好……”曲绾看向如冰雕跪地的季淮凛,“阿凛,不要忘记和奶奶的约定。”
  季淮凛难掩眼底的痛楚,但他答应过曲绾,如果真有那么一天要亲眼看着她离开,她希望他能是笑着的,因为她终于从病痛的折磨中解脱了。
  他极力挤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您放心。”
  曲绾仰着面,最后再看了眼她视如己出的姜静之,想让这姑娘别再哭了,该哭坏眼睛了,可她已经没有什么力气再说话,尚存的最后一丝力气重新看向季迟,想努力把他的容颜记住。
  意识开始模糊,与季迟过往的种种如同走马灯开始放映,她含着最后一缕笑,缓缓地闭上了眼。
  “你叫什么名字呀?”
  “季迟。”
  “迟到的迟?”
  “嗯。”
  “怪不得头回见面你就迟到!”
  “……那你呢,叫什么?”
  “我叫曲绾。”
  “温婉的婉?”
  “哼,才不是。是长安陌上无穷树,唯有垂杨绾别离的绾。”
  “有什么寓意吗?”
  "嗯……我未来的爱人要对我忠贞不渝,我能浪漫幸福,他能与我天长地久的意思。"
  “好。”
  一晃数十载岁月,曲绾的爱人始终对她忠贞不渝,给她浪漫幸福,与她天长地久。
  作者有话说:
  文中诗词出自《杨柳枝词九首》—刘禹锡
  ///
  今天日子特殊,所以提前更了。
  第15章 四月
  曲绾人生的最后一站是在北京东郊殡仪馆,设立的灵堂里摆满了她喜爱的小皱菊。
  曲绾生前喜静,不太喜欢闹哄哄的地方,所以前来参加哀悼的人除去亲朋好友,就是一些与季老走得比较近的同事。
  遗照挂在灵堂正中央,照片上的曲绾笑得祥和美好,眼神温柔似水,像是来这人世间的这一趟有被人好好爱着。
  姜静之再次穿上丧服,面庞毫无血色,双眼红肿,短短几天的时间瘦了整整一大圈,纤细的身躯站在门边,仿佛风一吹就能倒下。
  棺木右上边站着的是曲绾的直系家属,要不是有季则搀扶着,季姑姑几乎是要哭晕过去。
  姜静之视线移到站在最前面的季淮凛身上,他的脸上没有过多的情绪,不说话也不与哀悼的人握手拥抱,一双沉寂的眸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也许只有姜静之记得,季淮凛已经快三天三夜没合过眼,季老这几天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也不亲手操办丧礼,季则在门外连着劝了好几日也没用。
  而季怀桉这几年一直在上海忙着学业,对北京这边的事做不到处处细致谨慎,他完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所以这一切大事小事全都落在了季淮凛身上,姜静之看着他亲自给每个亲戚打电话,安静地倾听电话那头亲戚的哭声,还有选墓地,亲自布置灵堂,夜晚还要跪在棺木前守孝。
  “就那个哥哥,姨姨说他好冷血的,自己奶奶去世了居然一滴泪都没掉。”
  门口响起道清晰的说话声,姜静之手握成拳,强压下心头的怒意,大步跨出门槛,冰冷的眼神直逼刚才说话的男孩子。
  她记得这个小孩,是孙玟妹妹家的儿子。
  小男孩被姜静之的眼神吓到,他立刻捂着嘴跑走。
  今日又是下雪天,阵阵刺骨的寒风涌入灵堂。
  姜静之伫立在风中许久才走回灵堂里,目光重新落在遗照上,视线模糊,却是再流不出一滴泪。
  外婆,您见着她了吗?
  ---
  姜静之明天就要返校上课。
  她坐在房间里,出神地看着窗外。
  犹记得来北京的那天,也是这样一个季节,她坐在同样的位置,带着憧憬与好奇看着这个与众不同的地方。
  那时她刚失去外婆,而如今她失去了曲绾。
  是不是人的一生总是在失去与得到中反复进行?
  季家老宅万籁俱寂,连在石榴树上筑巢的鸟儿也没像往日那般叽叽喳喳,只时不时会发出低低的鸣叫声。
  姜静之走出房间,视线环顾着院落,她已经一整天都没见着季淮凛了。
  对面房门落了锁,他并不在里面。
  正厅外,周管家端着餐食和药物走出来,见到姜静之站在那里也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季老在曲绾火化前出现在殡仪馆,他白了头,面容憔悴,眼神空洞死寂,身上的傲骨仿佛被人尽数斩断,可走路都难以走稳的他却不肯让旁人去搀扶着。
  之后,他便大病一场,不肯去医院接受治疗。
  姜静之走进正厅,站在门口看着坐在从前曲绾最爱坐的那张椅子上的季老。
  看了小会儿,她压抑住心里的酸涩,转身走,停在走廊尽头的楼梯下。
  望着上面深吸一口气,然后一步一步,走得异常坚定。
  阁楼黑的像地洞一样,她只能凭着零散的记忆慢慢往沙发那边走。
  沙发旁摆放着一个光亮很淡的落地灯,她过去后寻到开关把灯打开。
  有了光亮,她立即扫视周围,可沙发和周边都没有季淮凛。
  她慌了神,对着空气试探地喊:“阿哥。”
  墙上挂着的老式挂钟“滴答,滴答”的声音一声声砸进她的心里再蔓延出绝望。
  问前她定定地站在原地,与漆黑无边的空气对峙。
  这些天里,姜静之已经慢慢接受曲绾永远离开了的事实,但在她心里却还是固执地认为曲绾没离开,因为曲绾存留在她的心里、她不可能消散的记忆里。
  但是季淮凛又是如何想法呢?
  她只知道季淮凛从那天起就比以前还要沉默。
  看着他这样,她心里是说不出难受。
  她深深叹了口气,打算去隔壁骆林那问问,却在转身时忽然听见一道嘶哑微弱的声音。
  “静之。”
  姜静之霍然转回声,脚步没有任何犹豫地走向窗边,沙发距离窗边有着小断距离,她只顾着走,不曾注意到地上还放着几台投影仪,慌忙之中被投影仪绊倒,双膝磕在地上,如果不是铺有毯子,恐怕她那痛呼声会压抑不住。
  她忙站起来,在黑暗里摸索着,终于是借着窗边的微光看清了面前坐在地上的季淮凛。
  他低着头,曲起一条腿,手搭在膝盖上,整个人看起来低沉颓废,像是要被这无尽的黑暗给吞噬。
  姜静之无声地看了很久,她仰起头,努力把眼里的酸热收回去。
  “你阿哥性格比较内敛,喜欢什么讨厌什么从来都不会明着表达,包括伤心难过,他母亲走的那年,他没掉一滴泪,但在夜晚总会抱着他母亲送的玩具入睡,有回怀桉玩心大了,偷跑到阿凛房里拿走了那个玩具,结果隔天怀按就被比他矮了半个头的阿凛给揍掉了好几颗门牙。”
  “别看他总是副刀枪不入的样子,其实啊,心里难受得很。”
  曲绾的话不断盘踞在姜静之脑海里,她抿紧唇,慢慢蹲下身,轻轻握住季淮凛冰凉的手。
  季淮凛缓缓抬起了仍是看不见什么表情的脸,但在看见姜静之时,那双黯淡无光的眼眸总算是多了一点彩色。
  他抬起左手指着姜静之的膝盖,喉咙艰涩地吐出两个字,“疼吗?”
  姜静之鼻子一酸,眼眶浮上水汽,她用力地摇头,哽着嗓子道:“不疼,一点也不疼。”
  季淮凛微微牵动嘴角,然后垂下扬起的手,背往后靠在窗户上,头微微仰着,不再言语。
  那只被姜静之握住的手也被他悄然挣脱开。
  姜静之看着他愈发瘦削的脸庞,心里泛着一阵喘不过气的疼,她跪坐在地上靠近他,身躯停在他的肩侧,伸出颤抖的双手环住他精瘦的背,不顾一切地将他拥入怀里。
  怀里人的身子轻颤了下,姜静之垂下含泪的眸,看着他深邃无波的眼,一秒、两秒,终于,他眼里的盔甲在慢慢消失,眼底流露出了前所未有的痛苦神色。
  姜静之再也忍不住,泪水奔涌而出:“阿哥,你可以哭,你也是可以哭的……”
  听着姜静之的哭声很久很久,季淮凛才讷讷地说:“我也……可以哭么?”
  话音落地,季淮凛眼里浮现一层水光,他的头靠在姜静之的肩窝,用力地闭上眼,睫毛轻轻颤动,眼角那滴晶莹剔透的水珠滴在了姜静之的肌肤上,灼烧着她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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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静之不知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她睁开眼时发现自己靠着季淮凛的肩膀上,身上盖着的是他的外套,藏在外套下的手被他那冰凉宽厚的大掌给紧紧牵着。
  她呼吸微滞,不敢动弹,只能是小幅度扭了下头。
  身旁的人面色疲倦,双目紧闭,高挺的鼻梁下是那张好久都没扬起过笑容的薄唇。
  他的呼吸轻浅,眉头深深皱着。
  姜静之抬起另只手靠近他,动作柔缓的替他抚平眉头,然后她开始光明正大地盯着他看,直到空落落的心被填满。
  再次醒来是在半夜一点,姜静之被噩梦惊醒后蹭地从床上弹起来,鞋子也来不及穿就往门口跑,在看见对面的房间亮着灯光时,她狠狠地松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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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四月初,温暖的春风吹拂掉所有的悲伤,季家所有人都回到了原来的生活轨道。
  姜静之的高三生涯开始67天的倒计时,她的生活里只剩下了学习,从早到晚一个劲地扎在题海里。
  季淮凛每隔三日会回季家一趟陪季老吃饭,并且依旧会到学校等她下晚自习。没有季淮凛接的日子,她就骑着周管家新买的那台小电驴溜达着回去。
  季老如今的话更少了,姜静之见着他十次有九他都是板着脸,不苟言笑。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季老在看向她的时候,眼里会带着一闪而过的埋怨。
  周四晚课结束,姜静之推着小毛驴走出校门,刚骑到第一个路口的红绿灯停下,书包里的手机就滋滋震动个不停,她只好把车拐到一旁没车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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