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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平令 第42节

  薛霜涛射穿一座箭靶,闻言扬了扬眉,道:“用完了?”
  “你是出去射猎了吗?”
  李观一道:“嗯。”
  少女道:“我看看。”
  李观一把自己的箭壶拿起来递过去,薛霜涛把箭矢拿起来,放在食指的指腹上,看到箭矢平衡难以如以往那样保持平衡,箭尾的羽毛也出现了破损和扭曲,讶异道:“看起来你射中了不少猎物啊,有什么收获吗?”
  李观一安静道:“射中了吃人血肉和腐肉的乌鸦而已。”
  “形貌丑恶,不能拿回来给大小姐你看的。”
  薛霜涛脸上有遗憾。
  薛道勇很宠爱自己的孙女,却也因此不会让她独自前往外面射猎。
  唯独仕女踏青之时才会让她出城,亦只流水曲觞,诗词歌赋。
  不会射猎。
  李观一想了想,想到自己有在溪流捡了几枚石头,从怀里掏出来,是鹅卵石,在水流的冲刷下呈现出圆润的模样,各自色泽不同,晶莹剔透道:“那些鸟儿不能看,但是有这几枚石头,放在水里面会很好看。”
  “送给大小姐。”
  他松开手,这几枚石头落在了少女掌心,晶莹剔透,犹如宝石一般。
  薛霜涛眸子眨了眨,道:“你想要我给你把箭矢补全?”
  李观一身子僵了下。
  薛道勇带大的大小姐,可不傻。
  因为本来就是同龄人,彼此练功学习已经有一段时间,关系比起一开始那样温和大小姐,儒雅安静的客卿先生,有所变化,更像是同龄人的朋友,少女抛了抛手中的石头,调侃道:“你这个价,可不够哦。”
  “我的大客卿先生。”
  “一枚箭矢一两银呢,可比得你在回春堂一月辛苦。”
  薛长青为自家先生不忿,道:“这有什么,母老虎!”
  他挥舞着肉乎乎的小手:
  “我加钱!”
  薛霜涛噗呲笑起来,弯腰摸了摸弟弟的头,安慰道:
  “好好好,你最厉害了好不好。”
  然后看向李观一,道:“你本来就是客卿了,箭矢也可以用薪俸去买的,价格会便宜很多,你的钱都花了吗?”
  李观一囊中羞涩,而老者给他加重注,就没说给钱。
  薛霜涛道:“好吧,好吧,毕竟客卿先生还记得给小女子带点礼物,怎么样不能伤了大先生的心呢,来吧来吧……”她本是调侃,可说到了最后,自己都忍不住这样的语调,忍不住笑起来。
  府中大铁匠古怪看着那个俊俏少年人又被大小姐带来了。
  又来拿箭矢。
  又把这钱财消耗挂在了大小姐的名下。
  大铁匠古怪看着那俊朗少年,道:“你把箭给我看看,做什么能坏成这样?”李观一站在了薛霜涛前面,把手中的箭矢递过去,满是狐疑和古怪目光的铁匠在看到箭矢的时候,一瞬间眸子锋利。
  杀人的箭!
  他猛地抬头,看着那十三岁的少年。
  少年轻声道:“杀了些野狗豺狼,食腐扑人的乌鸦。”
  “我刚从听风阁出来。”
  铁匠神色郑重,道:“……好。”
  他转身取了新的一壶箭矢,李观一道谢,杀过人,已如一个老道射手拿起箭矢试试手的时候,却是微微一怔,触碰到了箭矢上的细腻血槽,感受到了箭矢上的倒勾。
  铁匠道:“你该用这样的箭矢了。”
  李观一道谢。
  …………
  而在听风阁中,老者看着棋局,却让人带来了一些卷宗,上面写着的,是会在最近在陈国都城附近的大儒,最终,老者看到了这些大儒中,名望不是最高,却是最特殊的一个。
  “王通,号文中子。”
  “弟子千余人,可大多寻常,其中最杰出三个人也没有什么名气。”
  “清河房氏房子乔。”
  “京兆杜氏杜克明。”
  “曲阳人魏玄成。”
  “不过这三个也才都十七八岁,有点名气而已,比不得那些榜单上的英才,只是王通很特殊,他在这百家纵横的时代,第一个提出三教合一的人,颇有见地。”
  不知为何,突然要来关翼城,说是要收弟子……这样的大儒,薛家自然有拜帖,在拜帖上有薛霜涛和薛长青的名字,他沉默许久,将自己孙子薛长青的名字划掉了,然后在那个位置上写上了另一个名字。
  李观一。
  薛道勇放下笔。
  “文成武就,就让老夫这一把老骨头,化作吹拂长空之风,李观一,你能够飞多远,就让我拭目以待吧。”他写完了拜帖,闭着眼睛,明明听风阁外的荷塘没有涟漪,他却似乎已经听到了——
  听到了那烈烈风声。
  第41章 家书抵万金
  李观一昨天一宿没睡,午后说要休息一下,薛道勇在这前院的别院里面给他拨了一间客房,他痛痛快快睡了一个多时辰,才缓过劲儿来,盘膝坐在床铺上,看着外面的夕阳,精神有些慵懒。
  想着接下来做的事情。
  他拿起了一枚银子放在床上。
  “出关。”
  又在这银子前面放了一枚箭矢。
  “可是,最好能入境……如果出关的时候能顺一套内甲就好了。”
  “还要解决身上的毒。”
  “得要有最强的入境根基。”
  “以及……”
  “钱,足够的钱。”
  李观一看着床铺上那些不规则的银子,叹了口气,这些银子是他昨夜斩杀钱正一伙儿残党后的收益,总体三十三两银,一百多枚铜钱,一部分是现在的太平钱,一部分是前皇的大安钱,拿着布包着。
  对于之前的他来说够花,但是出关到应国,再加上修行所消耗的,显然不大够。
  薛老爷子没说给他加钱。
  李观一觉得,自己得想办法整点钱。
  总不能遇到什么事情,就只会转过头去看,然后张口就喊大小姐。
  李观一一边想着,一边整理战利品——除去了这些银子,还有些止血的药粉,都已经有些发黑了,极刺鼻,是那种效果很好,但是药性很躁的药粉,刺激性很强。
  除此之外,就是一些信笺,其中有些已经泛黄了,李观一打开信去看,全都是家信,泛黄的那一封是最早的,语气都有些抱怨。
  “大兄,今年冬衣做得有些慢,你来信说,不行就给你送钱过去,可今年收税太重,钱不多,只有一半,大兄有军饷,不该都吃完。”
  “你就挨冻几日。”
  似乎是钱正在边关的时候要父母给他寄冬天的衣服。
  陈国边关和应国接壤,是处于不南不北的地方。
  冬天如同北方一般地寒冷,却又如南方一般潮湿,吹起西风的时候,棉衣都会被水气打湿,然后浸泡在身上,似背了一层冰刺,刺破皮肤往骨头里面钻,边军到了五六十岁,大多骨头不好,痛煞。
  可是,陈国富庶,连边军都没有钱吗?
  李观一想到薛道勇的话,翻看下一封信。
  “大兄不要写信催促,你说军中缺少银子,阿娘已帮你去借,阿爷冬天下地了,阿爹在的军和你的军不是要汇合起来吗,阿爹年纪不小,你要照顾阿爹才对。”
  第三封。
  “听说你们的军队也听了岳帅的指挥,打赢了好几场仗。”
  “阿兄的赏银送回来家,阿爷很高兴,喝了点酒。”
  “还给我谈了一个好的人家,是镇口老刘家的二儿子,你小时候总和人家玩,不知道还记不记得他。”
  “大兄你也该给我找嫂子了。”
  之后的几封信都是家长里短,里面无法绕开的一个字就是税。
  五年税,三年税。
  还有钱正不要命地去杀敌赚取赏银。
  李观一看到一封的时候,微微一顿。
  “官家又收春税了。”
  “年前收了之后三年税,阿兄你的赏银都带走了,家里没有,也借不到,阿爷被打断腿,在床上瘫了,先是生了疮,然后疮烂了,人站不起来,然后就没了……”
  “阿爷不要我们给他花钱治,自己不吃饭,咽气了。”
  “阿兄,听闻岳帅被调走了,阿爹冲撞上司被罚,伤重不重?”
  “随信还有些铜钱,阿爹的伤好好治。”
  第四封。
  “阿爹没了,阿娘哭瞎眼睛了,老刘家不愿意我了。”
  “没法,城里面来了大太监,说宫中还缺人,我想了想,条件很好,就先去宫里面了,一部分钱给你,一部分钱留在娘亲那里,你说你入境就会好很多,我等你,不要担心。”
  “这里很好,没有人打我,没有人欺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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