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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关山 第17节

  谢枢密使闭目道:“何事。”
  汉子道:“河间王来访。人已进门。”
  谢枢密使倏然睁开眼睛:“……他来做什么!”
  ——
  马步禁军指挥使常将军,这回算好心办了坏事。
  身为谢崇山的老部下,常将军在关外待过几年。
  他记得这位河间王殿下当年初出茅庐、名声未显时,第一次出关领兵,似乎在军营大帐里和谢崇山起过冲突。
  河间王投递到谢宅的拜帖,落在领兵看守谢宅的常将军手里。
  常将军琢磨了半日,河间王贵人得势,怕老帅受辱,做主婉言回绝了。
  谁知河间王今日下朝,直接驱马便来了长淮巷。
  随身亲兵搡开守门禁军,河间王抬脚便往门里走。
  常将军慌忙亲自在前头领路,暗中命人去后院传消息。
  但人来得太急。
  等谢崇山整顿衣冠、准备赶去前堂会客时,贵客早已不在前堂候着了。
  *
  谢明裳停在半道上,细微地拧了下眉。
  狭路相逢的男子,穿一身宽松的海青色广袖直缀袍,螭玉冠,腰间蹀躞带,乌皮靴,站在垂花拱门前,仰头打量攀爬的藤蔓粉色蔷薇花儿。
  这身穿戴贵气,但京城能这般穿戴的人家多了去了。
  谢崇山和常将军一左一右站在身侧陪同。
  两边狭路相逢,相逢的位置不巧在谢家女眷内宅大门外。
  作为谢家之主,谢崇山的面色不算好看。
  鹿鸣和兰夏吃惊地拦在前头,
  兰夏低声嘀咕:“贵客走错地方了罢?谢氏会客前堂要往回走,拱门后头是谢家女眷居所。郎主怎的不拦他。”
  站在拱门边的几位亲兵听到动静,齐齐注视过来。
  萧挽风站在门外,并未回身,只侧了下头。
  他此刻正好站在阳光和围墙阴影当中,显露出宽阔的肩膀,身量几乎与高墙齐平。
  浓眉星目,视线笔直近乎尖锐。被这道目光凝视的人仿佛被针扎了一下,谢明裳的脚步停下了。
  谢崇山面沉如水,勉强道一句:“这是老夫家中小女。”毫无招呼女儿上前,引荐两边相识的意思。
  不请自来的贵客的态度更为淡漠,并不搭腔,只一眼扫过便转开视线,任凭谢崇山硬邦邦的一句话落在地上。
  尴尬寂静中,常将军急忙居中说和:
  “拱门后头便是谢家女眷的居所了。殿下,游园尽兴即可,还请止步啊。前堂的瓜果冷碟想必布置好了,还请殿下随卑职去前堂稍坐如何?”
  萧挽风一颔首,三人在谢明裳面前转往前堂方向。
  谢明裳接过鹿鸣递来的团扇,挡住半张精致面庞,只露出黑白分明的清澈眸子,上下打量几眼背影。
  常将军称呼的那声“殿下”,她听到了。
  这位的身份不言而明,必然是今日不请自来的河间王,萧挽风。
  不知怎么的,她总觉得贵客的眉眼轮廓有点熟悉……
  兰夏也看出来了。
  兰夏吃惊地小声嘀咕:“娘子快看,是不是那天我们从酒楼出来,梨花洒了他一身,赔了四十贯没拿的那位?还好当天他没穿这身贵衣裳。”
  谢明裳以团扇掩面:“真是他?”
  鹿鸣震惊地瞪大双眼,半晌才说出一句:
  “哪怕是位郡王……擅闯内院还是无礼。”
  主仆三个停在道边的玉兰花树下,远远站着打量这位战功卓著的河间王。
  兰夏捂着嘴悄悄说:“跟随贵客的幕僚,瞧着也脸熟!不会错了,就是当日街上那位四十贯。娘子,河间王会不会还记得当日的事,记恨咱们无礼?啊,他又回头看娘子了!”
  “哪里在看我呢。”谢明裳轻摇团扇,悠悠地说:
  “当日我可未露脸,一顶帷帽从头挡到肩膀。他兴许记得你?”
  兰夏瞳孔震颤:“他,记恨、记恨奴婢……”
  谢明裳忍俊不禁,动人明眸里溢出明晃晃的笑意,伸手把兰夏肉嘟嘟的脸蛋捏了一捏。
  “把拎到喉咙口的那颗心安稳放回去。都多少天了,街上偶尔撞见一回,我都快不记得,他一个新入京的宗室王,肯定日夜亲朋邀约,宴饮交游,谁还会记得芝麻那点小的事。”
  鹿鸣忍着笑。兰夏长呼口气。
  难得气氛松快,主仆三个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笑着往门里行。
  谢明裳嘴上说得轻松,心里却并不十分笃定。毕竟京城自视甚高的奇葩太多。
  比方说裕国公世子,她连名字相貌都记不起,更不记得自己何时得罪了人,还不是在梨花酒楼接到了对方冷嘲热讽的帖子?
  走出七八步,正好道路拐弯的当儿,她的脚步微微一顿,不动声色地回眸而视。
  谁知萧挽风不知何时停了步,人正站在廊子边,似在和谢崇山说话,目光却凝望向玉兰花树道边。
  谢明裳一回头的功夫,两边视线远远地便撞上了。
  萧挽风冲她弯了弯唇。
  眉眼生得锐利不亲和,笑意又不明显,一闪即逝。
  落在谢明裳眼里,看不出是愉悦的笑,还是嘲弄的笑,亦或兼而有之。
  谢明裳脸上浅浅的笑消失了。
  团扇上抬,以遮挡阳光的姿态挡在眉眼间,扇了几扇。收回目光,转身便走。
  走出十几步,又斜瞥一眼。
  萧挽风已经走远。但他身后跟随的幕僚却停下脚步等着。直到她再次回身,笑着冲她拱拱手,这才快步远去了。
  谢明裳微微拧了下眉。
  兰夏认出了河间王萧挽风和其幕僚,对方也借着兰夏认出了她?
  堂堂八尺儿郎,街上冲撞的那点小事至今都还记着?
  心眼怕不是只有针尖大?
  第16章 来意
  谢琅中午过来,神色有些古怪。
  谢明裳正在喝药,艰难地抿一口药汁,看一眼谢琅变幻不定的面色。
  “出什么事了?难得见你发呆。”
  谢琅从沉思中惊醒,提起此刻还在前堂的那位贵客。
  “我去前堂,和父亲、
  常将军一起作陪贵客。中途问起河间王的来意。”
  谢琅:“说是来看宅子……宅子还是小事,只怕河间王对谢氏怀有恶意。”
  之前他便私下问过父亲。谢家和河间王的梁子,究竟如何结下的,能不能解。
  谢崇山并不肯细说,只笼统说从前在关外领兵时,他是中军主帅,萧挽风当年只是个初领兵的年少宗室子,两边起了龃龉,在边地大营里争斗一场。
  “听父亲的意思,梁子结得不小,轻易化解不得。”
  谢明裳喝完药,屋里却寻不到蜜饯,只得借着茶水压下满舌尖的苦药味。
  谢琅看在眼里:“我那边还有点甜渍乌梅,回头给你送来。”
  他今天确实有些心不在焉。
  河间王今日带来的最新消息,让他想了许多。
  牵连进辽东王谋逆大案的其他几位朝臣,早已雷厉风行定罪,流放的流放,处决的处决。
  只有谢家。朝廷既不处置谢家,又不撤除禁军包围。谢琅越来越觉得,朝廷在用一个“拖”字决。
  至于父亲递呈的认罪书,是不是圣上耐心等候的东西?以谢琅的眼界,尚看不清。
  谢明裳问发呆的兄长:“所以,河间王今天来谢家,当真准备强夺我家的宅子?所以四处转悠,直到女眷后院也不停步。”
  谢琅摇头:“河间王并未看中谢宅。直言说谢宅占地太小,不够跑马,并非他中意的宅邸。”
  “那他来看什么?”谢明裳奇道:“该不会存心羞辱谢家吧。”
  “这倒不是。圣上对他露了口风。谢宅收缴入官府、赐为河间王府之事已定下了。因此,河间王来看他的王府。”
  谢明裳一怔,视线转过去。
  谢琅的面色不知不觉变得严肃:“圣意已决,对谢家只怕不会轻轻放过。逃脱了谋逆大罪,还是要借着‘贪墨’的罪名惩处。”
  “宅子已定下收缴,人会惩处到何等程度……我们不知。”
  ——
  春风吹过谢宅前厅,风里传来宾主寒暄。
  贵客的声线低沉而缓,听不出喜怒:
  “贵千金面色苍白,有羸弱之态,人似在病中?怎么放任四处走动吹风。”
  谢崇山沉着脸道:“膝下只有六娘一个女儿。被家里宠坏了,当面竟忘了见礼,叫殿下见笑了。”
  萧挽风:“不妨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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