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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关山 第39节

  要紧的脊椎骨被上下反复按捏过两遍。如果存了捏断的恶意,早发力捏断了。
  她意识到自己的猜测不准确,渐渐松开挣扎的劲,趴在床上懒得动弹了。
  中途还打了个困倦的呵欠。
  “困了?”被子外的手还在揉捏。这次挪去别处,发力按压肩背几处关键大穴位。
  瘦削的肩头又细微地绷紧,随即放松。
  “不碍事。”谢明裳忍着呵欠说:“还可以服侍殿下。”
  随着她的剧烈挣扎消失,控制按压的力道也减弱了。萧挽风平铺直叙地道:“谁服侍谁。”
  谢明裳蒙在被子里的头颈动了动:“……唔。”
  第29章 炽烈
  谢明裳试图缩回手,手腕依旧被铁箍住似的不能动弹。她索性又趴了回去。
  “想服侍也没法服侍。殿下按上瘾了?那行,下面一点,左边一点,肩胛骨有点不舒坦——”
  脊背上逡巡的手重重压了一下。
  不知按压到何处关节,她整个人仿佛游鱼往上弹跳,又落回床上,蜷缩着吸了口气,忍着没喊疼。
  “筋脉僵而不畅,伤及了根本。”萧挽风淡漠说:“身子多病,庸医总叫你躺着?越躺病更重。”
  身上被重重按的那下正好按在筋骨缝里,剧疼里泛起难忍的酸,谢明裳真被惹毛了。
  章司仪的那套阴阳怪气被她现学现用:“大半夜的出诊医治病人,殿下太好心了。”
  “总归人没死在王府后院,还能服侍殿下。到底要不要我服侍?说个准话,别零零碎碎地折腾人——哎哎哎。”
  身子吃疼得按捺不住,她在被子里闷闷地喊出声。
  萧挽风的手劲大得可以开两石弓,被这样一只手蓄力在关节筋骨处重重按压,谢明裳疼得几乎五官扭曲,挣扎着裹在被子里乱扭,后腰背又被警告性地拍几下。
  她起先还忍着疼,但筋骨被强硬掰揉的疼痛越来越剧烈,实在忍不住,呻吟几乎冲破喉咙。
  蒙在被子里喘不过气,呼吸急促地起伏,眼前一阵阵地发花。
  等蒙着头脸的被子被掀开时,她急促地呼吸着,身子忍不住细细地颤抖,手背抹掉疼出来的泪花,又疼又热,出了满身的薄汗,几缕乌发丝湿漉漉地贴在脸颊上。
  萧挽风无事人般地从床上起身,取过床角落的白帕子,擦了擦她沾湿泪痕的脸颊和下巴。
  吹熄了油灯。
  室内陷入黑暗。
  谢明裳瞪视着随手扔去床边的白帕子。
  沾染了些汗渍泪花,依旧雪白颜色,在黑暗里看得清楚。男人在她身侧睡下了,背靠着她,面朝着床外的帐子。
  她急促地喘了半天才喘匀呼吸,翻身向着床里睡下。
  她已经脱得只剩一层蔽体单衣了。二十来岁的壮年男子和她同床共枕,在她身上又捏又揉了半个时辰,逼迫得她在床上扭得像条蛇,最后居然没碰她,自己翻身睡下了。
  战场上伤了身子不能人道?还是今晚刑杖见了血,人已经满足了?床上那点事刺激不够?
  总之有病吧!
  ——
  谢明裳半夜被折腾得不轻,整夜无梦
  。等一觉睡醒时,居然已经过了辰时。她极少睡得这么沉。
  兰夏和鹿鸣两个坐立不安地守在内室。她这边身子微微动弹一下,几乎立刻被察觉了。
  兰夏扑过来掀开帘子,泪汪汪地喊:“娘子……”
  鹿鸣轻声道:“娘子沐浴罢。浴桶和衣物已准备好了,灶上刚烧好的热水,洗一洗心情舒畅。”
  谢明裳昨夜出了整身的热汗,没多想,由鹿鸣搀扶着起身去屏风后沐浴。
  热水烧得温度正好,水里加了舒缓疲乏的草药,热水淹上肩头的时候,简直舒畅得骨头都酥了。
  她长出口气,将手臂搭在木桶上。
  无意中一扭头,鹿鸣却也泪汪汪的,抹眼泪时还刻意避着她。
  谢明裳抬手抹了下鹿鸣眼角的泪花,“怎么了,谁欺负你们。”
  鹿鸣还在强忍着泪说无事,兰夏抱着衣裳转进屏风,一愣,汪地哭了。
  “娘子的肩背……”
  雪白的肩背后头,出现许多处淤血青痕。
  痕迹并不深重,奈何数目太多,沿着脊椎骨往下,左右两边到处都是指印和瘀痕,斑斑点点落在雪白的肌肤上,瞧着触目惊心。
  兰夏扑过来抓着谢明裳的胳膊,雪白胳膊的肘弯关节隐蔽处竟也有淡青指痕。兰夏心疼得眼泪啪嗒啪嗒掉进浴桶里。
  “我……我给娘子要些伤药擦擦。”
  兰夏的反应太大,大概是误会了什么。不敢喊大声,怕被人听去,只忿然道:“欺辱娘子的狗东西不得好死!”跑了出去。
  谢明裳被她的反应倒弄得一怔,抽回手肘摸了下,处处酸疼。她恍然记起,昨夜被翻来覆去地揉捏,大概是手劲太大弄出来的瘀痕。
  鹿鸣显然也误会了,忍着泪继续轻柔擦拭她的脊背。
  “娘子忍一忍。再过两日就能回谢家,娘子找个机会和夫人私下见面说一说。郎主如今恢复了车骑大将军的封号,谢家迟早会起复……总有法子的。”
  谢明裳:“唔,昨夜……其实不是你们想的那样。”
  不说还好,鹿鸣的眼泪也啪嗒掉进浴桶里。
  娘子的性子,她能不知晓?轻易不肯示弱的。若不是疼狠了,哪会那样地喊。
  娘子开口安慰,鹿鸣也只能把泪花迅速擦去。
  “热水里泡久了头晕,娘子起身罢。两日后回家时,人要养得好好的。身子骨好了,才能尽量寻得机会。”
  说的很对。
  今日奉上的朝食比前两日更丰盛。除了惯常的养胃米粥配爽口小菜,还端上来一盆热气腾腾的炖肉。
  顾沛指着炖肉说:“主上出门前特意吩咐下来的。说娘子身子骨弱,固然有久病的缘故,但日常吃用得太少,肉食荤腥几乎不碰,如何能养得身子强健。”
  兰夏怒道:“你们以为娘子不想吃么?身子不好,清粥养脾胃,肉食吃多了犯恶心。你们要看娘子吐几次才行?”一番话口气太冲,鹿鸣急忙扯她的衣袖。
  谢明裳倒是无可无不可:“既然你们主上吩咐下来的,放着罢。”
  顾沛被迎面冲了一场,倒也没发作,只尴尬地原地转两圈道:“不拘多少,娘子吃点,卑职也好交差。”
  病中久不碰荤腥,确实不大能用羊肉。羊肉腥膻,如何烹煮都有一股浓烈气味,对于病中敏感虚弱的嗅觉来说,过于冲了。
  她挑挑拣拣,吃了两小块腱子肉,又把肉汤浇了点在粥碗里,顾沛捧着空碗退走,这场朝食应付过去。
  鹿鸣悄悄说起昨夜庭院里的那场观刑。
  “原来广陵王府留下的人竟有四五十个之多。河间王昨夜训诫众人道,‘不论你们是被旧主子漏下的,还是故意留下的,在本王手下讨日子,要认清形势’。”
  “昨夜庭院里血流得满院子都是,人几乎被打烂了。许多人被吓得走路都不稳当,跌跌撞撞地出去,着实可怕。我感觉他们不敢违逆新主。我们想要在府中找寻帮手,不容易。”
  谢明裳思索着问:“章司仪死了没有。”
  “没死,还留一口气,昏迷着抬出去了。据说要抬回宫里,叫她亲自递送密报给冯喜。”
  谢明裳听着听着,感慨了一句:“打人不打脸。京城里习惯了背后互捅刀子,见面依旧客客气气的。这位倒好,当面啪啪打脸。”
  话说回来,这位身为宗室王,又有一层功臣光鲜身份,担得住他的恣睢性情。
  她又问:“那三个女官如何了。”
  鹿鸣朝庭院方向努嘴:“吓破了胆。装孙子呢。”
  昨夜被揉搓了半夜,今天起身后浑身筋骨都酸疼。谢明裳忍着疼,绕庭院走了两圈。
  剩下两名女官低眉敛目,忙忙碌碌擦洗整理了整个早晨,总之,忙活完手上的差事,不声不响退守在廊下,竭力把自己当作庭院里矗立的灯台石柱子。
  谢明裳停步留意看一眼,蹲在廊子里的是陈英姑。
  陈英姑眼睛都不敢抬,蹲在角落里,低头用力擦拭着回廊石柱,把廊柱子底座擦得光亮如新。
  “朱红惜呢?”谢明裳的脚步停在身侧。
  陈英姑慌忙福身行礼,“朱红惜清晨送章司仪回宫。”
  谢明裳抬头看看接近午时的天色,“这么久不回,人还会回来?”
  陈英姑呐呐地道:“奴婢不知。朱红惜在宫里认识的人多,兴许……”
  “哦。”谢明裳打断道:“章司仪送回去了,朱红惜求人告奶奶地躲入宫里不回来,王府后院只剩你们两个了?”
  陈英姑大为惊恐,不知联想到什么,闪电般跪倒开始磕头:“奴婢只是奉命行事!对娘子并无恶意,求娘子放过奴婢!放过奴婢!”
  她这几下磕头磕得实在,额头瞬间破了皮,几滴血溅在廊子青砖上。
  谢明裳厌倦地垂眸看着地上新添的血迹。
  “听说昨夜淌了满院子的血?大清早地擦洗了半天才擦干净。又溅血了。”
  陈英姑的脊背僵直了。
  她露出绝望的神色,不再磕头,也不再动弹,深深地伏身下去,摆出任人发落的姿态。
  谢明裳回身往屋里走。走出几步,停下道:
  “都是心不甘情不愿被人发落来的。不得不住在一起,不互相体谅倒霉,却偏要捅刀子寻晦气,似乎不把我踩下去,就显不出她站得高似的。只可惜,我这石头垫着硌脚。”
  没明说“她”是谁,陈英姑怔忪片刻,渐渐回过味来,后知后觉显出狂喜神色,又伏身大礼投地:“奴婢和她不同!奴婢尽心服侍娘子。”
  “我不差人服侍。”谢明裳厌倦地说。
  “我不喜欢这处,你们也不见得喜欢这处。只可惜被人按着住在一处,抬头不见低头见。大家安安静静地住着,两边井水不犯河水,你们别来踩我,我也不去踩你们。就不能安生点过日子?”
  说完抛下庭院里的两位女官回屋子里去。
  兰夏和鹿鸣两个时不时地回头张望,悄声禀告:“她们两个把廊子里的血迹擦干净了。”
  “人退去角落里,不知做什么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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