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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关山 第61节

  萧挽风坐在贵妃榻边,两条腿支得老长,远远地看
  着她抑扬顿挫地念白。
  谢明裳摇着团扇走近榻边,忽地弯腰下去,附耳小声问:“真穷了?”
  萧挽风没绷住,唇线明显地弯了下,很快又拽平了。
  “不差几个菜。”他缓声道。
  谢明裳直起身来,扬声冲身后喊:“兰夏,鹿鸣,屋里不要你们伺候。别惹殿下眼烦,都退下去。”
  兰夏摸不着头脑,被鹿鸣推着退出屋外,关好了门。
  安静下去的内室里,只剩一站一坐两个身影,朦胧映在窗纸上。
  谢明裳站着摇了摇团扇,琢磨不太透彻,又弯腰附耳问:“下面什么戏码?提前说一声?我这边也好应几句。”
  “无需你应什么。”萧挽风抬手捻了下她鬓角边的碎发:
  “以不变应万变。你只管好好地养病。新王府的马场修建得敞阔,等你病再好些,我们搬去新宅子,骑着你的马每日去马场转几圈。人多动动,百病不生。”
  谢明裳往他身侧坐,抬手搡几下,把人往另一侧挤,自己懒散地整个人蜷在贵妃榻上。
  “当着我的面提新宅子,大晚上的想吵一场是不是?我好好的谢家宅子都不知被你扒成什么样了。”
  “你的晴风院没动。”
  “除了我的晴风院没动,其他院子全拆了建马场对不对。”
  萧挽风不应也不否认,把话头远远地扯开。
  “今晚可以再试试。”
  “试什么?”
  “前夜未成的事。”
  谢明裳有一搭没一搭扇团扇的动作倏地停顿了。
  停顿片刻,又开始慢慢地扇。但这回扇起的不是凉风,是火气。
  她身子朝外侧卧着,不冷不热道:“前夜说得还不够清楚?我就临阵反悔。没下回了,别惦记,忘了罢。”
  说完连扇子都不扇了,往地上一扔,躺平装死。
  但之前不成功的那次圆房尝试,显然改变了对方的想法。
  萧挽风沉吟了片刻,起身去妆奁台前翻找。
  谢明裳起先忍着不问,隔了半晌,人却还在镜子边翻找物件。
  她静悄悄翻了个身,团扇搭在鼻尖,乌黑剔透的眼睛悄悄睨过去。
  铜镜映出一只修长有力的手,正在把她日常用的装胭脂口脂眉黛的瓷瓶银盒挨个打开,看一眼又放回去。
  团扇轻轻扇了两下,谢明裳心里嘀咕:他找什么呢。
  片刻后,人攥着一个蔷薇纹鎏银勾边的小圆盖盒走回榻边,在她面前晃了一晃。
  “这是你惯常用的香膏?”
  谢明裳瞧得清楚,不甚在意道:“是,早晚洁面过后擦脸用的。殿下喜欢只管拿去用。”
  萧挽风便拿着那鎏银小圆盒去床边,随手搁在床架上备用。
  在谢明裳蓦然瞪大的注视下,坦然拉下帐子,除下发冠,解开犀皮腰带,搁在床头。帐子里朦胧映出精悍的男子身躯。
  “上次不顺,是脂膏未准备妥当的缘故。今晚可以再试试。”
  谢明裳:“……”
  她一时居然不知该说些什么,哑然片刻,往贵妃榻里滚两圈,面朝里侧睡下。
  上回疼得太狠,她惊疑之下动手摸过了。
  是她想不开,偏要把人从歪路子掰正了走正路。左右都疼得想死,还不如继续任他揉搓去。
  “死也不试,没第二回。实在心头火旺的话,我就躺这里了,继续揉搓罢。”
  说完一言不发地装死。
  内室里静悄悄的,只有两边频率不一的呼吸声。对方忍耐着,很久没有说话。
  谢明裳闭目听动静。这回依旧没有冲她发作。
  耳边响起了轻微的金玉撞击声响,解开的犀皮玉带又扣了回去。
  食色性也,人之本性。
  他连本性也能按捺得下。
  她现在隐隐约约地估猜到了,覆盖着火山熔岩口的那层灰岩,厚度超过她的想象。
  下面虽然有熔岩狂暴滚动,但只要他不想冲她发作,应该是她狠命踹也踹不开……?
  那就令人放心了。
  夏日炎热,谢明裳侧身向里躺了一会儿,闷出满肩背的热汗。正好脚步声又走回,人坐回榻边,带着人体热度的膝盖贴住她的小腿。
  她自觉地往里蜷了蜷,让出半个软榻,掩着呵欠翻回身去,扯了扯身边的衣袖。
  “困了,想睡。劳烦殿下帮我熄个灯。”
  萧挽风手掌向上,视野里闪过一道耀目银光。
  她起先以为是那个鎏银盒子的反光,看清物件时,瞳孔微微收缩。
  他握着她的弯刀。
  半月形的银刀鞘,日日擦拭得晶亮,在灯下耀眼夺目,晃入了她的眼帘。
  谢明裳的眼睛盯着未出鞘的弯刀。
  “什么意思?”
  “天色还早,不急着睡。”
  萧挽风抬手把刀鞘戳过来,神色依旧淡淡的。
  “拉拽筋骨也持续不少日子了,看看成效如何。拿刀出去,对我出招。”
  谢明裳:“……”
  ———
  入夜后的安静庭院里响起一阵不寻常的响动。
  乍听像风,细听却又像沙土翻腾。突然嗡地一声响亮鸣。
  弯刀在月色下脱手飞去,扎在半尺外的地里。
  萧挽风缓缓直起身来,手里倒提着木枪。
  被削断的一截木枪尖掉在地上。
  “你疯了吗!”谢明裳急促地喘着气,倒提刀柄,怒冲冲指着对方的鼻子:
  “我这把刀利得很,你握木枪直冲刀来什么意思!手指头没给你削断几个算你运气好!”
  萧挽风皱了下眉。
  但他皱眉却不是因为大晚上挨了骂,而是另有原因。
  “你也知道是木枪尖。怎的轻轻一挑,你的刀便脱了手?和你说过了,无需让我。”
  谢明裳不搭理他,喘匀了呼吸,捡起地上的弯刀便往屋里走:“打过了。可以让我睡了吗。”
  萧挽风站在身后,思忖着,盯着她手握紧的弯刀。他总觉得少了什么。
  谢明裳才进屋又被撵出屋。
  “去马场。”萧挽风吩咐道。
  谢明裳不肯去,在院子里发脾气。萧挽风抱臂站在门边,看着她闹,反正堵着不让她进屋。
  谢明裳赌气去爬窗户,爬到一半又被拉扯下来,气得她反手一巴掌扇在他身上。
  闹腾的动静不小,惊起满院子的人。
  兰夏和鹿鸣两个都趿鞋急跑出来,惊喊:“娘子怎么了?”
  见到她们两个,谢明裳反倒冷静下去几分,也不试图爬窗进屋了,拍拍裙摆沾染的灰尘。
  “去马场一趟就能回来睡觉?万一你还是不满意呢?”
  萧挽风从地上捡起弯刀,拍去灰尘,再度递来面前:“牵你的得意,上马再出一次刀。之后让你回来睡觉。”
  谢明裳提起弯刀,转身就往院子外走。
  直接去马厩牵出得意,翻身上马,积攒的怒气不减反加,快马直奔马场而去。
  今夜是个下弦月,浓云星淡,月色时隐时现。
  她急奔去马场时,黑马乌钩已经等候在场地中。
  萧挽风依旧提了一杆长木枪,木枪尖以布包裹,催动缰绳,沿着马场木栅栏缓慢小跑。
  谢明裳又累又倦,满肚子的无名火,手背往后重重击打马臀,喝道:“驾——!”得意嘶鸣着腾空跨越过木栅栏,直奔黑马而去。
  奔近五步时,谢明裳一句废话不说,直接挥刀。
  黑暗的马场骤然出现一大片扇形雪亮弧光。由下而上,从胸腹直撩咽喉。
  这是她积蓄了半夜的愤怒和燥火的一刀。挥刀出去的刹那,她自己都没多想,也丝毫没留情。
  嗡——一声闷响。
  木长杆再度被削断,枪尖掉落沙地。
  然而那一刀的刀势丝毫不停,借着奔马的力道,雪亮的刀光如涨潮的潮水般往前席卷而去,从下往上直撩咽喉。
  等谢明裳意识到自己含怒挥出的这一刀的威力时,瞳孔骤然收缩。
  被这样的刀近了身,一刀就能将对手开膛破肚!河间王今夜没有穿甲!
  但刀势已出,强行收也收不回了。电光火石间,对面的长木枪头被削断,咕噜噜掉落沙地,人却并未勒马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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