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卧关山 第137节
酒足饭饱,两人喝完整壶酒,吃完四大盘肉,铜锅子里的肉菜捞得干干净净。
谢明裳吃喝得尽兴,绯色的脸颊又升腾起微醺的酡红,扯着萧挽风的手把玩他的手指头,又抬手去戳挡风帘子。
晚上起风,风还不小,挡风帘子被她戳得不停转动,入秋夜晚的寒气丝丝缕缕地渗进凉亭。
萧挽风索性把挡风帘子卷起,回身要扶她,谢明裳白了他一眼。
这才喝多少酒?关内的酒都温吞吞的,连喝十八碗都不会醉,哪需要人扶。
谢明裳腾得起身,利落地迈出小凉亭。
半斤酒确实醉不了她,但喝酒对人还是点影响,她是三两步跑出去的。披风也丢在凉亭里。
人只穿一件绯色对襟衫子在庭院中穿行,半途被穿堂风刮在身上,又觉得冷,蹦蹦跳跳地往回跑。
萧挽风依旧在凉亭里坐着。
涮肉的铜锅子被他挪开,单单把温酒的小石锅提来桌上放着,松枝柴火点旺。
火焰升腾,映亮他深黑色的眼睛。
谢明裳撩开挡风帘子,从另一面钻进凉亭时,从她的视野,正好看见萧挽风从袖中取出一张整齐折叠的字纸,当她面前打开。
纸上是她自己的字迹。
前两天一时兴起,在书房提笔写下十行的长短句,当面留给他的承诺书。
【你入耳当真,难道我存心哄骗?】
【说到做到】
【三日后晴风院】
【应诺无悔】
……
纸张在面前摊开,灯下字迹分明。谢明裳升起玩笑的心思,正想着:要不要装作反悔的模样,把字纸抢来手里……
摊开的字纸却被萧挽风收了回去。
他抽出半截松枝,拨了拨小炉火,明黄火苗遇风,腾一下升起老高。
下一刻,手中字纸,被他直接递去火里。
字纸边角被火舌舔舐,瞬间窜起火苗。往炉火塞的动作太快,谢明裳想要阻拦,哪里来得及?
她恼火地猛扯他的手。好端端的,烧她的字作甚!
萧挽风任她拉扯,视线盯着明亮火苗。
“你的心意,我看到了。”
“口说无妨,却不必白纸黑字书写承诺……中原人的字纸,约束力强。”
说到这里,他的视线才转过来,两人对视一眼。
“你记得很好,不记得也无妨。”
“我留你,并非为了看你后悔。”
短短几句言语间,谢明裳的手书在小炉中已化作一团明火。火光熊熊,在对视两人的瞳孔中跳跃。
谢明裳起先吃惊,继而恼火地猛扯他的手。
但听萧挽风提起“字纸约束力强”,“并非为了看你后悔”,她脸上闪过若有所思的神色,停下拉扯动作。
两人的视线齐齐盯住小炉中燃烧的火光。片刻间,明亮火焰转暗,字纸化作灰烬。
萧挽风这才起身,卷起四面挡风帘子,牵着谢明裳的手出小凉亭。
吃饱了酒肉的小娘子,手掌肌肤温暖,人热腾腾的,以至于谁也没想起披风。
两人手牵着手在庭院里走出十七八步,冷风吹过发烫的脸颊,谢明裳在
风里打了个寒战,萧挽风这才察觉她穿得单薄,停步回望凉亭。
谢明裳站在前方半步,手指勾着手指,轻轻拉他一下,示意他继续往前走,不必回头。
两人在冷风里加快步伐,敞开的堂屋就在面前了。
萧挽风把人送进门来,谢明裳站在门里,手指头依旧松松地勾着他。
角落里温着一壶茉莉花茶,香气弥漫,这是谢家饭后惯用的安神茶,她示意他去倒茶。
萧挽风去长案边倒茶时,耳边哗啦一声轻响。
房门被谢明裳关上。清脆珠帘响个不停,她捧纸笔去内间的贵妃榻边,正趴着写字。
珠玉撞击声再度响起,萧挽风掀开珠帘,把饭后的茉莉清茶放一盏去她手边。
谢明裳仰头冲他笑了下,举起字纸。
萧挽风的视线随意瞥过字纸,看清内容的瞬间,递茶动作微顿。
【如今是我不信你,还是你不信我?】
【你不信我承诺?】
手指又轻轻地勾住他的手,往下勾。谢明裳拉他坐下,使出七分力,居然没拉动人。
萧挽风就站在面前。摇晃的茶盏泼了他满手,他盯着纸上两行黑字,任她拉扯,居然继续往杯盏里添茶。
把谢明裳给气笑了。偏不松手,发力狠命地往下拉,连拉带拽。
还是拽不动。屋里没有点灯,庭院里亮堂的灯火从窗缝投射进来,明暗相间,看得清身影,看不清面孔。
此刻立在贵妃榻前的高大影子,倒有几分像大漠里的沙棘树了。
外表粗粝坚硬,张牙舞爪,滋味甘甜好吃。
谢明裳舔了舔唇角。上次亲吻是什么时候?似乎是前几日的某个下午,门窗紧闭的书房里?
入口究竟是个什么滋味,她几乎都忘了。只记得那天她轻轻推一下,他就停手往后退,仿佛早做好被拒绝的准备。
人退出八丈远,远远地坐在木椅上,还不忘安抚:“别怕。不会对你做什么。”
如今是她想对他做点什么。
连拉带拽都拽不动人,她索性站起身,在光线黯淡的室内伸手摸索,一抬手便碰触到温热的嘴唇。
她抚过唇角,沿着棱角分明的脸颊,刀裁鬓角,继续往上抚摸。
发冠怎么拆解?她四处摸索,摸到男人扎得整整齐齐的发冠,乱七八糟地拆解。
也不知有没有扯到头皮,总之,用力拉扯几下,一缕硬而微卷的发尾被她攥在手里,绕手掌几圈。
她得寸进尺,扯着发尾把人往下拉。
贵妃榻边的高大影子终于动了。
宽大温热的手掌,掌心滚烫,攥住她不老实的手腕往下按,按得她站立不稳,倒在软榻上。
窗棂缝隙投射进的明暗相间的灯光,正好有几缕投射在贵妃榻前,模糊映亮两人的眉眼。
谢明裳仰头注视着面前男人浓黑的眉峰。
头顶扎得整整齐齐的发冠果然被她扯乱了。犀利浓黑的眉间落下一小缕散发,仿佛放归山林的猛兽撕下遮掩伪装,显露出原本的强烈攻击本能。
他居高凝视片刻,一只手肘撑着软榻,咬痕未愈的右手拨开她散乱乌黑的长发,拇指缓缓抚过她柔软的唇角。
视线仿佛短暂碰触,又仿佛对视了很久。黑暗里时辰流动得不分明,谢明裳有点恍惚。
不知何时,两人已经拥在一处,开始细密地亲吻。
入口是个什么滋味?有酒的浓烈气味,有他自身的气息,夹带着茉莉花茶的清淡香气。她忽然很想说点什么。
她当真张了张嘴,想说:把你比作一棵沙棘树的那人,该不会是我罢?
又想说,不管那人是不是我,总之,有眼光。
“浑身是刺却好吃”的沙棘,这个比喻其实好准的。
但她已经很多天没开口说话了。
许多个句子同时冲来嘴边,一时间却又不知先说哪句。
她张了张嘴,又闭上;再张嘴,又闭上……
反复摩挲着唇角的拇指,便在这时按去她唇上。
萧挽风凝视片刻,“张开。”
谢明裳微微地张开唇,粗粝带茧的指节轻轻拨弄几下小舌,不容拒绝地往里压。
浅浅的亲吻变作深吻。
把所有的声音都吻在喉咙深处。
从她决意留他、两人滚倒在软榻的那一刻,他便不再让她有拒绝的机会。
第90章 疼狠了,可以咬我
夜幕半圆的月移向中天,透进窗棂的月光缓慢变化形状。
无人的庭院静悄悄,草丛里只偶尔传来一两声蚱蜢鸣叫。
谢明裳眼前朦朦胧胧的。除了汗水,还有泪光。
噙不住的泪花不受控制地淌了满脸,她挣扎着往外推。
夜色如水。
朦胧的也不知是泛起水光的眼角,还是窗外的月色。
视野里显出男人宽阔的肩头,肌肉隆起,忍耐地暂停顿片刻。
他在近距离注视她噙着泪花的失神的眼,注视片刻,伏下身来,近乎温柔地吻过湿漉漉的眼睑。
但他的动作和温柔的吻正相反,极为强硬,不容拒绝。
他的手指至今还在抚弄她柔软的舌尖……自从得了她的允许,粉润唇瓣微微张开的瞬间,骨节分明的指节便探进来,占据他的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