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原来你只是担心啊,为什么不直接说呢,学姐。”早知道有这种免费包吃住的好事她也不会去找兼职了啊!
“我没有……”南张了张口,她最后叹了口气。
“是你们不好吧。”
“啊?”檎奈发出一个意义不明的单音——幸村转过头,不忍再看这家伙鼓着脸睁大双眼的白痴表情。
“以为别人不会注意到自己做了什么,有哪些地方改变,是看不起我的意思吗?你们这些白痴,究竟把人际关系看成多好糊弄的东西啊?”
不同于声色俱厉的责诉,她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相册里两个女孩灿烂的笑颜,“会担心,会难过,但同时又怕自己是否做了多余的事……每个人都会这样想吧。”
【又不是谈恋爱,为什么要这么纠结啊?】
“这种事问你自己好吗。”他又不是女孩子= =
“两位前辈的感情真好啊。”檎奈转开话题。
“所以你也要接受别人好意啊,”南瞪了她一眼,“今天断腿明天截肢,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们拉拉队活动有多危险。”
“南前辈真的好像妈妈喔。”
“不-要-再-拐-着-弯-说-我-老!”
相册随着南的动作抖了抖,掉下一张素描,是对梵蒂冈大教堂壁画的钢笔临摹。线条流畅,笔画精美,细节都精致得像艺术品一样。画的背面端端正正地写着几行字:灯里,十岁,圣玛利亚女子教会学校,三年a班。
【圣玛利亚女子教会学校……】
檎奈再次眨了眨眼,这回她比较用力了。【我好像听过这个名字。】
幸村难得颔首,“我好像也听过。”
回忆的鱼尾在名为记忆的浩瀚海洋中一闪而过。不等两人回忆,南已经将那张素描捡起,“居然在这里。”她脸上露出怀念的神色。
“前辈以前是在教会女校就读?”檎奈插话,“就是那种有晨礼暮会,有修女作为老师,高年级喜欢认低年级当妹妹的学校?”
“并没有最后一点好吗?而且我后面转学了。”
“我对教会学校的认知仅来自于《圣○在上》嘛。”檎奈无辜地眨眨眼,“那前辈也会唱圣歌的,对吧?”
南无奈地看了她一眼。
清唱的女声动听清婉,白日里的气焰都消失殆尽,窗外月光宁静地将夜空照亮,唯有无形的音色如精灵般轻灵纯澈,消散在透明的空气里,化为夜色中唯一的光。
“这是舒伯特的《ave maria(圣母颂)》。”
“有时候也要接受别人好意。”
“你就像兔子,而兔子会因为寂寞而死的。”
“大小姐死掉什么的,我可不想看见啊。”
檎奈猛地睁开眼睛。冷汗打湿了柔软的丝绸枕套,被黑暗笼罩的夜色将她拉回了寂静的现实。初秋的夜风将屋外的花香一共带入偌大的客房,床幔与纱帘随着空气流动轻轻飞舞,月光如丝绸般流淌。
她盯了一会儿黑暗里华丽的蕾丝床幔,慢慢地离开床,走到窗边坐下。那里早就坐了一个人,白日里实体的影像被月光照耀,显得虚幻而不真切。
“你做噩梦了?”
檎奈不答反问:“为什么你不会发光?”
顿了一会,她又说,“不不不,你还是不要发光好了。真可怕。”
幽灵没理她。“和你小时候的经历有关吗?”
“……为什么突然问这个。”
突然问别人会不会发光的家伙没资格说这句话!——这是吐槽役才会说的台词。幸村冷静地说明原因,“你听到南说新年时,心跳与呼吸节奏都改变了。”
“真可怕啊,主上。”檎奈喃喃自语,“你要是网球打不下去,可以转职杀手。”
“我并没有打算和你从事同样的职业。”
“我要是杀手我早就发财了好吧。”
“实际上,我很意外。”幸村说,“我没想到你会想听圣歌。”
“太不像我了,对吗?”檎奈说。“告诉你一个更惊喜的,我也会唱。”
她趴在窗边,顺口哼了几句。声音很小,幽灵却听得很清晰。
“amazing grace! how sweet the sound!that saved a wretch like me!i once was lost, but now i\'m found,was blind, but now i see.”
风吹散了音符,像一朵未盛开就落叶的花。
“这是那个人教我的。”
“嗯。”饱含对世界温柔与慈爱的乐曲,想都能想到。
“但是他没有和我在一起多久。”檎奈撑着脸,她出神地望着窗外的圣母雕像,仿佛在看着清唱圣歌时的南。白裙黑发的女孩清丽而脱俗,仿佛辉夜姬一般,“母亲很喜欢他,但是我不喜欢。”
月光与夜风相拥,记忆隔着人生的浪潮肆意翻涌,吞没在冰冷的海水中。
“母亲失踪后,那个人带我来到了千叶。”
“为什么是千叶?”
“因为那里有海。”
记忆中模糊的火车上,戴着渔夫帽的男人摸了摸女孩的头。“对啦。就算没钱也能活下去。这就是海,古时候的人,都是吃山与海活下来的啊。”
她低下头,已经没有短发的脸塞进臂弯,毛绒绒的绿色发丝鼓成一团,仿佛在躲避被沙滩上的贝壳刺出的淋漓鲜血。“然后,他也失踪了。”
“原来是这样。”
幸村轻声说,“你也是曾经在别人家里过新年的人啊。”
“但总麻烦人家不好,井伊的家庭问题也不比任何人少,所以只去了两次。”檎奈抬起头,唉声叹气,“如果我的幼驯染是个生活更健康的人,也许就能年年吃到龙虾了。”
“不会给你吃的好吗。”千叶再靠海龙虾也很贵的好不好。
“那年糕汤总有吧。”
“你不能自己去自动贩售机买吗?”
“自动贩售机的和亲手煮的怎么能一样啊,从配料,到熬制时间,还有参杂在里面的心意……”檎奈突然停下,双手悲痛地捂住脸,“我饿了,怎么办。”
“去死一次。”幸村面带微笑,“还有,刚刚忘记告诉你了。”
“什么?”
“《amazing grace(奇异恩典)》是民谣,《ave maria》是赞美诗。”不管从逼格还是唱法,两个都完全是不一样的产物。
“……成功装逼的喜悦就是这么短暂。”
“不过啊。”檎奈转过头,隔着窗台上的橘色花枝,她正面对向幽灵,“别在意了。”明绿色眼眸在黑暗中依旧反射月色的光芒,“我的事不是你该关心的对象。”
幸村同样看着她。他背对着窗户,即使月光下的皮肤白得如几乎透明,也没有任何光线照进紫罗兰的瞳孔。那里深邃如绝渊,无论多少眼,也看不见底。
“你说过,”他说,“我是依靠你才能感受到这个世界。”
“那是现在。”檎奈说,“而我的过去,你的未来,都不会有任何交集。”
“你说得对。”
幸村轻声说,“但以前的我也不可能想到未来会认识一个叫绫濑川檎奈的人。”
“不要太温柔了,幸村精市。”
檎奈跳下窗台。她站在阴影和光线的集合点里,穿着南的白色睡裙,背脊依旧挺得笔直,从唇角到眼睑,从指尖到小腿,从手臂到小腹,她的每一段线条都笔直而利落,毫不动摇,挣扎于过去的女孩消失了,此刻的她,是一个一往无前的战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