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那个高大的身影映刻在雨宫妈妈的脑海。之前在饭桌上,她就发现了少年对自家女儿是有想法的,只是那时她的可爱女儿仍未开窍,如今见这副样子,大概也是想差不多了,就是天公却不做美,少年此次的意外到底对两人而言是好是坏,她无法判断。
  “妈妈,如果是你会怎么做?”反正是酣畅淋漓地下过雨了,激昂过后,少女将她的思绪拉回。
  “嗯…这个不好说呢,如果说是年轻的时候,我应该会不顾一切奔向自己想要的未来吧,毕竟青春只有一次呀。”
  翳云当空,本是妙明元心,雨宫感觉到母亲想说的不止是这些,那些不断从窗户,从云层后探出的湛然与寂静,看似淡淡色彩,实则已经深深包裹住两人的身影。
  “美泉,有的时候…人生便是如此,曾经你会以为有很多选择,但其实真正的道路只有一条,不管是感情,还是生活。所以呀,去顺着自己的本心就好了,不必问,也不必去说。这样以后就算后悔或者失败,也不会太难过,因为——若是连努力都没有尝试过,那样就不能体会到完整的人生了,没有体验,那要多遗憾呀,不是吗?”
  雨宫父母的想法算是略微不同,但无论是哪种,因为两人的坦诚相待和温柔照顾,她都明白,这是真心为了自己在着想的。刚才的一番话,虽然让雨宫感觉母亲更像信奉于什么宿命主义,但可能很多事情是要去经历的,只有切实体会过,才会懂得什么适合自己,而父亲则是更多希望她能够不受伤害,少走弯路的意思。
  小脑袋里一下充斥着许多事情,纷繁情绪,她本来是一句没提自己和少年的瓜葛,结果却被母亲暗搓搓的点了。在这所有的意料之中,女人柔和的神色里终于照映出渐渐覆上的粉红。
  “我知道了妈咪…”她一头钻进怀抱里,恬静永远是那么温暖,就让她多加思考前逃避多一分钟吧。
  “不过这只是妈妈觉得的。总之呢,无论发生什么,你都要记住,我们永远会站在你的身后,”兴许是身为女儿的雨宫太少撒娇,女人连忙揉揉这团刚融化不久的新雪,“你以为喊宝贝是白喊的嘛~”
  于是嵌进耳际的沉溺呼吸,让被喊宝贝的她更加干脆地闭上眼睛了,那层薄薄的柔顺蚕丝,也顺利洇上点点白亮的晨星。
  雨宫妈妈一边给她顺毛,一边扭过头去看向丈夫,尽管蜜糖里还有些酸酸的滋味,男人也端着茶杯,径直走了过来。
  怎么样?他抬抬下巴,弧度细微。
  放心吧。女人动作轻轻地点点头,两人都是同一个鼻孔出气。
  “妈咪…”雨宫忽然睁开眼睛,“你们还是不要眉来眼去了,动作再小我也知道的啦…”
  “咳,喝水,喝水…聊那么久你妈妈肯定也累了不是。”战术转移只能迫不及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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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针转向了十点,这可以算是第一天雨宫没能收到信息的晚上。
  那些话语留存在心头,如今她开始找到自己想走的方向,接下来要思考的,便是自己与幸村的关系。
  虽说昨日少年的冷漠还历历在目,雨宫尚且不清楚为什么他有疏远的迹象,但似乎又能从立海大国中时候的采访中得到答案。
  毕竟,作为曾经的no.1大boss,她也算是对幸村的资料(误)研究得很彻底了。曾经在搜索相关资料的时候,雨宫就发现过一篇校刊,在‘幸村精市的理想型’那一栏里,是一行加粗大字,念作健康的人。
  作为一个吐露话语都倾向再三斟酌的人,她不免思维发散,想来幸村应该是知道自己那晚的事情了。但是她却无法对此感到愤怒,不论怎么横七竖八的瞧,一直以来隐藏真心的是她,隐瞒自己的还是她,这哪有什么资格去质问人家嘛…
  漆黑的夜将孤独献给窗户眺望的少女,白日的兴奋褪尽,天空换为了愈加深沉的颜色,恰如她未曾想到出路的岔口。房门紧闭的地方,空旷的幽暗更显雨宫的心情,原本近在咫尺的友人如今遥在远方,就像出门右拐直行的海湾,直接淹没了该去的路,在这无穷无尽中,她感觉自己的心像座孤岛,而他却是天际划过的翩翩月牙,一时间,她也找不到什么好办法,怎么去漂流才能到达。
  但是母亲说得对,她绝对不甘心,这件事简直就是在印证她是如何走上伪装的老路。让别人去告诉她自己的极限,自己的瓶颈在哪,雨宫是不乐意的,就算对面是少年也一样。
  不想什么都没有尝试就去结束,即便幸村真的对自己抱有失望的想法,习惯了的白日相对,总是一会拐弯抹角,一会打她个措手不及,原来都早就变成了雨宫美泉这个存在的日常。所有的所有,都在死海翻腾滚涌,即使两人如今屹立在万千落霞之外,她也想做些什么,去留住那轮落日。
  遗憾总是惹得生悲,人海茫茫,她会来立海大,和少年相遇,已经是种万幸,所以就现在,多踏几步又会有什么区别呢——即便也许只是微不足道的雨滴,什么都不会改变,她也想像曾经少年对她做的那样勇敢一回。
  想到这里,雨宫虽然仍有忐忑,但是下定了决心要和幸村坦白,不过至于是何时,她暂时失去了具体的想法。她只知道,幸村如果还像上次一样下逐客令,自己绝对不要再灰溜溜地离开。
  “明天…再去见他一次吧,”关上台灯,雨宫默默对自己打气,卧床的刹那只觉肉身疲惫,可惜精神亢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嗯哼…再不解决这事,看来我的国文也要倒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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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越发深了,雾海甚浓,见不到明月的时刻多少会让人生厌。
  护士已经巡察完毕,因为幸村住的是单人房,空旷的空间哑然回荡着他沉重的呼吸声。这样的黑暗,不知能否当作是一种隐喻,他不禁回想起那些起落沉浮,随着思绪的摇曳遁入黑夜。
  说实在的,幸村自己也感觉,今天大概是伤到了雨宫的心,但是他暂时想不到自己应该怎么做。有些时候,与其说是他不愿意她见到自己难堪的一面,不如说是他本质上厌恶着逃不开像悲剧般的自己,像是夏日里反复无常的灼热,无处不在的蝉鸣聒噪,那生锈的钟锤按在他沉默的钟楼里,一个开关就肆意晃荡。
  在升上高中部的那个假期,集训前他曾第二次收到职业的邀请,那延宏的犹豫如今重新浮现于脑海,却给不到他任何意义。那种如临荒滩上枉然地找寻栖处的感觉太不好受,仲冬捣鼓着叮当作响,他的世界像是有个裂痕,引力逐渐牵引,无情撕扯也不知有何下文。
  尽管时光是到了最热的炎夏,夜晚海潮的寒风也从不讲理,将灰暗卷至,然后纷飞,零落。少年会有种无能为力的细微之感,仿佛坚韧就在烈阳下碎裂,又觉像是回到了那些噩梦般的幻境。他有多渴望握起球拍,就有多恐惧一切回到原点,不管是和最珍贵的网球,还是她。
  在潜意识里,幸村还是有一丝怀疑雨宫今日的表现。她略显强硬地跟随着他,可是他并不讨厌,相反的,在深藏的内心还有那么些微小的窃喜,只是他不知道自己的检查结果到底如何。
  因为房门重新紧闭,当回归冷静以后,在他看来,她没有必要忍受自己的焦灼,而她少见地露出倔强的一面,其实还是让他有些吃惊。现在细细想来,大概那是少女最为真实的那份柔软,但是时机却不对,因为那个时候幸村没能控制住自己想要发泄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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