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7章

  但是不用尽全力洁净她就浑身难受,她从来不知道原来意识到自己如同苍老竟然内心的麻木会大于恐惧,现在想想大概是她的心对于生活已然空洞,失去了所有的盼头。
  那种胃酸倒流的感觉再次涌上,一阵一阵痛至心绞,雨宫再次附上马桶边缘。
  “美泉,还好吗?这孩子真是…”
  门外后面的话语她没听清,只觉得自己十分可笑,明明还有重要的考试,却在关键时刻搞出这种幺蛾子。于是猛地洗了把脸,再次洗漱后走出洗手间。
  “抱歉妈妈,让你担心了,我好紧张。”她面不改色地撒着谎。
  “哎,美泉,我们知道你很努力,可是有时候看在眼里妈妈也心疼呀!好了,先吃早餐吧,什么都不用想,考完了就都过去了。”
  “知道了。”默默的撒谎,默默的哑口无言,不知何时少女已经变成了新的坏习惯。
  第94章 八十八
  这一顿饭可谓是吃的索然无味,不知是雨宫味觉有所消退,还是吃什么都如同嚼蜡。
  那段时间她是多么爱吃烤鱼都被父母看在眼里,如今连色香味情俱全的这份心意都已经品尝不下去,就像是生命只依靠着昼夜不息的呼吸机在维持,什么都在逝去,只剩下她残破的躯体站在原地。
  一路上她与父亲相顾无言,下车时才道了句一路平安。雨宫爸爸望着女儿远去的身影,默默在心里祈祷她能顺利。
  尽管少女神色疲惫,但是精神却亢奋无比,她不敢把幸村当作是最后的救命稻草,因为深知这对谁都不公平,于是考进东大仿佛是她最后的海与远方。
  撑着破碎的身姿进入备考室,脑海里飞快过着学过的知识,什么开闭区间连续可导,什么真菌几丁质细胞壁,枯燥纸页划过的痛苦皆不如少女被背刺的每个疼痛呼吸的瞬间让人难过。蔗糖分子它可以水解,而这拐弯抹角去同理,盛夏记忆会被撕裂,爱想要反证却又不断纷争。
  所以什么才是真命题?雨宫早已经不知道自己抓紧了什么,又或者说其实什么也没留住,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手腹的白沙全部都随风而去。
  可那些苍穹的岁月绝非白费,即使春天短暂而亏待,昼夜辗转的日子终究会成为她的积淀——少女只能如此相信,即便以外的过程痛彻心扉,这也是她最后逃离生活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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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大的面试环节是1v1,在雨宫用日英双语进行完自我介绍之后,跟前的四位教授都分别询问了不少问题。
  除去她已经准备好的毕业问题的说辞,被正中眉心的还有与医学相关的经历,在天网面前是无人能扯谎的,她只能注重语言去描述几个月剧增的阅读量,还有企图让老师安稳的学习和努力。
  说到得奖经历的时候,雨宫连接了自己的感悟和逻辑能力,她很尽力,但依旧余光里瞥见了几人略显不耐烦地用笔盖哒哒着塑料桌板。少女很不喜欢这样像被审判,因为面对权威她渺小无比。
  “那个…我可以说一下我的感想吗?”雨宫坚定了眼神,就算横竖都是死,那也要等到她唠叨完才甘心。
  “啊,当然可以的,我们很欢迎学生拥有自己的主见。”大概是想看她能变出个什么花,刚才还欲窃窃私语的几人都停下动作。
  “好的,真的很感谢,”少女起身鞠了鞠躬,随后扬起音调,“首先,东大一直是我的梦中情校,特别是与我志向相符的医学部。如今随着中成药在我国的发展,草药也走进了大家的视野,而据我的了解,东大准备开设专研该方向的研究室,这也是为什么我将贵校当作是唯一志愿的重要原因。”
  听她提及此事,四人都愣了愣,因为在此之前面试的所有人都未曾说过这个话题。
  “那么…”最右边的教授翻了翻桌上的资料,“雨宫同学,听你的说法,是对这方面有所研究吗?”
  “是的教授,”少女深知她的机会来了,赶紧连串出击,“它是门很需要耐心的学科,必须要有极其的自学能力,学生不才,但也已经深读过原版的黄帝内经和伤寒论等等重要书籍。它的理论不仅需要强逻辑性,还需要有哲学的思维,在此基础上我也学习了易经和阴阳五行。而且学科它需要的是实践,尽管我在数理方面没有相关的大赛经验支撑,但相信我的成绩单——是能证明我具备这个学习条件的。”
  “好的,明白了,”教授算是回应,随后又抛出一个雨宫觉得不是在寻常列表上的问题,“听你的意思,是会中文吗?既然看了那么多书,平时是不是社交圈子比较小呢?”
  她以为是在被测试,只好一半实话一半随机应变,“是的教授,我会中文,只是没有去考hsk。关于圈子…这也是因为我比较热爱读书。”
  “嗯,可以了,今天就到这里吧雨宫同学。”
  “真的非常感谢!”少女临走前深深地再次鞠了个躬,教授向那记消瘦的背影投去了考究的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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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走出令人压抑的课室,雨宫才稍微松了口气,除去那位最右边的教授多问了自己几个私人问题,但似乎自我感觉起来还算可以。
  其实少女知道现在才是真正的开始,但是夕阳正盛,殷红的波浪浸透她那孤独的桨,洒在伤口上却温和柔软,让她的感慨过度泛滥。
  这样的天气,雨宫会想起那日大雪纷飞里那个站在校门口的高大身影,他会对自己笑靥如花,撑着阻挡一切的伞,只是那样站在那里,站在她的前方,就已经惊鸿了偌大的世界。可如今冬去春来,少年已然远在他乡,顺手也掠走了她所有的情感。若是春风有脚,她希望能够走到他的身边,如鲸永远向海,诉说即将到来的曼妙。
  雨宫想即刻赶回家告诉他,不管是细微的暖阳,还是那些繁琐的试题,但当她坐上电车拿起手机的刹那,话语却丧失了出口的权利——因为她发现幸村终于回复了她。
  “前段时间有个封闭训练,没有及时告诉美泉,抱歉。我准备参加比赛了,所以不能回校参加期末考试,要是能见面就好了。”
  “可以电话吗,精市?”画面停格在这里,她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如隔春秋,连爱意竟然都变得被动无法言语,这才发觉其实自己一直在期待,只是如同坠入深海的梦魇,没有终止。
  “抱歉…我还要训练,真的抱歉。之后可能也很难及时回复美泉的短信了,等我闲暇再聊吧。”
  少女已经记不清看到过多少次抱歉的字眼,每多一次,她便又多一次破裂的感觉。明明是自己告诉他要勇敢,如今失去了前进脚步的人却似乎是她。时光这双手将两人撕裂再对折,暗不见底的鸿沟似乎越来越宽广,她的独木舟快被海龙卷扯碎,但她找不到着陆的地方。
  “好。”她听见自己轻声说,不知是道与谁听,没有落一滴泪。
  那个雪华下曾经摇曳的晶莹吊坠正折射着日丽金光,照进雨宫的瞳孔,随电车晃动的瞬间闪痛了她忽然泛红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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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立海大的毕业典礼举办在期末之后。
  春和冒昧地畅泳,微冷的清风横扫过学子的秀发,不为众人留下美好印记的时间。今年的开春似乎格外寒冷,枝头的樱花连骨朵都未曾显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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