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7章

  “下周三把晚饭的时间空出来吧,将你的报告整理好一起带上,记住不要再这么笨了,投资商是听不懂你的实验过程的,”离开之前,男人再次回过头,这次直接用指尖指向了她,“你的嘴巴应该练一练,奈奈下周就回来了,多向前辈学习学习吧。”
  直到脚步声离开很远,她才感觉到氧气回到了能够维持呼吸的水平,随之而来的是肢体渴望奔跑起来的异样感,愈发想要清理的感觉愈发强烈,目光所及之处的大片白皙开始凋零,仿佛刚才的话题讨论的不是多光明大道的未来和支撑,而是阴影下的枷锁。
  她莫名而来的焦虑像是荒野山丘上没被点燃的那簇火花,干爽的秋风并未划过产生灰烬,晴空中的云层依旧瞬息万变,而她以为自己已经好全了的像是强迫症般的洁癖又开始隐隐滋生,冲下二楼打开的水龙头就是开到最大,这次比她想为犯困的自己清醒过来的分量更足了,溅起的水花比她的手还要冰凉。
  熬夜和压力承受久了就会开始疼痛,而心情的变化总是连接着身体的脾胃,这次无论再怎么压抑,雨宫也清晰地意识到她手里不断磋磨的红印和翻滚的胃像是连成了一体。过了许久,她关上了流淌,终于抬起头来被镜子前那副憔悴的模样所惊吓。
  啊,胃好痛…她能不能干脆就这样睡过去不要醒来了……要是连做的事情都不是自己喜欢的东西,她真的会感觉自己的生活完全被自己亲手推翻了。
  第131章 一二五
  周六的白天,少女录好了前面的数据,午间咖啡豆的香气依旧勾勒着一贯温暖的氛围,只有内心如同苔原,没能做到与和谐的地方互相取暖。
  检查完设备,熟练地关上最后的大灯,厚重门扉重重合并,最后刷开更衣柜,换回常服,一切又是周而复始。
  银行早就在应有的下班时刻扯上了拉闸,雨宫抬头望向一楼的时钟,夜色弥漫的十一点甚至也早过了装甲车豹哥前去打点钞票的时候。没有人工柜台,她只能选择走去距离最近的atm,准备将为数不多的两个零提出。
  其实在东京也有海,只是没有了那段海滨栈道,似乎连看着的颜色也变得不同了。快要迈向冬日的晚风会让人感觉冷得要命,原以为高大的建筑物能够阻挡城市里呼喝的喧嚣,但似乎也不过如此,从相模湾岸打过的引力会更加温柔地吹拂面庞,带来的邻郊新翻泥土的微弱馨香会潮湿地润过,与此刻太会见缝插针的劲吹料峭用尽言语也无可攀比。
  收紧大衣的口袋,等到为数不多的回程公交车,快要冻破的手指差点没拿稳机器里吐出的票据,九点多的人群高峰已然错过,她找了个最近前门的位置坐了下来,没什么心情去研究窗外会路过几个居酒屋出来的醉汉。
  忘记调回非静音模式在此刻就显得尤为重要了,少女的手机恰时发生抖动,公交和电车上打电话是大家默认不允许拨打电话的地方,雨宫翻开盖子,估算了还有五分钟的车程,于是简短回了短信,不舍地再次合上,跌入其中的月色成为了此刻唯一的细密。
  她没有放回口袋,只是努力地握住攥紧,好像这样才能让她察觉到在这里仍有光亮,而那是她好不容易攒起来的,所以想要让温柔住在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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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下车啦…”点回快捷键,感觉还是有些让人哆嗦,雨宫往回缩了缩脖颈,手上的动作搂了搂大衣,“精市到酒店了嘛?”
  电话那头的杂音不算太多,少年轻声应了一句,依稀能辨认出轮子在小石路上滚动的声响开始响起,像是成对的齿轮轧轧牵引相转。
  “飞机延误了下,到维也纳这边已经快三个小时了。”他抬头看了看将落的黄昏,一路延伸到市区的繁茂森林包裹着泛光的多瑙河,不知为何脑海里能够响起平均律绘出的清词琴音,复调的赋格扬起在不远处层层堆叠的枝桠,缠绵日与月的忧愁似乎揉成了那些寂寞的路边小花。
  可是巴赫的巴洛克风讲究形散神不散,少年不是所谓的新教虔诚教徒,他们微弱的共通点也不过是灾难与痛苦的怜悯和期待崭新的未来,河面的波涛被吹起而不平息着翻涌,收到柳生回复时候的心情十分复杂,因为除了看明白合作的医疗机构也没有更好的会诊建议外,剩下的几页什么c什么r他读不太懂。
  “我上去房间就把柳生的回复转给你吧,美泉要等我一下,这里的旅馆没有电梯。”接过男人的号码牌,幸村没再观望河上偶尔流过的几只游船,那里像是一双深邃幽幽的眼睛,却没有在炯炯闪烁。
  “嗯,我也差不多走回家了。”她的声音有种不能抑制的颤抖,大概是北方呼唤而来的风雪落在肩头仿佛灼烧,剔除骨骼的地方太过深刻,无论再怎么添衣都如同一击必中的魔法攻击。
  几乎是在同一时刻,两侧都响起了电灯啪嗒的响声,忽然同步的莞尔一笑抖下了肩头的积雪,揣上拖鞋走向书桌,再一起按下免提。
  “柳生跟我说圈内有个最新的研究资料,但是也提醒了这个是刚过的实验三期,所以他们合作的药企没有流通这个。”
  “好,我先看看。”
  信件不算简短,没有什么办法的开头也是意料之中,但接下去的资料吸引了雨宫的注意力。那是一种生物免疫治疗,总的来说,就是利用基因工程这把迷你剪子去将干细胞激活,安装能识别体内肿瘤细胞的小小gps,再注射回体内进行‘杀灭’。
  研究的理论很新颖,可以归类到更为精准的靶向疗法,就是实验数据十分有限,对除了急性b系以外的效果尚不明确,加上这绝对是妥妥的进口药物,价格方面就连柳生也无法言之凿凿去给她一个数字。
  她已经染泡在天人合一的平衡规则里太久,对很多杀人杀己的疗法都持有保留意见,免疫系统在身体里大杀四方的过程和结局终究是两败俱伤,但是这次的选项太过重要,让她愈发能察觉到被阴霾笼罩的渺小。
  如果自己能早点,更早点意识到自己以前那些无聊乖僻的举动毫无意义就好了…也许她早就能独当一面,而不是感觉像是被命运摆布,连带着身边的人也被迫与她沉沦……
  一个人有灵魂与否的区别对雨宫而言就在能不能察觉出清醒的差别,此时她将这种失望擅自解释为灵魂深处的清醒,将那些过程里的不幸取名为真实,只是这种真实它来得实在又快又急,让刚从象牙塔冒出头的她不知如何才能交出精彩绝伦的答卷。
  或许少女只是很不甘心,于是往日的每次不甘心都能最后化作前进的力气,可就是这一次,她的心忽然没有了往前冲而不回头的底气了。
  “美泉?”察觉到低气压闪过,幸村虽然并不清楚她是因何难过,但也明白此刻不能坐以待毙,“是不是发生什么了?”
  “其实柳生给了个方向,但是…我也不知道,资料看的明白,理论好像可行,只是我心里一点把握都没有…”
  “先跟叔叔讨论吧,”他重新捧回手机,努力让声音更加接近,“可以再问问的,不要自己吓自己。”
  “嗯…是我太急躁了,也许中央医院有合作的药企,我一下就…”她没有明说,又或者说是她的连锁反应,一环扣着一环纷纷打开了灼烧的按钮。就好比最简单的例子——治疗真菌的药物一个手就能数得过来,还要从中挑选适合体质的那款西药,就更别提患癌想要治愈,几乎和菌类病毒不是一个级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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