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章
“我能问一句吗,”翻到最后一份,她不太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你确定没有拿错资料给我?”
“你在意外那份股权转让的合同?”刷开闸门后,鹫宫只是给了她一个自己体会的眼神,“虽说你学的医,但这么基础的东西你不会看不懂吧。”
不不,不是这个问题,是她很难想象自己竟然像被邀请技术入股般当员工,虽然就是个零头,但零头也是个甜头啊。
“你如果不满意可以再评估协商,但我相信这个条件应该足够吸引你了。进来之后你不用承担那些维护设备的日常管理工作,专心研发就好,这个是必要前提。”
“可是…”
“我想知道你在犹豫什么,你应该知道,我不会无聊到随便找人来挖你的母亲住哪里吧?还是说你觉得我是个会做亏本买卖的玩家?”
“喂…你这是要挖人跳槽的语气嘛…”其实雨宫也知道,这何止是不用商量,鹫宫的话已经很明显,那就是她知道她缺钱,而作为老板的她缺得力的下属,可是她刚也说了,明明能公开招聘硕士,却还是找上了自己…想到这里她鼻子就一酸,脑电波唰就想起一年前鹫宫送别自己的画面,明明那时的大家都在既定的正轨上,如今母亲住院,她自己也快自身难保。
所以不得不说,这里罗列的条件真的很吸引,雨宫想要跳槽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情,但她立马考虑到鹫宫的公司大概算是个新贵,就没有办法马上说服自己答应。鹫宫能查到医院的地址,那肯定就知道了她母亲现在治疗所要花费的银两,如果公司迅速破产哦不是,迅速倒闭,那她也只会跟着一起gg,说不定比现在还更惨。
“你…现在呆的地方应该不少规矩吧,”少女承认,她确实很敏锐,虽然往深一层去想,少女的导师都能和其他有名的医院和药企环环相扣,本就是医药起家的鹫宫家又怎么可能不了解那些肮脏事,“你把这个选择当作是赌博也好,反正人生不就是在不断赌博的路上,不过我要告诉你,我的赌博就没有输过——因为它向着正确的方位。”
窗外飞驰的风景挟持了雨宫的喉咙,原本从里会蹦出沉积的疼痛,开着内循环的小车冗杂了后排座位欢呼的电子屏,让她感觉到一阵闷热。这股热气延伸到了少女几乎失去弹性的心脏,她没有说话,一切在同一瞬间如遭受电击,她的回忆开始念出独白,漫步在烟灰色堆叠的楼宇,悬在头顶的沉重过了许久,终于和此刻的安逸杂糅交汇。
雨宫觉得,这是她第一次等自己做决定,仿佛等到了街边树冠的积雪都落入云间,等到穿过枝桠的重叠交错还是理不清通过路口的身形,可是她该往前走了,至少,有条静僻小路出现了。
她怎么会安于现状,她又怎么可能能安于现状,她想做的事情有那么多,想要能让她尽力发挥的舞台,如今鹫宫邀请她,就算对她而言是举手之劳,但对雨宫而言,自己的担忧已经被她推翻了浩荡一片。
“为什么是我?”少女握了握拳,答案其实已经在心里得出。
“你…你什么时候这么多废话?”鹫宫也不由得握紧了方向盘,让她说实话简直比登天还难,“我不是告诉过你了吗,我会超越你,所以你不能轻易倒下。真是的,问这么无聊的问题…”
“那带我去看吧,实验室。”
“你!”车辆只是迟钝了一瞬,随后引擎响起了更大的轰鸣,潇洒地驶向最右道,地面摩擦的节奏却比雨宫的心跳更加平稳,所以她觉得,这是这些天来经历的最温柔无比的共振,除去某人的傲娇的话,大概就是最完美的画面,“哼,你可坐稳了,要是晕车我真就瞧不起你了。”
第135章 一二九
如果去问少女,与未来老板同行是种什么感觉,几年前她会信誓旦旦地告诉别人,面对老师需要得体;一年前她会认真地摇摇头,表示面对林轩需要虚心和专注;而几个月前,她只会自我讥讽般露出再度伪装的笑容,面对研究室的教授…至少一开始她也是很虚心想要指教的。
但是所有过往的感觉都与此刻不同,并非是大同小异,少女眼中正走在前方的身影是那样笔直,跟着穿越露天的停车场,刷开层层门禁,最后紧紧追随的目光也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一楼的室内。
无垢的大片白色墙面,崭新的顶级设备,一切都是井然有序,尽管雨宫能猜想的到这里日后的小物件会堆积地越来越多,但总的让她感觉是能够呼吸的地方,包括脚下随门缝关闭而经过的风也未觉冰凉,只是默默温暖着。
上下楼的隔层用玻璃划了开,鹫宫没有打扰已经在投身工作的员工,也没有提前通知他们自己要来,听着她给自己大致介绍,那双同样漆黑的眸子抛却了曾经的混沌,清澈得仿佛能透过窗口窥见到热烈燃烧的火焰。
雨宫有些听不进去,或者说因为都是常规的注意事项,她的眼神只是看着远处的一个点,看见有人拿起亮蓝染液走向小房间,又想起了川岛背对着她剥胶的那副样子。她感觉自己好像离得很近,又好像离得很遥远,思绪有些敏感,回忆与现实不断在穿插,但是眼前的人脚步稳重中带着欢快,而她似乎和川岛最后都变成了一样,双脚扎进土地后再也没有拔出来的触感。
“雨宫?”见她有些出神,鹫宫出声喊了她,以为是自己说得不太清楚,“等你把那边辞了之后我会安排时间送门禁卡,你看看最快能什么时候过来?”
“我…”
她这才发觉自己的心灵好像一下枯老了,刚才的感触像是羡慕,她会嘀咕曾经盛大的七月,记挂那些让她着迷的东西,可是再转眼一看,自己的手掌心正在逐渐布满荆棘。
学校的老师和教科书上总是念叨着什么,二十岁是人生最好的年纪,但在这最好的年纪里,雨宫只是想要鲜活地存在,也始终感觉自己没有学会如何去站现实里的队,直到今天被找上门前,少女都只是像个盲人,信念用手牵着她走,然后将她遗弃在海军开过的荒野。
“你有什么问题就说,不然我还得公开招聘,”鹫宫不明所以,其实内心对雨宫的回答也没有把握,但她依旧没用怜悯的语气,这让雨宫的心情好受了些,“如果是有困难的话你也可以告诉我。”
或许是她没有掩饰住叹息吧,少女自己也没有想到这样的日子里,碰到的会是从天而降的机会,但是一切对她而言发生得太过猝不及防,以至于她到现在才想起来提辞职大概率还会发生的后果。
“其实…我不知道自己走不走得掉,我们教授…”她说到一半已经想要落泪,肩膀微微颤抖,却并不是因为记忆里的烟火砰地绽开,会让她努力想逃,最后声音越说越弱。
饭局、更衣、形象,像是复古潮流做起青楼的业务,每一项拿出来雨宫都难以言述,当她从缄默中想要找出一个形容词,却怎么都挖掘不出,于是这里讲几句,再那里说几次,一腔热忱被蔓延的悲哀打至消亡。
鹫宫只是静静地听她讲完,臆想中安慰的语句并未脱口而出,她一开始去谈业务的时候也经历过开局被罚三杯下肚,更何况还要和交易的本质无关,再卖点色相,那些无聊的饭桌文化她早就烦透了。直到真正站上了台面,那些人才收敛了些,但鹫宫觉得那远远不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