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一时没有把握好力道,我不小心让指尖被划出了一道很小的伤口。
  在反射的刀光中,危险的血腥味传来。
  我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不应该在这个时候用异能结晶,但我实在太困了。
  在熟悉的气味中,我沉沉睡去。
  *
  梦境里,我遇到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棕色短发的男人。
  我看不到他的脸,但一切都很熟悉。
  我一直在跑,我在奋力向前,把一切都抛之脑后。
  我喘着气,肺部像要背风贯穿,浸湿的头发黏在脸上,喉管里尽是血腥味。
  一个踉跄下,我的膝盖差点支撑不住。
  不对。
  双腿无力拖地险些摔倒的我突然意识到:
  不是我在追他,是他在追我。
  我在逃跑。
  背后的人在追杀我。
  被石头绊倒,我摔倒在地上,那个男人追了上来,棕色的头发遮挡下我看不清他的眼眶。
  他抓到了我,拉扯我的头发,在我的脖子上戴上项圈。
  正要反抗的时候,旁边一样在挣扎的孩子尖叫着,倒计时开始。
  鲜血从他的脖颈动脉里喷涌,溅在我脸上。
  一片猩红。
  棕发男人命令着我,要我去做迎上他人的攻击。
  我说不要,拒绝,但根本没有用。
  接着新的人物出现了。
  在不记得画面的打斗中,只记得自己故意用手去接住攻击,受伤的同时敌人身上的伤口出口更大的创伤。
  第一道伤疤刺在手心,反射给了某个小家族。
  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
  不同的人影接连出现。
  有的人认识,有的人的面孔毫无记忆。
  每一道伤疤的由来都出现在梦里,他们数不胜数,每一个背后都是自己和敌人的争锋相对。
  最后一幕中,我舍身挡在一个少年面前,一把刀直接刺穿了我的胸口。
  我的鲜血喷涌,体温流逝。
  我快死了。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尖叫声中,我醒来。
  *
  “你怎么了!”
  沢田纲吉冲进了森胡桃的房间。
  她从梦魇中惊醒,惊慌地翻开衣服看自己的胸口。
  那里有着一道已经愈合的伤疤。
  不止这里,还有其他地方,零星点点布满全身。
  他们曾经都被遗忘,从未感到过不适。而此刻,复苏后深切的疼痛将她包围,仿佛连骨骼上都有淤青。
  梦里各种伤口的由来就像潮水退去后的浮木一样,尸横遍野在记忆中央。
  好痛啊,只是记忆而已,为什么会这么痛。
  沢田纲吉抓着她的肩膀让她冷静:“你梦到了什么?”
  脖子上有湿润的感觉,森胡桃伸手去擦,发现自己全是冷汗。
  她颤抖着说:
  “有一个人,我被命令去杀了他,我们打了起来,然后,他的刀刺穿了我的手。”
  “还有好多人,好多人在,有刀和枪……好痛……”
  因为异能的作用,就算想要像之前的梦一样忘记,都没办法做到。
  如果没有使用能力的话,现在一定就会像往常一样,逐渐消失梦境的记忆。
  一定可以像以前一样对过去充满了美好的遐想。
  每一把刺向她的刀,每一个伤疤的由来,全都清晰地回放在脑海。
  这是一个错误的决定,她想起来的不是自己和沢田的过去,而是伤疤的由来。
  那些人的脸逐渐闪过:
  和敌方首领打斗时,自己故意凑上去留下伤疤。
  艾斯托拉涅欧和自己互殴时,克制着只留下淤青。
  森鸥外的手术刀不小心扎到自己的胸口时,在余光中,看到太宰治伸来的手。
  ……太宰治把她关进了行李箱,目光逐渐漆黑的那一刻,他麻木看着自己的眼睛。
  同样回想起的,还有太宰把自己卖给了别的家族的事。
  胡桃的手指抚摸过全身遍布地伤疤,她曾经问过太宰,这些是哪里来的?
  太宰轻描淡写的说,战斗时只是不小心刮伤了而已,你是容易留下疤痕的体质,就算是一不小心摔倒下楼梯,也会留出看着吓人的伤口。
  不信的话,你要不要摔下去看看?
  当时的自己轻而易举的相信了太宰,因为她觉得,这并没有什么值得撒谎。
  竟然是假的。
  他在骗她。
  我以为的过去全都是假的。
  森胡桃抱着自己,强烈的不安全感彻底吞噬了她,就连接触到皮肤的丝绒被单都觉得刺痛,她没办法相信任何人。
  “在我身上曾经发生过什么?”
  “为什么这样对我?”
  这远远要比刚失忆的时候更糟糕。
  她像过呼吸一样喘着气:
  “如果是这种记忆的话,我宁愿不要想起来。”
  为什么,会是这种记忆?
  如果她的记忆全是这些伤疤的来历,如果回想起来的代价是痛苦,那她宁愿不要!
  她还不如呆在太宰为她剔除了所有痛苦的幻想中。
  森胡桃以为的过去,虽然不爽森鸥外的策略,会和太宰吵架,但她处于被上级关心、被下属爱戴的位置。
  “港口黑手党是庇护我的组织。”
  “我一路顺利地成长,没有经历过任何不顺。”
  而真实的呢?
  是她的身上遍布着敌人留下的伤口。
  太宰和森鸥外不知出于什么理由卖掉了她。
  当沢田纲吉转述给她的时候,作为旁观者,她不至于感到打击。
  但现在,第一视角的记忆复苏,打击和落差同时刺穿了她。
  “究竟什么是真的……?”
  突然,沢田纲吉抱住了她。
  “没事的,胡桃,冷静下来。”
  “那些都已经是过去的,没有人会伤害你,我保证。”
  森胡桃仰头,脑内翻涌的痛觉作用下,视野模糊不清:
  “你知道我的过去吗?为什么你希望我想起来?”
  月光下的她的皮肤泛着荧光,绷紧的骨节易碎不堪:
  “那些痛苦的东西就算想起来也没有好处。”
  “并不是这样的。”但沢田纲吉坚定地抱住她,用自己的温度包裹森胡桃被冷汗浸湿的身体。
  他的心跳声隔着肋骨传到森胡桃的胸口,仿佛将滚烫的血液也传了过来。
  “他们全都是构成你的一部分。”
  “我知道这些事情对你来说很痛苦,但我所认识的你,从来不会因为痛苦而放弃。”
  “你的原则和人性,给自己惹了很多麻烦,可你从来都不会因此后悔。”
  “你是这样的人,比起痛苦,更在意正确。”
  沢田纲吉的声音在森胡桃的脑子里回荡,交叉在记忆的缝隙里,像熹微的太阳一样照进来。
  “不要害怕,虽然回想起的过程会有一些痛苦。但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
  海面笼罩着莹莹的纱,月光如流淌的银河洒在房间里。
  森胡桃听见他提出的“一起重新开始找回记忆”后,就陷入了沉默,沢田纲吉仍旧抱着她,两人没有说话,他并没有催森胡桃给出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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