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她独自倚靠在走廊的玻璃门上,外面凛冽的寒风带走了玻璃原本的温度,刺骨的凉意顺着紧贴的后背爬上肩膀,在她的心脏处狠狠捏紧。
程衿仰头看向外面的风雪,肆虐的寒风刮不起她心上的一丝波澜。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看了眼手上的时间——原来距离婚礼正式开场还不到一小时。
她担心自己这么早就辞别扫了兴致,无奈又把手机重新塞回口袋,慢慢走回大厅。
还没等够到大厅的把手,大门竟然从内部突然打开,迎面出现的是两个年轻人。
“快快快!”
其中一个年轻人捂着肚子,一只手支在另外那个年轻人肩膀上,脸色惨白。
状态较好的那个年轻人手忙脚乱搀扶着出来,嘴里还在小声抱怨:
“我说了吧,没见过的东西少吃,这来头不清楚的糕点真是吃不得。”
程衿听见两人似乎是在议论徜徉梦的糕点,立刻上前一步想要问清楚:
“二位这是出什么事了?”
身体正常的那个年轻人看见程衿后情绪随即激动起来:“你就是做这个糕点的老板吧?你们家做饼干怎么完全看不出馅料的啊?”
程衿:“饼干?您说的是状元饼吧?”
“我不管什么饼,你做的时候加了核桃进去怎么特地不让人看出来,还藏得那么深干什么啊?”那个年轻人态度有点咄咄逼人。
“因为是馅料啊,又不是撒在外面的装饰,夹在饼干里面当然很难看出来。”
“反正我不管!我朋友他核桃过敏,这下稀里糊涂吃了你家的饼干,医药费你总要负点责吧!”
程衿见面前的人有些强词夺理,但今天是林江白的大喜日子,她也不想多生事端,无奈只能咬咬牙认了栽。
又怕这两人讹钱,于是她打算跟着他们一起去医院,拿着医院开出的单子,只缴纳自己应该负责的部分。
刚准备叫车,陆南祁不知道从哪里黑暗的角落里听到了全程,上前一步拦下拨号的手。
程衿对他的到来还没缓过神,楞楞地站在原地,抬头看着这个在她脑海里翻涌过无数次的面孔,坚定的眼神能够刺穿一切。
外面的低温卷走了身上的温度,所以陆南祁握住她手腕的体温感觉更加明显。
“这件事情的归责有待详谈,我是城西派出所民警,在患者生命没有危险后,我来负责调解。”
陆南祁的话语中没有任何能见缝插针的余地,给了面前的人一个下马威。
“我叫的车在酒店门口了,先去医院。”
他一顿雷厉风行的操作和警服自带的威严,让那个耍聪明的年轻人大气不敢出。
四人挤在一辆出租车,一路上只能听见那个过敏的年轻人捂着肚子不断叫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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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陆南祁在,那个年轻人也不敢占便宜,程衿得以脱身,只出了小部分钱。
在大厅缴完费,程衿拿着缴费单坐在医院的椅子上若有所思。
“这两个人不是林江白请的人。”陆南祁神不知鬼不觉坐在了程衿旁边,担心吓到她,出声都是小心翼翼的,“他们是偷溜进来的,谁知道误打误撞吃到过敏的核桃,也算是报应。”
程衿闻声扭头看向他,陆南祁却一直直视前方,不敢看自己。
她瘪了瘪嘴,悠悠念叨一句:“哎,早知道就当面拉着他们去林江白面前对峙了,也不至于落到像现在这样不清不楚的情况。”
“你……”陆南祁缓缓开口,“为什么要出去啊?”
程衿眼角一酸,手中缴费单被暗暗用力的拇指压出褶皱,脸上费力挤出苦笑:
“哼哼,因为美梦破碎了。”
陆南祁有些不明觉厉,眼神呆滞看着程衿。
程衿料到了他的反应,轻笑几声继续解释:“你之前遇到许裕沅的时候看到了吧?”
“看到什么?”陆南祁对程衿的话还是云里雾里。
“那件婚纱。”程衿吐字的语气淡漠,原本与陆南祁对视的目光收起,无神地盯着地面,“你为我选的婚纱。”
陆南祁听后心头一绞,闷闷的疼痛感从全身席卷而来。
“当时我看见林江白和苏洛,两个美好的人走在中央舞台上,所有的灯光都散落在他们周边,就是我梦里的场景。”
程衿的一字一句都扎在陆南祁心上,语气越轻描淡写重量却越沉重。
程衿见陆南祁一声不吭的反应,也算是意料之中,故作轻松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没事,你也别伤感。”
“不管是美梦还是噩梦,不现实的东西,醒来就好啦!”
陆南祁坐在旁边,双唇微张,似乎在竭力挣扎什么,却发现自己的喉咙早已被无尽的沉默淹没。
程衿冷冷笑了一声,释然地抽回视线,眼神略有缓和,漫无目的凝视着来来往往的人群。
陆南祁心中也自责自己嘴笨,翻遍脑海里能想到的所有措辞,刚想张口解释,程衿却突然离开座位,朝一个陌生女人奔去。
女人装扮干练,估摸是五十岁左右的年龄,手中正拿着缴费单向缴费处走去。
程衿追上她后竟然直接从身后将她拉住,女人回头一看也愣在了原地。
“妈?”程衿惊疑不定,“你怎么回国来这了?”
女人缓缓取下墨镜,神色凝重地递了一个眼神,紧抿的唇线在欲言又止中吞吐开了口:
“衿衿……”
“你爸他……”
第49章
“衿衿,你爸他……”
程衿妈妈不好的脸色已经能够让人提前猜到个事情的大概,但程衿不死心还是想追根到底。
“他怎么了?”
程衿妈妈眼角的皱纹似乎把对话渲染得更加深邃:
“病房d301,你去看看吧。”
她脸上不惊不喜的寡淡让人捉摸不透,程衿愣神对视母亲的眼睛,却看不见任何情绪。
程衿迟疑了片刻,随后转身旋步走进了楼梯,按照给出的病房号寻找房间。
程衿妈妈就这样全程目送程衿离开,脸上发觉不出任何情感波动。
尽管陆南祁对此抱疑,却出于担忧还是跟着程衿上了楼去。
身穿白大褂的医生步履匆匆,穿梭在各个病房和科室之间,手中的病历夹紧紧贴在胸前,匆忙的步伐带风,卷起病历一角。
电梯门开开合合,广播声和消毒水的气味一样,遍布了整个走廊。
药品推车在瓷砖地面上发出规律的滚动声,胶囊在罐子里咔啦咔啦地碰撞。
陆南祁晚了几步才追上程衿,却发现她正一个人默默站在病房外面,似乎没有进去的打算。
他抬头望了一眼科室标牌——肿瘤科。
他心中一颤,投眼望向远处的程衿,她平静的背影在勾起的发丝围拢下,周身安静绕了一圈光晕。
充斥死亡与疾病的医院廊道,只有她一人拥有荧荧微光。
陆南祁缓缓走上前去,快要靠近她的时候步调放得更慢,最后只敢试探着轻点了一下她的肩膀。
程衿感觉到动静便转过头来,脸色除却不久前从婚礼宴席上退下的苍白,还有突然浮现的悲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