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面对这个迟来的拥抱,郁凉竹以为她能狠心推开。但事实是,她做不到,她贪恋这份温暖。
  “妈妈。”她遵从本心,紧紧地回抱住方美絮。
  方承君说的对,有些事情还是要说开比较好。
  虽然现在两母女什么也没说,但她们都明白,竖在两人之间的一道隔阂,正在缓缓消退。
  这一个夜晚,郁凉竹睡在方美絮提前晒好的被子上,满满的太阳味道,感觉灵魂都被洗涤干净。
  农村的早晨开始得比城市早,手机的闹铃还未响,邻居家的鸡叫就唤醒新一天的郁凉竹。
  她毫无负担地赖了会儿床,将被子铺好在床上,趿着拖鞋走出房间。
  一下楼,一股香味扑面而来。
  是清汤面。
  方美絮注意到刚起床的郁凉竹,“起来啦?我还以为你得九十点才起嘞。快洗漱一下,很快就可以吃了。”
  “昨晚睡得早,今天自然就醒得早啦。”
  郁凉竹很久没有与方美絮这般亲呢地说过话,却没有丝毫地别扭。
  这大概就是亲情的特殊魅力。
  吃完了面,郁凉竹决定去看看外婆。方美絮有事没陪她。
  上山的时间不过早上七点,划过的草丛沾有露珠,幸亏方美絮提醒她换上套鞋,不然还没到目的地,她的鞋袜就能湿得透透的。
  郁凉竹抽出放在挎篮里的镰刀,带上手套,将外婆墓碑前快赶上人高的杂草砍掉一半,让人能够直接蹲到墓碑前。
  外婆的墓碑是前年新修的,黄金色的字体很是清晰。
  郁凉竹摩挲上外婆的名字——庄河,脑海中浮现出外婆在世时的场景。
  “外婆,我来看你了。”她没有带纸钱,只带了一捆香和一瓶外婆生前爱喝的米酒。
  点燃三根香鞠了三个大躬,直起腰板时,她的视线笼上一层水雾,“对不起啊,隔了大半年才回来,您会不会怨我?您定是怨我的,不然怎么总不入我的梦来看我?”
  山上有松鼠,会时不时地从某个角落窜出来,而后又消失在某个草丛里。
  将香插入墓碑前的一个小土坑里,倒上一杯酒,山风将她的声音飘到远方,“外婆,我和妈关系和缓许多了,”直抿的嘴角微勾出笑意,“我想,应该是哥在中间做了不少的调解。我还是很幸运的,对不对?”
  郁凉竹还说了很多的话,抱怨现在大环境的压力,做教师也没有表面上这么风光和轻松,各行各业背后的心酸,只有内行人知道。
  “外婆,我最近,”郁凉竹心尖微痒,“遇见了一个人。”
  孟复欢说小时候没从家长身上学会的爱,可以长大之后在寻找的爱人身上学习。
  “您觉得我应不应该勇敢一点,迈出一步?”
  “叮。”
  手机进来一条微信。
  心里有种预感,觉得应该是白时楷发来的。
  打开手机一看,还真是他。
  是种什么感觉?好像小时候猜谜语猜对了,被大人喂进嘴的一颗糖,甜得她不禁眯了眯眼。
  koi:郁老师,祝你中秋快乐!
  后面还有一个月饼的表情包。
  脑海中响起外婆临走前,苟延残喘之际安抚她时说的一句话:“阿竹不要哭,外婆会一直陪着你的。外婆要帮我们小阿竹,找到一个能代替外婆保护阿竹的人,才能彻底放心离开人世嘞。”
  第11章 觉得可以一试。
  爱一个人,就得爱她的每一面,美丽的,尴尬的,无措的,可爱的……总之就是方方面面。——《楷楷蜜录》
  香烟缕缕,庄河说不出的话,让风替为转达。
  郁凉竹将吹起的碎发别到脑后,“外婆,您是在鼓励我吗?”
  风划过树梢,轻吻在她的两颊。
  一滴眼泪从眼眶滚落,“外婆,我知道了。”郁凉竹将手中的酒悉数泼到墓碑上,站起身。
  太阳拨开层层云雾,温暖的阳光洒向大地,郁凉竹被这份秋意的柔和包裹住,脸上浮现笑脸,她对庄河说道,“外婆,您放心,我定会好好生活,往后的日子都会是美好。”
  下山比上山容易,郁凉竹路过一片板栗园,原本只是想随手捡几个,但越捡越上头,最终足足捡了一篮的板栗。
  回到家里,将板栗交给方美絮,“妈,我在咱们山头捡了一筐板栗,咱们今天吃板栗煮鸡汤呗,我在广阳可馋了。”
  郁凉竹边说边咬开一个板栗,费劲儿将皮衣剥掉,一口嚼下去,生脆的一声咔嚓,清甜的板栗味弥漫在整个口腔,好吃!
  方美絮看郁凉竹小孩儿的满足模样,笑着接过,“成,妈今日满足你。”
  “谢谢妈。”
  两母女的相处本该就是这样,只是两个人性格过于相似,错了都不肯低头,让两人的感情淡薄多年。
  好在,一切还不算太晚,一切都还来得及改变。
  “你出去陪小远玩吧,他一来就吵着要见你。”
  “哥他们来了?”郁凉竹又剥了个板栗在嚼。
  方美絮看看板栗,确实不错,“你前脚出门,他们后脚就来了。”
  郁凉竹:“那怎么不打电话给我,让我早些下来。”
  方美絮: “知道你有话要和你外婆说,反正今儿个就咱们母女,承君一家三口过节,没啥要你干的。”
  郁凉竹点点头,“那我出去了,有什么事儿叫我。”
  方美絮系好围裙,开始洗菜,“知道的,快去吧。”
  郁凉竹刚到庭院,方墨远眼尖地瞄到她,立马就挣扎着要从方承君的怀里下来,作势要蹦到郁凉竹身上。
  好在方承君预判到方墨远的动作,一把拎住这臭小子的衣领,“干什么?看到救兵就迫不及待要跑过去?我告诉你,今儿个谁来了都没用。”
  郁凉竹脚步一顿,这是啷个了?她这小侄子又犯啥错了?看方承君阴沉着脸,好像还蛮严重的。温添呢?怎么没见人影?
  “哥,嫂子呢?”郁凉竹走到方承君旁边,努力回避方墨远求助的表情。
  小兄弟,我也害怕你爸生气的模样啊。只能说声爱莫能助。
  “去兴盛拿今天的货了。”方承君转身,语气好转些,“和小姨说开了?”
  “你咋知道?”
  “你今天脸上带笑,往日都臭着一张脸。”
  郁凉竹挑眉,“有吗?”
  “有。”说话的是方墨远,他今年七岁,正是最调皮捣蛋的年纪,简直就是家里的小霸王,“姑姑和小远一样,情绪都写在脸上,难过就是哭,开心就是笑,妈妈说这种人最单纯。”
  这是在夸她,好让她救他吗?
  行,今儿她高兴,也好久没见这小侄儿了,就帮帮忙吧。
  “哥,我买了礼物给小远,让他跟我去拿,成不?”
  “不行。”方承君狠心拒绝郁凉竹和方墨远的祈求,“这臭小子今日不教训教训,他明儿个还敢到别人家上房揭瓦。”
  上方揭瓦?就方墨远这小身板,能干这事儿?
  “哥,你刚才说'还',是啥意思?”
  方承君怒气冲冲地叉起腰,指着方墨远说,“这臭小子知道你被李伦那家伙欺负了,和班里几个朋友跑到田间抓小蛇,溜进人家家里扔到了洗手间,吓得去上厕所的李家老奶一大跳,差点心脏病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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