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不是应倪钝感力强,心眼大,是她走到哪儿都容易和人产生摩擦,在华兴和乔娟打架,在奶茶店和黄毛斗嘴,她习惯了,也习惯出了事独自解决。
门阖上的响声拉回了应倪的思绪。
视线里出现了陈桉的半张脸,他把手机放在了书桌上,用她的马克杯抵住,而后拉开座椅,胳膊懒散又冷淡地抱起来。
给人有一种正在开会审视高管的肃穆。
当两人间的气氛变得冷凝时,先开口的永远是陈桉。
为什么不告诉我?
应倪没有回答的问句,他又不紧不慢地重复了一遍。
应倪忽然觉得自己想错了,做陈桉的手下估计也不轻松,明明语气很温和松泛,但听着就是容易攥紧拳头犯紧张。
其实他可能没那个意思,但奈何气场过于强大。
应倪不乐意了:难道我什么都要告诉你吗?
不是。陈桉说:但起码这件事你得说。
应倪不以为然。
陈桉说:上周我明明在巴黎。
我已经解决了啊。应倪无所谓:而且解决得很完美,不需要你帮任何忙。
陈桉思索了会儿,轻言细语道:你搞错出发点了,不需要帮忙不代表我无权知道。
大概是姨妈来了火气强盛,也可能是心情明媚地打视频唠嗑,却被对面的人无情教训。应倪瞬间化身为暴龙喷火:你本来就没权力知道,这是我自己的事,你管得着嘛你。
你再说一遍。
陈桉的声音变低了,也更冷了些,视频自带磨皮效果,应倪不知道真实情况下他的脸是不是比现在更黑。
于是火喷得秒变微弱了,只剩下小小的一簇蓝焰,心虚道:说什么
陈桉没给她装傻充愣的机会,最后一句。
应倪哽了哽喉咙:这是我的事。
后半句。
陈桉逼她,应倪最讨厌人逼她,深吸口气,一字一顿道:你、管、得、着、吗、你!
说完就把视频切了。
陈桉再打来,她当听不见,扔枕头下面捂着去浴室洗澡灭火。只是半夜的时候,辗转反侧睡不着,将手机开了机,聊天框出乎意外地停留在通话截止的提醒。
她气不过,盘腿狠狠敲了几个字过去【下周很忙,不回来了】
其实应倪并没有退机票,她早早将课程调开,除了见陈桉、吴庆梅和京京,还要回去看望林蓉苑,虽说京京把她照顾得很好,每天发视频过来报备,但林蓉苑每况愈下的身体和时不时突发的肺炎让身处异国的应倪整日提心吊胆。
闹脾气归闹脾气,他们从来都是这样小打小吵,所以从没想过陈桉会只字不提她不回国的事,像是很无所谓。之后的几天,两人依旧保持着往日的联系频率,只是往往话说到一半,应倪就以要做作业,要去图书馆,马上去看展等等借口挂断。
相差七小时的时差原本就让身处两国的人很难同频联系,陈桉晚上下班有空,应倪已经在睡梦之中了,等应倪起床,陈桉又身处公司。
应倪看上去比陈桉还要忙,虽然有时候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忙什么。
当然不是说和陈桉吵架让她心情低落,而是自从上个月以来,陆陆续续出现了五点的光仓库闹鼠灾,公司财务经理卷款潜逃,以及被对家恶意商战造谣的事。
应倪焦头烂额的同时,还要对付学校一些无用的课程,毕竟要修满学分才能拿到文凭,更别提之前还要抽出精力处理同学间幼稚可笑的矛盾。
有时候一个人穿梭在校园间的树林间,看着球场活泼朝气的少年少女,会觉得自己不应该属于这里。这种格格不入的感觉并不是因为年龄上的自卑,而是觉得她应该站在另外一片更广阔的旷野,或者说是不应该在这样的年龄浸泡在如此单纯的温室里。
她还发现,从今年开始,学校所有的课程都在某网站上开设得有公开课,她常常因为某门课的教授不负责,在教室里用平板悄悄地上另外一所知名艺术学校老师的课,仅需几十美金。
乃至有门实践课,都不如去巴黎街头的裁缝店当半个月学徒。
关于艺术嗅觉的敏锐和提升,切身体验往往比课本上学来得更快。所以入学近三个月,在某一个被艺术史论文拖住脚步无法去看服装设计展的夜晚。
应倪忽地恍然,最宝贵的不是文凭,而是时间。
再看到京京发来的视频时,还多了一个答案
家人。
时间和家人是现阶段她最应该珍视的东西。
但她一点也不想把这些感受告诉陈桉,因为在她来之前,他们在飞机上,陈桉曾问过她:你确定你有这么多的精力?
当时她信誓旦旦,一副你等着瞧的自信模样,还挥了挥拳头:放心吧,不会向你诉苦说累的!
陈桉说:人的精力不是无穷无尽的,专注度也是有限的,做好一件事的同时往往对另外一件心有余而力不足,即使结果看着还行,也远达不到你明明可以做到的程度。
总结而言就是那句古话,鱼和熊掌不能兼得。
再说难听的,做人不能既要又要。
应倪其实是一个很理想化的人,总觉得她能处理好事业家庭和学业间的关系。
但舒适的环境和坚硬的后盾让她再也找不回壳了,一有风雨,心情就和阴天一样低沉。在大海里航行的小船无法掌握风浪来临时的平衡。
可她还是逞强地每天在电话里和陈桉嬉笑,装作过得很好,即使内心的天平早已倾向了时间的那一边。
所以一吵架,就更不想和人沟通了。
第九十章 床头吵架床尾和(下)
航班是下午一点半的, 应倪一宿没睡,收拾好的行李放在门口。她顶着黑眼圈不停地刷新聊天框,希望能收到陈桉的消息, 问问她去机场没, 想吃什么, 注意安全之类的。
但没有, 一个字都没有。
她深吸口气,将手机揣回兜里, 拖着行李箱往外走。步伐急促坚定, 滚轮的声响刺激耳膜, 直到快要迈出大门的前一刻, 差点因为踢到石头而摔跤,低眼一看,才发现自己脚上穿的是拖鞋穿。
应倪身体顿了顿,木着张脸撇嘴, 在原地呆了好一会儿,才掉转头回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