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李希言判断完问道:“仵作呢?”
  袁桦立即推出一个背着验尸箱的小老头儿。
  “在这儿。这是下官县里的仵作,叫吴诚。”
  吴诚行礼:“鄙人见过王爷,李少使。”
  李希言分外客气:“那就劳烦您了。在搬动尸体前,麻烦把尸体位置和姿势都记录下来。”
  吴诚没想到凶名赫赫的绣衣使会这样有礼,连忙应下。
  “鄙人明白。”
  李希言看着被烧得黑洞洞的入口,过往的回忆瞬间闪过。
  她甩了甩头。
  不行,必须得进去看看。
  她按了按腰间的刀,率先走了进去。
  “李少使!”袁桦突然叫住她,一脸踌躇,“那下官……”
  看他的样子,李希言就知道这又是个担不了事的主。
  “你就去查一查这船的来历。”
  袁桦如蒙大赦:“下官遵命。”
  李希言领头,轻手轻脚从舱门处跳了下去。
  烟熏火燎的气味实在是刺鼻,她皱了皱鼻子。
  一方素帕忽然出现在她眼前。
  顺着帕子看上去,正是容朗那张满带着笑意的脸。
  “没用过的,李少使莫要嫌弃。”
  东西都放在跟前了,李希言也不好拒绝,更何况她确实被呛得有些难受,感觉气管里都是灰。
  她接过手帕捂住了口鼻。
  帕子的材质柔软细腻,还带着微苦的草药气息,让人心神一松。
  “多谢。”
  容朗也捂着口鼻,只露出一双笑盈盈的眼睛。
  李希言不知为何觉得有些不自在,别过眼,朝里走去。
  “等等我!”瑞王轰得一下跳了下来,“我也要看看。”
  李希言没有阻拦,只嘱咐道:“动作轻些。”
  容朗补充:“这些木头都是被烧过的,不结实,太用力会坏的。”
  “哦,我知道了。”
  瑞王天真但是也知道分寸。
  他乖乖跟在三人的后面,好奇地打量着。
  尸体损毁都很严重。
  仵作走到最外面的一具尸体跟前蹲下,伸手检验。
  他先掰开死者的眼睛看了看,又小心地动了动死者的关节。
  一番观察后,他下了结论。
  “死者,男,四十岁左右,体型高大,是被火烧死的。”
  瑞王也不怕,凑过来问道:“李夫子,为什么是烧死的啊?万一是被杀后焚烧尸体呢?”
  瑞王的武功是李希言教的,叫她夫子也合情合理。
  李希言还没缓过来,一时语塞。
  “若是生前被烧死,人在死时还尚存知觉,这时会因为火焰而紧闭双目,在这样的情况下,死者眼内无灰,睫毛的尖端就会有烧焦的痕迹,这具尸体就是如此。”
  容朗说得头头是道,却让李希言心中生了疑。
  外面都盛传这个长乐王爱好享乐不学无术,怎么会懂得验尸?
  见李希言认真打量着自己,容朗不自觉挺了挺胸。
  哥哥说得对,果然,李少使最需要会验尸的人。
  吴诚更是惊讶。
  “王爷当真博学。”
  容朗谦虚了一二:“略懂罢了。”
  李希言压下心中的疑窦。
  “再看下一具吧。”
  集中在舱门附近的尸体都是男性,全部是被活活烧死。
  李希言看了一眼上面的舱门。
  总觉得哪里不对。
  “这些都是女尸。”吴诚收回手,“也是被活活烧死的。”
  四人继续深入,走到了最深处,那里还有两具尸体。
  吴诚不过看了一眼。
  “成年男子,一个三十出头,一个四十出头,烧死。”
  李希言点头,掏出纸笔,将尸体位置记录了下来。
  最外面有十具男尸,接着是七具女尸,最里面是两具男尸。
  “如今只是草草验过,尸体的其余检验要到外面完成。”
  李希言吹了吹纸上未干的墨迹。
  “苗青,抬出去。”
  “是!”
  绣衣司的人动作很快,不过两刻钟就把所有尸体抬出排列好,还搞了个临时的验尸台。
  吴诚在这边忙活,李希言坐到了一边,在脑海里将事情复盘。
  十九个人,十二名男子,七名女子。
  船上的船工几乎都是男的,按理说船上的男人应该比女人多,这艘船上的人……女子的比例有些高。
  还有目的……
  容朗凝眉:“这船……可是遇见海寇了?
  “有可能,船上没有发现这些人的行李。”
  李希言的回答让容朗更沉重了。
  他虽然常年在京城居住,可是自己的封地出了这样的恶贼,实在是让他觉得有愧。
  “真狠啊。”容朗咬着后槽牙,“图财就算了,怎么拿了钱还要人命呢!”
  李希言分析道:“三个可能。第一,凶手生性残忍。第二,死者的反抗激起了凶手的杀意。这一点可以排除,因为船上几乎没有打斗痕迹。第三,凶手被死者看到了容貌,而且凶手很怕露脸。”
  “怕露脸?难道他是什么通缉犯?”
  “不一定,凶手可能是本地人,很容易被认出。”
  三人正说着话,袁桦擦着汗就过来了。
  “王爷,李少使。”他喘了一口气,“查到了,这船是沧州州府过来的,就是个普通商人的船。下官已经让人去叫那商人过来了。”
  还算机敏。
  “很好,人何时能到?”
  袁桦挠了挠头:“再怎么快也得明日了。”
  李希言问道,“你们本地漕帮如何?”
  “漕帮?”袁桦懵了一下。
  怎么问到这个了?
  “漕帮啊……”袁桦想了想才说道,“他们老大叫邬全义,是个本分人,平时还算老实,除了和外乡人打过几架,也没有出格的事情。”
  漕帮本就是干漕运的人以地域为纽带拉帮结派搞出来的小团体,和外乡人有利益冲突,发生摩擦也确实不奇怪。
  李希言喝着茶,眼神深沉望不见底。
  袁桦以为她是要对漕帮下手,不禁说情。
  “干这行的,都是苦哈哈的出身,卖气力吃饭,大字都不识几个,遇见事了冲动些也是常理。说来也可怜。”
  李希言脸上飞快闪过一丝笑。
  这个袁桦还算个合格的父母官。
  “在你眼里,本官是这么不近人情之人?”
  “没有没有……”袁桦连连摆手,“下官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这个意思。”
  “还是要盯着点儿。你这儿是边境之地,北边就是高句丽,该防的要防着。”
  高句丽和大晋关系向来紧张,时有战事。
  袁桦松了一口气:“下官明白。”
  问完话,李希言又沉默了起来,翻着手里的书。
  容朗不住地瞟着她。
  “李少使……似乎不爱说话?”
  李希言恍然。
  瑞王忍不住编排。
  “小叔叔这就不知道了吧,他们道家讲究‘希言自然’,李夫子作为前国师的徒弟,当然不是多话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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