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此刻他怔忡咬着人参,两行血泪竟一下子从眼角淌下来。
  他喘着气,嘶哑道:“别、别救了……救回来也是个废物,活着还不如死了……”
  墨忍声呜咽,恨不得当场一头撞死。
  没撞成功,没霍铎尔拦下。
  “别动。”
  霍铎尔语气很冷,自己的兽侣尽心救他,却不配合,真是浪费白的心力。
  “如果那截断了的手臂还在就好了……”余白喃喃,听到他话的只有霍铎尔和身边的几个兽人。
  “手?小……”
  旁的蚩族兽人不知道怎么称呼余白,他两条胳膊都断了,已经被木板固定住,不便抬动,便朝棚子某个角落努努嘴,“墨的手我捡起来了,就裹在兽皮里……”
  站在棚外的羱族兽人一听此话,掀开角落的那包东西。
  他们嚯地倒吸一口冷气,染了血的兽皮果然包着一条断臂。
  尽管兽人时常狩猎,见过的血腥场面不少,但此时乍一看这条包起来的血淋淋的胳膊,仍有点犯恶心。
  余白还算镇定,霍铎尔见他往那条断臂走近,连忙伸手挡了挡。
  “白。”
  “没事,”余白示意对方安心,“我想试一试,帮墨把这条手臂接起来。”
  赶来的酋长和祭司异口同声问道:“手都断成这样了,还能接?”
  余白也是头一次这么做。
  他瞅着毫无求生意志的墨:“几率不大,而且很有可能感染……你……”
  墨仿佛抓住了求生的机会:“我愿意!不管后果怎么样,我都愿意!”
  余白便吩咐几个帮手的亚雌兽:“去烧几锅热水,准备骨针、细麻线和麻布。”
  这些都是救治需要用到的物品,有现成的,很快就送到了。
  墨的伤势重,不方便移动,他只能在大棚里帮对方把断臂缝回去。
  嘴里含着人参的墨觉得体力似乎回来了一些,至少有喘气的劲了。
  他努力看清楚抱着自己断胳膊的小亚雌兽,扯了扯嗓子。
  “真的能接回去吗?”
  余白专注做事,没有回话。
  他拿起热水浸泡过的麻线穿进骨针,接着把骨针放在火上反复烘烤。
  “没有麻药,一会儿疼了就尽力忍着。”
  墨咧咧嘴:“如果真的能接好这条手,再疼都能受着。”
  说罢,倏地睁大眼,瞳孔紧缩,胸膛重重起伏,嘶哑地痛呼。
  余白没与对方打招呼便开始缝针。
  霍铎尔始终守在一旁,望着眼前的一幕,纵然心理素质稳定,此刻也不由皱眉。
  余白正在用针线穿过墨的断臂和皮肉,多拖一瞬都是折磨,他尽量加快速度,把手臂缝回墨的身体时,对方已经昏了过去。
  春潮寒冷,余白出了一身冷汗。
  他松了口气:“还好墨的意志力足够坚定,如果他熬不住乱动,我也没那么快帮他缝好这条手。”
  处理墨的断臂后,剩下几个受伤的雄兽就交给棉她们包扎。
  余白走出大棚,他手上沾着血,正想找块麻布抹一抹,身子一轻,已被霍铎尔抱起来。
  “回去洗。”
  余白微微点头,他手脏就没抱着霍铎尔的脖颈。
  霍铎尔言简意赅:“不脏。”
  余白抿唇,有些害羞地笑了一下。
  这些话落在他耳边,比任何情话都要动听。
  *
  回了小院,霍铎尔取了灶台上留的热水,拿出肥皂。
  打湿的肥皂往余白手心手背搓,血渍容易跑进指甲缝里,便半蹲着捧起两只沾血污的手,搓得格外仔细。
  余白什么都不用做,等两只手被霍铎尔洗干净了,又被抱进屋。
  霍铎尔拿出一罐油膏,搓化了,替他涂上。
  抹了油膏的双手润滑细腻,霍铎尔包在掌心里揉了揉,心想他的兽侣就该这么干净。
  余白忍俊不禁:“你这样我什么都不用做了。”
  霍铎尔没吭声。
  其实他只想建个温暖的小屋替自己的兽侣遮风挡雨,屋内有吃不完的食物,把人养好喂好,不用去操心其他兽人。
  但余白不可能做那种被养在屋子里的兽人。
  *
  三日后的傍晚,天空又飘起了细密绵绵的小雨。
  余白正在屋内择菜叶子,忽然听到小狼发出长长的呼啸,带着警惕和戾气。
  他放下菜叶子,黑沉沉的天幕上飘着一股黑色烟雾,那是瞭望塔发出的狼烟信号。
  有外族袭击部落。
  小狼跃到他脚边,没有像往时那样蹭他拱他,而是警惕地竖起耳朵,余白往哪里走都紧紧跟随。
  门外来了兽人拍门,余白将门栓拉开,是巡逻的鹫。
  鹫说道:“发现褐族和耀族的兽人偷袭外城,霍大赶过去了。”
  鹫则留守内城防护。
  骨哨声一阵接一阵,听到信号的羱族兽人,无论雄兽,亚雌兽还是兽崽,都把木茅和弓箭拿上,余白也带了把木茅,小狼紧跟着他,一直警惕地打量周围。
  兽人都往广场集合,酋长正在指挥兽人,一部分继续去外城支援,一部分留在内城防守。
  城内吵嚷不断,余白和旁的雌兽齐齐抬头,只见外城方向黑烟滚滚,雨水都穿不透这股蔓延的黑雾。
  不是狼烟,而是人为纵火。
  隔着坚固的城墙,隐约听到交战的嘶吼,守在内城的雄兽焦灼难耐,纷纷开口。
  “酋长,放我出去,我要出去打跑这群褐族!”
  “我也要出城!”
  “还有我——!”
  酋长呵斥:“胡闹,都出去了被褐族袭进内城怎么办?”
  争得不可开交之际,兽人之中忽然有人倒地痛哼,接着一部分兽人持茅瞄准羱族兽人。
  领头动手的雄兽指着酋长喊:“杀了他——他是羱族的酋长——!”
  广场动乱,兽人全部缠斗在一块。
  又有人指向被鹫护住的余白:“别管那个祭司,去杀那个亚雌兽——!杀了他羱族就失去了传承——!”
  鹫挥着翅膀扇飞袭击的兽人,他抱起身后的余白躲开袭击,小狼张嘴扑咬偷袭余白的兽人,咔一声直接咬断喉管!
  飘进内城的浓烟落了许多灰尘,余白睁不开眼睛,瞥见城墙高处有箭头射来,他心口骤缩,抬起木茅想挡开。
  “鹫,有暗箭!”
  鹫侧身,利箭擦过他的翅翼,掉了几根长羽。
  余白的木茅恰好挡中了支箭,虽然没完全挥开,却使得箭头改变了方向,否则就不是擦过鹫的翅膀,而是射到他的身上。
  此情此景,很有可能是羱族内有兽人叛变,投入了褐族,此刻内外联合,找机会尽可能把酋长和祭司都杀了。
  余白咬咬牙:“鹫,你把我放到角落里藏着,你去救人,救更多的人!”
  “白……”
  鹫皱眉:“霍大让我好好守着你。”
  余白难得吼人:“别啰嗦了,多耽搁一刻就多一个人受伤!”
  他指了指一道角落:“就把我放在那。”
  说着,拿起挂在脖子上的骨哨,哨声响起,小狼便寻着哨声奔向他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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