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黎听一手扶在付屿阔手臂,一手无措地绕过他的脖颈, 牢牢托住他的下巴, 坐在半空的摇摇欲坠感,让她集中不了精力去观赏烟火表演。
其实黎听的个子不算矮, 168的身高在亚洲女性中还算中等,但走出亚洲,还是稍稍逊色了一些。
反观付屿阔,就显得毫不费力了, 将黎听托过肩头,他自己的视线依旧能越过人群,看到前方的烟火网。
身边情况相同的情侣见状纷纷效仿, 最后一排俨然成了“男友力”的暗暗比拼现场。
能将女友举过肩头的倒还好,费尽力气依旧不能成功的,只能涨红个脸,挠着头接受一顿抱臂赌气的埋冤。
“掉不了,你放心看。”
付屿阔目视前方,感受到肩头人紧绷的神经,开口安抚。
黎听已经稳稳抓牢, 这会儿担心的可不是会不会掉,而是她的裙子。
她穿的还是下午的沙滩裙, 大露背,款式也相对宽松,腰际处是绑绳设计,松紧的腰身不是太贴合腰线,被风吹起来的话,免不了有走光的嫌疑。
“不是。”她低低嗫嚅,那只托在他下巴的的手想松开来,去压住腰后的松紧绑带,“我的裙子不太方便。”
虽然没有把走光的顾虑说出来,付屿阔还是明白她的意思了。
扶在她腿上的手往上挪去,大掌托在她腰后,顺带压严了裙摆与腰间的那一隅缝隙。
清清浅浅的晚风轻柔拂过,一半压在裙面,一半压在腰间肌肤上的手,掌心温度温热,黎听却像是被“冰”了一下,腰背倏然挺直,呼吸都跟着颤了一下。
眼前的璀璨盛景在瞳孔倒影中炸开,她整个身体僵硬发直,胸廓的起伏都变得小心翼翼了起来。
付屿阔感知到掌心下肌理的僵直,可他自己也好不到哪去。
接触她肌肤的那一半手掌,好似积蓄了一团火,灼烫得他根本无法将烟花炸燃的景象记入脑海,全身心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与她接触的一半掌心上。
晚风微燥,将黎听的裙摆吹起,一下下拂过他的胸前,风中好都似带上了雅淡兰香。
贴在腰后的指腹挪了下位置,微微汗湿的肌肤传来一阵清凉,黎听动了一下,很轻地叫了声他的名字,“付屿阔。”
下方的人闻声抬头,眉宇间还带着未散去的轻微褶皱,“嗯?”
“你放我下来吧,烟火表演结束了。”
姑娘的声音很轻很柔,像是无措又像是害怕,无辜杏眸水润润地看着他,秀气眉头微蹙。
人群聚集的潮热蒸得他快要脱水,喉结上下轻滚了一下,偏开与她对视的眼睛,“嗯”了声,将肩上的人放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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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la回亨廷顿的路上,付屿阔一路默默无言,黎听几次想转头和他说话,试图打破这怪异的寂静,却都发现他在兀自神游。
于是刚费尽心思想到的话题,就又都憋了回去。
不知道他为什么好像又不开心了。
回到亨廷顿已近半夜,别墅院中撸串聊天的人群散了大半,留下的也大多喝得醉醺醺,围在一起抽烟说段子。
付屿阔没再回去,站在门口问黎听,“还要从我这边翻回去吗?”
黎听听着院中一句句口齿不清的话语,猜出还留在那儿的人都已经喝高了。
摇了摇头,“我从正门进去。”
付屿阔借着门前昏暗的灯火看她半晌,片刻后才开口问:“今晚开心吗?”
黎听闻言抬头,对上他的目光,暗夜流光映在他眼中,她看着流光中自己的影子,慢半拍地点了下头,“开心。”
影子闪烁,他于静谧中很轻地笑了声,“开心就好,回去吧。”
不知为何,黎听总觉得他今天怪怪的。
好像开心,又好像不开心。
黎听犹豫了会儿,慢吞吞转身,走到木栅门前,推开门走了进去。
院中喝酒的人转头看了眼,酒精已经麻痹大脑,完全没反应过来,都笑嘻嘻地和她打招呼,“回来啦!”
她笑一下,点点头,环视一圈,发现赵观南已经走了。
将要进入正厅时,小包中的手机传来几下震动。
她低头拿出手机。
是省台工作群中发来的@全体成员的消息。
财经版块整改,召集全体组员三日后到台参加会议。
公告消息的下方,群成员纷纷答复“收到”。
黎听愣了一下,重读了一遍全体消息,在文馨发来后台消息时,她点开了输入框,跟队敲下“收到”二字。
文馨知道她还在加州,先是哀叹了一声提前结束的假期,又问她返程机票提前买好了吗?
黎听茫茫怔怔站在原地。
刚刚从la回来的的路上,她还在想接下来的几天要怎么安排,现在却忽然被宣告离开之日近在咫尺。
文馨的“怨言”还在悬浮框中频频跳出。
她从手机上抬起头,几秒后调转前进方向,快步朝门口走去。
付屿阔还没走,倚在车边接电话,垂在身侧的手上,指间夹了一抹忽闪的星火。
海边的风快速吹走体温,他将指间的烟衔到唇上,伸手打开车门,从车内将外套拿了出来,穿上后,将唇边的烟拿下来,顺势吐出一口薄雾。
他也是在这时看见的黎听。
电话是导师打来的,依旧是那个老生常谈的话题——让他卖掉手里这个公益项目的专利。
还很专业地给他分析了一下,将这个公益项目抛售出去后,且不谈他将收获怎样丰厚的财富,在世界闻名的科技企业助力下,他的名声将享誉全球,那是多少人倾其一生都无法达到的学术高度。
他懒洋洋应一声,对着黎听微偏一下头,动作示意,问她怎么了。
电话里,导师终于被他的敷衍打败,无奈一笑,细问起原因,“leo,我的舌头快要说断了,你能告诉我到底是为了什么吗?”
自打付屿阔这个公益项目问世,前来询价的企业一家接一家,开出的价格也在他一次次拒绝中不断加码,如今已经开至天价,可他依旧没松口,甚至连“考虑考虑”这个答案都不存在。
就是不卖。
黎听站在门前的小花灯旁,微弱灯火映照,她轻轻摇了摇头,表示没事,却也没走。
付屿阔也没再追问,倚在车门,一边讲电话,一边看着她。
缭绕的烟雾被风吹散,他递到嘴边吸了一口,笑起来,回应导师的话,“一开始我就说过,这不是一个商品,它没有价码牌。”
导师还是不明白,“你是在担心专利被买去就失去‘公益’的本质了吗?这个你放心,他们只收取基础设备费用,不会附加任何其他费用的。”
付屿阔垂眸笑一声:“不是。”
导师泄气一叹,“那究竟是为什么?leo你直说了吧,我也好有理由拒绝接下来再来问的人,我的电话快被打爆了!”
付屿阔看向还站在夜幕中的黎听,语气与神态转为肃整,半晌后认真道:“它是一个约定,也是一个礼物,是我倾尽所有,也要完成的约定,它不是商品,所以无价,也不可能出售。”
黎听听懂了他说的英文,但不知道他在和谁打电话,也无法揣测出这句话背后的意思。
导师终于放弃充当说客的这个角色,“好吧leo,但愿你不会后悔。”
付屿阔笑一声:“我想我不会。”
这个话题结束,他又和导师聊了几句,挂了电话,抬头看过来,问道:“怎么了?”
手中的烟还留有一半,他没再抽,直接拧灭了,丢进了门前的烟灰柱。
黎听看着他,想走过来,却被他制止,“我刚抽完烟,别过来。”
黎听没管,步履未停,径直朝他走过去,像是埋冤又像是自顾低语,“你也知道抽烟伤身体。”
付屿阔闻言轻笑了声,从冲锋衣的兜里掏出糖罐,丢了颗糖进嘴里。
清甜果香掩盖过苦涩烟味,他靠在车身,痞痞扬眉,“怎么,担心我?”
黎听在他面前站定,抬眸看他,“嗯,担心。”
刚推至齿间,准备咬碎的糖果停留在原处,他定定看向她。
她的裙摆扬蹭他的裤腿,姑娘的声音依旧轻柔但却有力,“我很担心你付屿阔,分别的这六年,每一分每一秒,我都很担心你。”
踏入院门的前一刻,她是想问他今天又为什么不开心。
尽管分别这么多年,她依旧对他情绪的变化了如指掌。
可最终却什么都没问,是因为她觉得自己如今少了一个可以询问的身份。
而她的折返,是她此行加州勇气的源头,也是她告别的落幕。
她的眼睛亮晶晶,“我不想你不开心。”
付屿阔没说话,依旧静静看着她,糖果融化后的甘甜裹挟味蕾,他居然尝出了一丝苦涩。
紧抿的双唇动了动,正欲出声。
面前的人忽然浅浅笑起来,“明天是我在加州的最后一天,后天我就要回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