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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你娘一会就来,乖啊。”
  柔儿嘬了嘬嘴,仍旧看着她,好似她脸上开了花,又好看又新奇,怎么都不够。
  巧善不由自主发笑,笑着笑着出了神。
  灵姐儿小时候也这样,听她说话就嘬嘴。她走了四年半,灵姐儿就要满七岁了,祥哥儿是男孩,他和慧姐儿都得父母看重,想必过得很好。灵姐儿最像她,会不会也被带出去卖了?
  梅珍常说她命不好:长得男气,家里穷。可巧善羡慕着这样的梅珍,她爹娘嘴上说些嫌弃的话,该给她的关心却是一点没少。梅珍八岁进来干活,挣的工钱都她自己拿着,嫁出去三年多,他们还在帮衬,小老虎吃喝都在外婆家。
  “怎么啦?”
  梅珍将装鸡蛋的小篮子推到臂弯,伸手来接孩子。
  “没事。”巧善回神,从袖子里掏出银珠塞到她腋下的暗袋里,小声说,“这是给你的,单给你一个人的,不许花在别人身上。抽空去找个大夫瞧瞧,嘴皮子发白,气色看着不好。要补一补,缺什么补什么,别舍不得花钱。”
  “你……”
  “梅珍,养好了身子,才能照看孩子。你要是病倒了,谁来管孩子?我手里还有,那边结的钱,你还给秀珠送去。今年不接了,明年再说,你只说年底事多,忙不过来,实在没办法。”
  “你放心,不得罪人嘛,我记住了。”
  两人一块往外走,过了夹道,她该往东走,梅珍要往西,临分别时,梅珍突然叫住她,趁四下无人,快步过来,小声提醒:“翠英身上有了,刘嫂子管着她的饭食,我偷偷看了两眼,全是养胎的玩意。这两三天没有,怕是挪出去了,等喜事办完再回来。这是她们王家的大事,只怕没空替小英……”
  “好,我知道了。”
  “我替你预备香烛。”
  巧善点头,目送她走远后,再回东小院。
  陆婆子瞧见她,笑眯眯地报喜讯:“才刚有人来过,帮你捎进来一大包东西。说是你家亲戚,到城里来做小买卖。还叫人带了口信,叫你安心做工,家里都好。”
  “多谢。”
  青杏帮她守着东西,哪也没去,一见她就招手急喊。
  还真是一大包,比那堆叠起来的被褥还高。
  他想得周到,除了布料棉花丝线,还有一包糕点干果。她留出一小半,剩下的装在果碟里,拜托青杏去分发。
  布料全裁好了,都是丫鬟堆里常穿的颜色,只是质地不同。有几样看着密实厚重,适合穿外边挡风,有些软和细腻,能做里层或小衣中衣。有这些,够她里里外外全换上新的还有余。
  做鞋的料也有。
  青杏送完东西回来,真心替她高兴,喜滋滋地说:“正好我有空,我来替你缝。你先看看有哪些是我能做的,我们早点开工。”
  巧善将匀出来的料子塞给她,小声道:“先做你的鞋,别告诉别人是我给你的,她们可没有。”
  青杏咬着下唇,直勾勾地盯着她。
  巧善笑道:“真是给你的。他知道我跟你好,才预备这么多。你不要不自在,这是工钱,过后你替我干活,可使得?”
  青杏用力点头,两人这就埋头忙起来。
  猛然得这么大一堆东西,是人都看得见,不过谁也没话说。这院子里只有她是外边来的,别人都有家里送进来的东西,这是她头一回有。她穿得穷酸,也该换了,以免丢五房的脸。
  她喜上眉梢,丢了一大注财的雪梅看见后,心里越发不痛快,想拿她出气,时不时叫她过去跑个腿。
  干活的人老实,被呼来唤去,任劳任怨。读书的那个不老实了,总喊“巧善”。
  得不偿失,还得了霜菘一番讥讽。雪梅不敢喊了,连台矶都不让她上,隔老远打发走。
  巧善觉得这事好玩,特别想和他说一说,去领饭时,总盼着张婆子那能有消息。 可惜老爷就要回来,想必他身上事多,没空亲自往这边,一直没看到人。
  第25章 纷争开始了
  转眼就到了十八,她连胡思乱想的空都没有了,整个老宅都在忙洒扫。然而大老爷拖到二十一才回来,据说下马车时,他紧攥五老爷的胳膊,叫这个弟弟寸步不离跟着。两兄弟前去拜见母亲,过后五老爷又被拉去了闲野居,到第二天晌午才放出来。
  出的必定是大事,这回防得密不透风,没人知道底细。底下人缩紧脖子谨慎了几日,见没事发生,便将它抛之脑后,为腊月的活忙上了。
  五太太比两位老爷晚到,二十五才风尘仆仆地赶回来,顾不上休整,当晚就搬进了东小院,点着灯训话。先是儿子,再是下人,一个不少。
  巧善和青杏一块被叫进去,本是个好消息,有人作伴,至少心里有个依靠。可惜太太说的话,很不好。大意是她身边有人伺候,用不着这么多闲人,年后要散一半出去。
  青杏脸色惨白,浑身发僵,巧善拉她出来。两人一块走到石榴树下,青杏实在绷不住了,小声抽泣。
  这跟老太太挑人给孙子使唤不同,被五房轰出去的人,名声就坏了,只能去做粗使,一辈子翻不得身。
  等家人知道,她死定了!
  “回去再说。”
  青杏咬着嘴点头,进屋后,抽抽搭搭说:“太太那话,是对我说的,你别担心。你认得字,能陪七爷念书,能管著书册,这里少不了你。”
  伤心成这样了,还记挂着安慰她呢。
  巧善心里暖暖的,小声说:“你也不用愁,你瞧见没有,都是一对对叫进去的。我和你,秋梧和春柳,碧丝和棠梨,想必雪梅和霜菘也是一起。太太特意说散一半,我猜这里边有点东西。”
  青杏瞪大眼睛,接道:“呀,这是要挑拨?”
  巧善用手盖住她的嘴,点头后,抱着她的头耳语:“太太先前不在家,担心错过了什么,这是等着人去揭发呢。”
  青杏抿着嘴大喘气,巧善小声安抚道:“别担心,不是有句老话,叫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青杏噗嗤笑,不愁了,刮着脸说:“羞羞羞,谁是爷了?”
  巧善也笑,起身跟她一块洗门帘子去——以后没得清闲了,好好干活,以免被人抓住把柄。
  东小院北面三正两耳,正房三间住着太太和少爷。箱笼锁在东耳房,贴身伺候的大丫鬟睡西耳房。
  太太一回来,雪梅和霜菘都得搬出来,把屋子让给几位碧字姐姐。春柳和秋梧不敢再两头跑,也把被褥搬了过来。先前春柳跟她姨妈睡东间,秋梧只在这短歇,西间算得上是巧善和青杏的天下。如今大通铺上睡一整排,箱子也多,把屋里挤得满满当当。
  早起最忙,人急着打转,不是踩到东西就是撞到人。巧善提早叫青杏把箱子搬过来,摞在她的上边。
  巧善穿的全是新衣,本不算扎眼,毕竟没有绸,全是布。谁知还是让人盯上了,入夜之后,不知道是谁起的头,等她和青杏倒完水回来,就那么巧地听见雪梅说到:“……突然就发财了,谁信啊?没准是里应外合,在外边替她销赃呢。”
  青杏气到发抖,巧善抢先抓住她胳膊,比她先一步进屋,照常关门上闩,权当什么都没听见。
  两人睡最西边的被窝,抱在一起,任她们闲言碎语。
  隔日一早,青杏要刷完夜壶才能去甘旨房,巧善先去领饭,临走特意叮嘱她:务必装聋作哑,保全自己。
  巧善也不敢在八珍房逗留,匆匆往回赶。
  陆婆子在二门外站着,远远地朝她招手。
  巧善心感不妙,将食盒换到左手,小跑起来。
  陆婆子压声告诉她:“里边闹起来了,太太要拿人,你快想想有谁能帮你,我找小么替你传个信。”
  有,他一定能帮她!他最能耐,遇上什么事都能应对。
  她动了动嘴,胳膊传来的酸痛让她不由自主地换了手。
  等等,这会不会是个局?
  先前她穷得厉害,没什么好孝敬的,只能奉行礼多人不怪。一直到上回收了他送来的东西,才匀了些吃食给这个老妈妈。
  只有这点交情,值得这婆子冒着得罪太太的风险来救她吗?
  这一时半会,实在拿不定。
  罢罢罢,就算真有事,也不该把他拉下水。
  大老爷在家,五太太就是想折腾,也不敢闹出人命吧?大不了挨顿打骂,她受得住。
  她在一阵慌乱过后,双目无神地摇头。
  陆婆子一声哀叹,摇头道:“那你快进去吧。”
  冬日的早晨冷得厉害,但冷不过人心。
  院子中央的青石路上,跪了三个,巧善只看一眼,就膝盖疼。石榴树下跪着青杏,正房的台矶上,也跪了两个。巧善绕一段,从东厢的廊道往上。
  台矶上跪着的秋梧悄悄给她使了个眼色。
  看不懂啊!
  每回见五太太,除了训话,还是训话,在省城那些时日,也是如此。老实说,她连五太太的眉眼都没看细致,更不要说摸透她这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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