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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他斜睨她一眼,懒洋洋地继续闭目养神,不悦地反问:“又要说他是好人了?”
  “不是!”她又戳一次,为难地说,“我有点害怕。”
  他睁眼看向了船灯,她赶忙说:“灯够了,我不怕黑,要真有鬼,我还想找她打听打听小英呢。我不喜欢……我讨厌这个五爷,他看人的时候,我我……”
  只是说到这个人,就毛骨悚然。她搓着胳膊,又往前挪一点,贴着他的袖子说:“身上直冒冷汗。他爱欺负人吗?打,或是骂?”
  他一把扣住她无处安放的手,翻坐起来,拉住不放,拧眉问:“他又到你们跟前晃悠了?”
  她心有余悸地点头,用空着的手抠额头,小声说:“挂旗子的这条过道宽敞,你们都走这边,他走堆用具的这一面,来了几回,总是听到有人走动就悄悄地溜走。若只是贪玩,船头风光更好,船尾少不了烟气炭气,不该来的吧?还有,无缘无故的,他说到了向京,要带我们去打首饰。我们不搭理,他自说自话,还背诗,我们听不懂,也不想听。”
  他的眉越皱越深,这事太古怪了。
  平心而论,她俩的身姿容貌,没法跟赵昽身边的人比,绝对够不上招人惦记。他一起头就瞧不上赵昽,没在他身上费多少心思,但至少看在眼里。赵昽在守孝前也没见动那两个过了明路的大丫鬟,不像个贪色的,因此他从没往这上头想。上回听到是赵昽在那晃悠,以为这人接连守孝心里不痛快,偷偷出来透气,便没放在心上。
  他松开手,下巴一扬,示意她回床上去,自己带着长凳往床边搬了两步,离得近一点,好叫她安心。
  她踢掉鞋,把腿收上去,跪坐好,等着他拿主意。
  “你的那些话,老爷听进去了。这事算大功一件,我还没为你讨赏,你仔细想想,要不要去大太太那边当差?”
  大太太瞧不上昽少爷,去了那边,兴许一辈子都碰不上这人,可是,那边有她不想见的大肖婆子和常满。原定是她趁这个机会,顺理成章地留在大老爷这边,清闲安定,还能彼此照应。可是,大老爷对侄子关爱有加,恐怕躲不开。
  都有利弊。
  在这多事之秋,还是安分些好,这是保身之道。
  因此她说:“先这么着,等主子安排。你帮我想想,他这是要做什么,有没有破解之法?我不想再卷入什么阴谋阳谋,只想踏踏实实过日子。”
  他点头,刚要说话,先听见外边有了动静。
  他朝她示意,她马上捂住脸,试图掩耳盗铃。
  他失笑,小声说:“你是跟着我打下手的人,去开门吧。”
  那就名正言顺了。
  她悟了,利索地爬下来穿好鞋,将换下来的袄子藏好,再把晾在木箱上的抹布揉成一团放在桌上。
  他拿出了册子在翻,长凳被推到了墙边。
  她见一切都妥了,端着小盆走到门边预备好。
  门外人踟躇了好一会才敲,对方敲门她立刻开门,像是凑巧在离开时撞上。
  “玉露姑娘。”
  玉露见到她,有一瞬的意外,随即浅笑道:“禾爷在不在?”
  “在的。”巧善将抱着的盆换到远离她的另一侧,接着说,“您请进来坐。”
  她回头将抹布拿了,顺手再擦一遍桌子,而后重新捡起盆,对他说:“禾爷,我先去洗个手,再去打热水。”
  他抬眼看她,点头,目送她往外走,及时叫住:“不要关门,屋里闷得慌。”
  “是。”
  至少要留两个炉子,炉子上要有热水,这是赵家的规矩。她出去转一圈,拎着铫子回来灌茶壶。
  像是已经说完了要紧的事,这会没人说话。他将茶盅翻过来,自己动手冲茶,第一杯给客人,第二杯放在她常坐的东边,第三杯留在中央没动。
  巧善想着是不是自己在这碍事,拎起铫子想退出去。他开口了:“留着吧,一会我烫个脚。”
  “是。”
  “还愣着干什么?”
  “哦。”
  她去拿木盆,他拿起了茶盅,玉露起身告辞。
  人走了,留下一阵香风。她送客回来,不停地抽动鼻子来回嗅。
  他冷眼看着,慢条斯理地脱鞋袜。
  这丫头不躲不避,仍在那充小蜜蜂,撞见他的目光,傻愣愣地问:“要不要我来脱?”
  他三两下将系带扯开把袜子甩掉,裸脚往盆里用力一踩。水溅了出来,她看在眼里,立马提醒:“你轻点儿。”
  他心口堵得慌,她还在那唠唠叨叨:“会不会顺着缝漏下去,打湿下边的床铺?”
  有了这个顾虑,她不追香气了,蹲下来擦地。
  他见不得她这样,没好气道:“管那么多干什么?下边住着做杂活的人,没床铺。”
  她不高兴了,嘟着嘴反驳:“那也不能,没有床铺有衣裳,还有人啊,打湿哪样都不行。大冷的天,要是没有炉子,老半天也干不了,多难受。”
  他冷哼一声,不肯认错。
  她不急着去搓洗抹布,蹲在他旁边,追着他问:“要是我住下边,睡得好好的,被人淋一头的水,你气不气?”
  他恼羞,故意反着答:“湿的是你,我气什么?”
  她急了,再问:“你真不管了?”
  “管什么管?去去去。”
  他不好好答,她就一直问,调子一次比一次哀怨,人靠得越来越近。他怕了,望着顶上的板,无奈一叹,“管,一定管到底,是我错了,我就不该洗脚。”
  她满意了,笑眯眯地安抚:“洗脚不是错,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下回轻点就行。你先睡,我去洗袜子。”
  她取来干净的布巾放到他膝盖上,眼睛盯着他的脚,只等它们一离开就要端走洗脚水。
  “一天天大了,男女有别,往后这些事,你别……”
  她端起盆就走,还回头嫌他:“你说好多回了,真啰嗦。”
  “你……”
  她落下了抹布,又倒回来找它,反过来念叨:“我知道啊,我在外边又不这样。别老拿名声说事,我是个丫头,名声再好,也没人请我去做官。禾爷,我就想在这自在点。”
  禾爷被堵得哑口无言,说教不下去了,只想笑。
  这家伙,在他面前越来越放肆了。
  第33章 风雨飘摇
  她将盆留在外边,带着湿袜子回来,将它们搭在离火盆不远的箱子上,不用人管也能炕干。她不舍得睡,在这船上又做不好针线,只能拿出来看看。
  他盘腿坐在床上,有意试探,拍拍身侧的床板,吆喝她:“过来,先前那话还没说完呢。”
  她果然不避讳,当即就坐了过来,坐下后先将手里的东西伸过去让他瞧。
  他又不会这玩意,给他看什么?
  她摸摸上边未完工的兔眼,有些遗憾地告诉他:“我只会描它,你是男人,戴这个不好。”
  “谁说不能戴,兔子就没有公的吗?”
  她噗嗤一笑,抚着绷子附和:“你说的有理。”
  “有空多养一养身子,扎这玩意做什么,费眼伤神。”
  靠这个挣钱的事,不敢说了。
  她乖乖地收到一旁,主动问:“上回你叫我不要信定亲的事,说的是玉露姑娘吗?她们说她是老太太身边的人,管着针线,很能干。”
  他别有深意地盯着她,含糊说:“既记着那话,怎么又来问?”
  她悄悄地摸向帕子,食指不老实,一下又一下地摸着那兔头。
  “随便问问。她的衣裳好看,绣工了得,等她有空了,没准愿意指点指点我。”
  他听出点意思来了,捏着她耳珠,嗔骂:“她算个什么玩意,用得着你去讨好她?”
  她缩回手,换到这边来推他,再顶嘴:“你这叫什么话?她是个好姑娘,生得好,又会办事。你说不是就成了,何必挖苦?你不想让我去找她,那你说说吧:她来找你做什么?”
  知道打探了,还算明白。
  他暗喜,故意反问:“你问这做什么?”
  “不是你说还有话没说完吗?你……怎么……”
  灯似乎暗淡了,她想起身去看看,可惜身子不听使唤,像是江里起了夜潮,脑袋开始晃荡,眼前的景象都动起来,还带重影。她用力眨眼,但无济于事,桌凳渐渐变得模糊,耳朵里嗡嗡作响。
  “去去去,贴这么近……”
  她莫名其妙靠到了他身上,他又喜又愁,想扶正她,摸上手才觉不对:胳膊软绵绵的,脖子也是,脑袋晃了小半圈,耷拉下去了。
  几声疾呼,没半点儿回应。
  他努力镇定,把人放平,赶紧摸脉。
  还好,还有脉,只是慢。
  他深吸一口气,把人抱起,冲过去将门打开,用脚勾来凳子卡住,再把人抱回来放下,翻箱倒柜找到鼻烟壶,用耳勺掏出料,点在她人中处。
  她的唇色脸色变化不大,但喘息比平常慢,比平常弱,应当是中了迷药。他又找出药油,抹在几处要紧的穴位上,挨个揉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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