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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她抓着它探路,照来时的方向攀上墙,翻了出去,再没回过头。
  第83章 莫作妇人身
  人走了,雨还没下下来,他一回头,惊出一身汗。
  窗子里,她歪着小脸,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回到窗下,蹲着,还是不妥,再次坐地,比她矮一截了才解释:“她就是廖天钧,她父母不愿意输给另两房,把她当儿子养,正好那时人在西北,身边全是自己人,不怕露馅。听那老妈子说,她落地晚,脸更大更黑,所以挑了她做男孩,谁知后来长着长着就反了,越来越秀气。”
  她听得傻了眼,隔了一会才问:“你怎么知道?”
  “猜的,有一回在学堂……”他倒吸了一口气,不知道要怎么说下去,“这是大事,我想法子从别人那挖出了这个秘密。”
  她猜到了,也不好意思说出口,只好含糊说:“不说这个了,那你们说的那位掌上明珠呢?”
  “跟廖秉钧一样,一出事就逃了,廖家人就拿她顶替。发卖我那天,女眷也被拽出来游街,她回头看了我一眼,我就知道不是心高气傲的那个。”
  她听懂了,但醋不起来,很是难过地说:“她真可怜!”
  “你……是怎么想的?”
  “从来身不由己,总是被拿来牺牲的那一个,怪不得这样忧愁。”
  还有更惨的呢,沦落风尘了。
  就因为如此,他才不愿意听到张麻拐提起廖宝镜时带有不屑,不过有些话,必须说清楚了:“我在那院里当差多年,统共没说上几句,跟她不熟。上学那会,我也就是个拎东西,代写文章的杂役,远远地跟在后边,谈不上有交情。”
  清清白白的!
  她坐下来,趴伏在窗上,手指在窗缝里来回划,幽幽地说:“生在富贵人家,也不见得就快活。”
  “是这么个理。”
  “但愿小英能投生到一个和睦友爱的人家,不求大富大贵,只求顺遂平安。阿弥陀佛,等下,还有,福生无量天尊。”
  她双手合十念完了,又趴回去,接着划窗框。
  他抬手,用三根手指捏起她腕子,把她的手送到里边去,只占这点便宜就收了手,冠冕堂皇说:“小心这上边的木刺,扎起来疼。”
  她转头,又看向了廖宝镜离开那方向,小声问:“她的眼睛怎么了?”
  “不太好,远的看不见,近的看不清。”
  “她不是不愿意念书,是看不清字?”
  “对头!大的行,密的不行,也射不了箭,别的尚可。”
  “真……”
  “可怜!”他抢着接了,见她没被逗笑,心一软,又随口承诺,“若有合适的时机,再想办法帮一帮。方才问过了,她不要银子。”
  他们只是平凡人,她不会强求他广济天下,听到这话已是安慰,用力点头,跟着说:“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只管说。”
  “好!快睡吧,明晚要赶路,在外边可睡不好。”
  “嗯,等等,家禾,你再看看天,能下雨吗?再晚几天,恐怕庄稼都救不了了。”
  “能,安心睡吧。”
  最近出了这么多事,大忧又大喜,突然尘埃落地,她实在是睡不着,于是又缠着问:“外边刮风,你冷不冷?”
  他不答,向上举手。她果然伸过来摸,被他反抓住才明白过来,笑骂:“别胡闹!”
  “是我错了,对不住您。”
  “什么您不您的,我们是平民百姓,你要记住了!”
  “是。王百姓,快去躺着,闭上眼,一会就睡着了。”
  “再叫一声吧,我爱听。”
  “王百姓,王姑娘,王小姐……”
  她笑着阖上窗,隔着窗唤:“赵百姓,你也进屋睡觉去,小心雨丝飘进来。”
  “知道了!”
  应是应了,人没动。
  她没急着吹灭桌下的蜡烛,先将要紧的东西都翻出来,挨个摆上桌,整理好。
  太太送的,他送的,还有梅珍给的,都想带着走,可是那么远的路程,方便吗?
  他们是去寻仇,不是去闲逛。
  唉,实在不行,至少各带一样,别的留下来锁好,拜托小留帮她送去乡下,交给梅珍保管,几时回来了,再带着走。
  一拿定主意,困意回归,身子一挨着床,她就在这份难得的凉爽里安然睡着了。
  雷声大,雨点小,夜里只下了一点雨,落地就干了,好在食时又来了一阵,仍是小雨,好歹多下了一会。出城捡菌子的穷人多,他们混在其中,毫不起眼。
  小英的坟,只是一个极不起眼的土堆,但坟前竖了一块崭新的石碑,上边清清楚楚刻著名字和生卒年月,只是没有立碑人。
  不用问,必定是他做的安排——王家有这份心的话,早立了。
  他不想打扰她,在一旁的石板路上待着,环顾四周,摸出别人那拿的风水册子,随便记了几句应景的,一会拿来哄她。
  她拜祭完,他指了几处好景致让她看,说这里依山傍水,能聚气凝神,让逝者安息。她果然很高兴,气色比先前好了许多,从篮子里拿出一件新的缠枝海棠坎肩,仔仔细细披在石碑上,摸摸粉海棠,再跟小英道别。
  小留没跟出门,在家预备吃食:除现吃的烧鸡馒头外,还有能多放一日的熏鱼、干饼、肉脯。
  她正跟他商量要带的行李,菜刀要带,算盘想带,太太给的箱子还有空当,容得下他给的簪子,但还有衣衫鞋袜妆奁,全带上的话,至少一大担。
  “这些都不带,落脚以后,让冯家兄弟帮我们送。”
  “也好。”
  不舍也得舍,去寻仇,得轻装出行,一人一身替换,再带上菜刀、算盘、针线包就算完,缺了什么,路上再置办。
  一个包袱装不下,两个包袱还有空,她又包了些米和盐带上。
  城东出了大事,捕快民兵都往那捉贼去了。北城门只有寥寥几人看守,他们在这租了驴车出城去码头,坐船北上。
  船上也供吃食,给的钱多,吃的就好,住的也好。
  两人是“夫妻”,多花二两,匀到了一间带床板的舱房,外加每日两顿热饭加两桶热水。
  这样的日子,先前有过,还照旧例:她睡床,他躺长凳。他说着恪州的事,告诉她那位赵大人就在恪州,办事之前,先上门拜访,请他背书,将路引目的地改向溯州,能保此后的行程畅通无阻。
  她担心那位还惦记着要用他赚钱,面露愁容。
  他满不在乎道:“那就装儒士好了。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如今游寓之风盛行,多的是到处乱跑的读书人。我没有功名,好歹念过几年书,能糊弄过去。”
  冒充秀才,是不是大罪?
  她这为难的样子,实在惹人爱。他翻下去,蹲在她脚边,伸出手指,擦了擦她脸颊,而后自然地起身挨着她坐,问她:“记不记得兔子公母那回?你坐在这,突然就倒了。”
  是流鼻涕那回……
  她抬手去摸鼻子。
  他笑着为她解惑:“你突然晕过去,我着急,船上没大夫,不得已,只好给你抹鼻烟。”
  “啊?”
  “章玉露也是被人算计了,回去以后才知道身后被人抹了迷药,她闻的不多,你跟在后边沾了不少。”
  那些人想得龌龊,以为他跟章玉露有什么,必定会中招。
  他没让人靠近过,只觉得这气味腻人。她先是靠得近,中途出门送客跟了一段,回来又猛嗅,平白无故遭了罪。
  “是谁在捣鬼?”
  “蒋家,蒋家心急,想要闹出不合,逼老太太早点出手,解决这边的人。不单要弄我,还把书信掉包,在封棺的日子上做了手脚。”
  难怪他们会提早出发。
  可惜,可惜这些都没了意思,赵老爷人都没了,还有什么好争的?
  等下,她失笑道:“五房觉得好事该轮到他们了?”
  “没错!”
  活着的老爷里,赵苓成了“长”,他以为自己能跟他大哥一样体面呢,立时狂妄起来,殊不知,大难就要临头了。
  第84章 野婚
  他说过欲壑难填的道理,举过院中放金子的例,她始终没动过贪念,不明白这些人锦衣玉食、悠闲地活着,为何还要抛下最珍贵的品行,去争只会让自己更堕落的财富地位。
  她靠着床柱,恹恹地说:“真到了那一天,六姑娘七姑娘也会跟着遭殃吗?”
  “难说。早些嫁出去就好了,罪不及出嫁女,可惜有了亲事,却不能发嫁。”
  都在孝期,尤其是刚死了父亲的七姑娘。
  “唉……”
  “这是老祖宗留下来的规矩,没办法的事。赵西辞就是被守孝耽误,晚嫁了两年,让人钻了空子。”
  她想了一会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外边那个女人生的孩子,怅然道:“我记得你说过,唐家是诚心诚意求娶她,连带扶持了她父亲。既是真心,怎么连这两年都等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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