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多可怜,到了这岁数还没长乳儿,往后指定不会有多大出息。
叫你乌鸦嘴!
当年为何要那样刻薄?
他懊悔不已,恨不能当即扇自己两嘴巴。
她转头看过来,一面忙活,一面关切地问:“怎么了?”
愁成这样,必定是大事。
她顾不上查看掏出来的书,先蹲行过来劝慰:“有事你就说出来,我们一起商量。”
他呆愣愣地盯着她从衣衫里摸出来的《结算法》,感觉脑子里算不过来了,傻傻地“啊”了一声,胡乱答:“没事,后悔不该带你出来吃苦。”
她误会了,接着掏书,接着劝:“这样的事,谁也预料不到,无需自责。天无绝人之路,只要我们人还在,总有法子的。”
方才是平地波澜不惊,这会是峰回路又转,怪他脑子不想事:就凭她吃的那几口饭菜,怎么会有这么粗的腰腹?
这一年的肉没白吃,它长了,原想着只要有一点就够,谁知它比他想的还要争气,哈哈!
他搓着脸,狂笑不止。
她被他这笑给闹糊涂了,不过,眼下不着急聊这些,先得查看要紧的东西,接着拉起衣摆去摸宝贝。
“别掀了!”
再掀他就要狼性大发了。
“啊?”
他抓抓额头,急中生智,盯着脚边的书说:“纸张容易坏,先别急着掀,以免粘在一起的字糊掉了,先烘干再说。”
“哦,好,我知道了。”
她将最后一包小心翼翼展开,过关文书用油纸包着,没被浸泡,比那本书好,只湿了一点边角。
她将东西交给他,解下头发,托着发尾靠近烘烤。
夜虫唱着歌解闷,山风怜他们不容易,只温和地吹,枝叶轻摇轻晃,弯月也温柔可亲。
此情此景,该作诗一首,可是她不会,转头去看他,正好逮到他心虚慌乱的眼神。她错看成了担忧,突发奇想,说:“我们就在这成亲吧?”
“啊!”
他惊得蹦起来,抓着头,绞尽脑汁,想为方才的冒犯找借口。
她焦急地解释:“先前那情形,轻则受伤走散,重则丢命。家禾,那会我不怕死,只想着一件事:我不要做孤魂野鬼。册子上的夫妻是假的,阎王爷不一定肯认。我们在这拜过天地,从此是生是死,都有了伴。”
他听得欣喜若狂,可是这里什么都没有,太委屈她了。
他将原定计划和盘托出。
她笑着摇头,说:“那样轰轰烈烈的大事,以后再说。我看这里也不错,抬头有真的天,脚下是地,高堂……”
她转头去寻,很快找到了合适的“人选”,指着不远处的土堆,惊喜道:“你快看那,那有座旧坟,坟头这么高,必定有些年纪。借那位前辈做高堂,行不行?”
“行!”
有什么不能行的,此时此刻,就算叫他认个山精做父母,那都是万分情愿的。
荒郊野岭,孤男寡女,他满脑子不正经,忍得牙都要碎了,她还在细细致致描绘儿时看过的娶亲场面。
天人交战!
大战了三百回合!
她带了书,他没带,那两本要命的书,怕她误翻到,都锁起来,连同匣子一块藏好了。没有书做指引,他一贴近她就结巴,没法说服她顺着他走,由着他来。
这一路不太平,万一有了身子,她太吃亏。
再者,即便长出了惊喜,她终究还是个懵懂的小姑娘,他不该像条饿狼一样趁虚而入。
总而言之,还得再忍。
眼前的火堆嫌热闹不够,坏坏地窜出一长苗,不知是在嘲讽他的畏缩,还是猥琐。他狠狠地盯着它,它并不怕他的虚张声势,很快又试探了一次。
明显是前者,它想蛊惑他,等着看戏。
他娘的,有你什么事。
他朝着大柴枝踹了一脚,把原来聚拢在一起的柴火堆踢松散了。
“怎么了,你不愿意吗?”
“没有不愿意,太高兴,一伸腿就踢到了。嘿嘿!我看你这主意极好,比我想得周全,听你安排。”
他喜不自胜,她也很高兴,指着南边问:“定江城是在那方向,对不对?”
“没错。”
她规规矩矩跪好,告诉他:“要拜别太太……不对,是干娘。”
他跟着跪下,和她一起磕头辞堂
告别娘家父母
,而后扶起她,一齐仰头拜天,垂头拜地,再是“高堂”,最后是对拜。
第85章 月下
既然成了亲,有些好处,可以光明正大得了吧。
他野心勃勃,可惜嘴不好使,预备了好一会,也没挤得出那句有用的:往后咱俩得睡一块。
她扎好头发,见他眉头紧锁、魂不守舍,心思不知跑去了哪,不得不找话来说:“成亲了,要挽起头发。”
“嗯,”他瞟一眼发髻,回了神,笑道,“没错,这样更好看!”
“家禾……”
“怎么了?”
“你别跟了,我要……方便。”
他闷笑着转过身,怕她害臊,赶忙说:“山里野物多,怕有什么不长眼的钻出来吓人,不敢离你太远。”
她不好意思接这话,可是太安静了会让放水声更清晰,只好东拉西扯,说起赵明娶亲。
从欢天喜地达成夙愿,到妻离家散,只是半年光景,够得上一声唏嘘。
他原本当笑话听,但没乐得起来,不知怎么地,老觉得有哪不对,一面说话回应她,一面琢磨。
“太太把她送出去,是想保她,免得步那位居士的后尘。这位三奶奶性子有些古怪,从不出来走动。迎亲前,我去方家送过一回东西,她没有出来接,婆子说是病着,起不来。”
“古怪?噢!我忘了告诉你,她就是芸姑娘,在宅子里住过的那个。赵昽叫你给她送东西,等下!难道赵昽也打过她主意?”
私藏罪臣家眷,以贱充良,多少达官贵人都不敢做的事,太太做了。这要是被人拿住把柄,恐怕要狠脱一层皮。
可是赵明再差,也是太太最深的牵挂。一个母亲,为了达成孩子的心愿,甘愿犯天下之不韪。他除了敬佩,说不出别的。
他从震惊中回了神,摇头道:“那会她十四,早过了让那混蛋惦记的年岁。他去讨好周芸,是故意找事,好叫赵明不痛快。他嫉妒赵明父母双全,又是长房嫡子,比他这个野种高贵,因此逮着机会就会刺上两句。我不去送这个礼,一是为了找机会接近赵香蒲,二是不想得罪赵明。少爷之间斗起来,遭殃的都是下边人,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留给那些蠢货去冒头。”
原来如此,一箭双雕啊!
不过,她高兴不起来:由此可见赵昽阴险狡诈、心狠手辣,早就露了痕迹。他做坏事经验老到,那更不好对付。
“怎么才能杀他?”
菜刀好磨,妙计难谋啊!
她在溪里洗了手,再接一捧水搓搓脸,再洗手。
他挨着蹲下来,也洗手,藉机说:“夫妻出双入对,这句你听过吧?”
她不明白这和杀赵昽有什么关联,转头去看他,可惜两人此刻背对着火堆,又离它远,她看不清楚他脸上有什么。
他不说,就是在等着她说。
她想了想,点头说:“还有‘公不离婆,秤不离砣’。”
“正是!那下回洗手,得叫上我。”
“啊?”她失笑道,“原来你在说这个,我以为我们在商量怎么杀他呢。我还在想,难道是要等他娶妻的时候……乱了乱了。”
“那是小事,容易。咱们这……我们这件是大事,关乎一辈子。方才你说了,公不离婆,对吧?”
她点头。
“那……”
要命了!
这话怕是长了刺,拉嗓子,死活出不来。
他不得不摸出小酒囊,猛灌一口,而后一鼓作气说:“我们方才正经成过亲,从今往后,得睡在一张床上。不然,外人会笑话夫妻不和睦,日子过不长久。”
她点头,乖顺地说:“我知道,不过,这里没有床。”
又犯呆了!
他哭笑不得,认真纠正她:“床不要紧,要紧的是两人得睡在一块,挨着睡。”
得让她知道这挨,究竟是怎么个挨,他往左再挪半步,两人膝盖碰膝盖,腿粘腿,胳膊挤在了一起。
她后知后觉地脸红了,吸着下唇,光点头不说话。
“别咬,老是咬它,秋冬又不好过。”
他一直盯着呢,她怕入冬干裂,更担心他要咬嘴。
那回她在园子里听了一出荒诞戏,那男人一会说要亲一下他的小乖乖,一会哀求:心肝肉,好歹让我吃一口……
她稀里糊涂惦记上了要跟他亲个嘴,尝尝是什么滋味,才知道为何会那么招人惦记。后来有一回,她心急,问梅珍几时才能沉甸甸。梅珍拉她到角落,神神秘秘说等夫妻亲了嘴,种好娃娃,胸脯自然就成熟结果了。这把她吓坏了,万幸那天胆子不够,没亲上,不然没成亲就种出个娃娃来,名声全坏了。没法一块偕老,没准要一起沉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