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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你……”
  “我真不怕。正是要用人的时候,你在那看着也好。”巧善说着,拨开包袱里的书本,露出藏在下边的菜刀。
  婉如先是叹,接着莫名其妙笑了一声,而后落寞地垮下脸,淡漠地说:“多谢你体谅。”
  “姐姐快去吧,不要客气这些。我知道你们说家禾常提起我是客气话,我算什么呢,但赵姑娘是真的有本事,在我们眼里,她比那些老爷要强得多。可谁都是一副肉身,总有虚弱的时候,你劝劝她:该歇的时候安心地歇,那位东泰大人看着很厉害,不如把事交给他去安排。”
  婉如苦笑道:“既然赵家禾什么都跟你说,想必你也知道赵家如今是怎样的态度,那是派过来盯她的人,怎么放心?”
  “听他催那话,口气虽不好,意思却是好的,不像是奸人,断不至于在这时候落井下石。”
  婉如一拍额头,懊恼道:“真是魔怔了,他们还指着她……”
  她不说了,巧善也不问,顺手帮她掀起车帘,浅笑着目送她下车。
  婉如走出去两步,盯着前头的车轿围,好料好工,外头看着繁花似锦,内里却是一片悲凉。她再回头看看后边这辆,心头一动,倒回来掀起靛蓝布幔,笑着告诉巧善:“我们姑娘说的不是客气话,那位还真是时常提起。头前挂在嘴边的是‘那小家伙’,有时是‘傻丫头’,后来叫‘王巧善’,再往后,说的就是‘我们巧善’了。我们只当是养着亲妹子呢……我们姑娘不能见外客,那些事全是我们在打点,每回过来对账,他都要顺便打听小孩儿喜欢什么,也问姑娘家用的有哪些,胭脂香粉,零嘴耍货,什么都问,只要别人买得多,他也跟着买。这就算了,我听跟出去的人说,常常是收很久也送不出去,白白地放坏了,可下回见了,他还买。”
  巧善又臊又想笑,丢开算盘捂住脸,羞答答地说:“我不知道有这些,多谢姐姐告知。”
  婉如钻了进来,既不坐也不蹲,弓着腰,靠近了打量她的脸,像在找着什么,不等巧善询问,又退了出去,走了。
  巧善拿出行囊笔,刚写下三个字,车壁被敲响了。
  是他回来了?
  她欣喜地掀起车帘,叫了“家禾”。
  车外没有他,只有挑帘子的剑鞘和一张冷若冰霜脸。
  来者不善!
  笑僵在脸上,她立马坐回去,警惕地盯着对方。
  赵东泰收回剑,隔着帘子问:“康平是什么情形?”
  巧善想了想,如实回答:“也出了事,不知道城里究竟怎样,大伙都在逃。我们在寺里拜佛,他们把寺围住了,没动刀,只把人锁起来。”
  赵东泰追问:“是什么人?兵,还是匪?”
  “不清楚。”
  “你怎么……”
  婉如一听见动静,立马过来解围,及时打断了他:“七爷,王姑娘该歇息了,我们不要在这打扰人家。有什么事,等禾爷回来了再商量。”
  赵东泰哼了一声,冷嘲道:“前后这么多人,我还能狂性大发,把她怎么样?”
  他是主子,婉如不好反驳,镇定地坚守在一旁,等到他离开,再对车里的巧善致歉,防着人再回来为难,她特意留下了。
  两人都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在前边很快有了动静。巧善最熟那个声,比她动得快,丢下东西钻出去,高声应道:“家禾,我在这!”
  她往车下跳,狂奔过来的人正好接住,两人傻兮兮地互相叫名字,像是久别重逢的……小孩。
  简直没眼看!
  赵东泰高声打断:“嘿!那些是什么人,会不会留有后手?”
  赵家禾把人举起来放回车上,仔细盖好车帘,再扭头看向不速之客,眯眼盯着他,冷声问:“阁下哪位?”
  已下车的婉如帮着答了。
  七爷?
  怪不得只看一眼就厌烦。
  对方傲慢,他也无礼,撇头道:“问你们自家的人去,我一个闲人,管不上外头的事。”
  赵东泰气上了,将剑往地上一插,咬着牙喊:“你!”
  婉如乐得见他吃亏,强忍笑意,指着前边说:“梁武他们回来了,劳烦七爷过去问明情况,帮着拿个主意,看明早该怎么走。”
  赵东泰一言不发地走了。
  赵家禾掀起帘子,客客气气说:“多谢!”
  婉如点头,看一眼车厢,想提醒男女大防,最终还是忍下了——到了这时候,名声不名声的,不顶个什么用。
  第97章 话事人
  “你有没有事?”
  “有没有伤着?”
  两人同时问的,又同时答了“好着呢”,再一齐笑。
  他身上还有血迹,怕熏着她,打算脱下来。
  她为难道:“我们没有带换洗,先凑合着,明儿再看吧。唉,不知道几时才能回家,她……我想请她去家里做客。”
  她在八珍房听她们说过,小月子和坐月子是一样的,都要好好休养。要是康平没出事就好了,半天能到,请赵姑娘去家里歇脚,早些请个大夫来把脉开方,她再找隔壁阿婆买几只好鸡来煨汤。
  他不知道这背后的故事,笑道:“下回吧,她家里有事,三催四请,因此提早出发了。”
  巧善皱眉——究竟是什么事,要催着一个有身孕的人着急赶回去?要是按原定的十八再出门,兴许就不会碰上这样的事了。
  唉!
  “她夫君去了哪?”
  “忙着做官。嗐,这位唐提学专管科试,时常感慨纸上多庸才,没灵气。平常不是在酒楼里蹲着,就是去逛风景名胜,暗访才子。”
  “多嘴驴那样的才子?”
  “没错,会念几句酸诗就叫才气通天。几年前出了舞弊大案,上下查一通,斩了几个官,但至今有人私下议论,说是上头包庇了真凶。如今都说‘寒窗苦读,不如花钱买通’,那些落榜的人,将不得志赖在这上头,理所当然地不再用功。如今各地都有这样的风气,要是这些人做了官,后果可想而知。”
  “读书做官的事我不懂,我只觉着这人不太好。唐家的老人病了,他有空管这样的闲事,怎么不赶回去接长辈到身边照顾?反叫个……做媳妇的两地奔波。好没道理的事。”
  规矩就是这样:男人理所当然地撂挑子不管,侍候父母长辈全是女人的职责。赵西辞上边有两层婆婆,分住两头,她还要管家和料理外头的买卖,担子更重。
  说出来只会让她不爽快,他略过这里不提,说起了新安排:“时局动荡,那些有钱人家此刻成了肥羊,正是护卫赚钱的好时候。我想问问冯家那些人要不要北上,只说这里的情形,不强求。富贵险中求,让他们自己定夺。张麻拐他们到了雁归滩,再过三五日就能进岵州地界,我想法子通个信,早些会合,彼此照应。”
  “也好。”
  “水运方便快捷,真要打起仗来,沿河那些县首当其冲,他们留在定江,日子恐怕不好过,乡下反倒太平些……”
  外头有动静,他早早地噤声,来人是梁武,在他耳边低语一番,把坏脸色传给了他。
  他回头伸手,她牵上去,他顺手拿上了包袱,她赶紧把行囊笔和纸也抓上。
  “你写了什么?”
  傻丫头
  “没什么。”
  他着急处理大麻烦,没空调笑,把她抱下车,送到婉如那,再隔着车壁和赵西辞说事。
  “那一堆少说有三四百,贪生怕死的时候乱逃乱散,不说帮忙,反要碍事。双拳难敌四手,要是成堆地来,就我们这几个,恐怕抵挡不了。得找他们说清楚了,跟着逃命可以,多少要出一分力。还有一事:方才听梁武说,分头办事时,底下人颇有微词,号令不动。赵家,唐家,褚家,还有外边雇来的这几个,四分合不成一股,只怕难成器。”
  赵东泰离得近,铁青着脸打断他:“犯得着吗?哪个敢不服气,杀鸡儆猴就是了!”
  赵家禾暗道:蠢材,没听过阳奉阴违,暗箭伤人吗?
  果然,赵西辞当即教起了兄弟:“本就缺人手,杀一个少一个,亏的还是咱们。花钱雇佣,买卖而已,谈不上大义,也只有那么多人情在,就不要怪人家大难跟前贪生畏死。”
  她从赵家禾的话里听出了风险:高头大马,豪车锦轿,出行看着气派,到了这叫天不应叫地不灵的时候,它们就成了她的催命符:不是家奴,自然不是一条心,原本护卫的刀,也可以掉头刺向她们。
  杀人劫财,一哄而散。
  乱世多惨案,查无可查。
  她很快拿定主意,高声道:“我是唐家人,这事我来办,你们只是娘家的隔房兄弟,不要出面。”
  “你这话……”
  梁武咳了一声,赵东泰回过味来,自觉闭了嘴。
  赵西辞换好衣裳,添了妆,盖住了苍白。她踩着马凳缓缓下来,巧善担心着她,不由自主地上前挨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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