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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赵家禾伸手去拉她胳膊,她回头,用眼神回答他:不要。
  他不解,但没再阻拦,不远不近地跟着她们。
  正如他所说,提刀拿剑的人,分成几派,围着火堆站在那,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这边。
  赵西辞走近了,停步,站定,朝一旁伸手。
  婆子抱紧匣子,跪下苦求:“奶奶三思啊!”
  婉如上前夺了,抬手拔下仙草簪,将锁卸了,打开匣子,捧到赵西辞跟前。
  赵西辞把大小银票全抓出来,理成扇形,高举它们亮给众人看,趁他们起心思时放下,顺手插进丫头捧着的盆中,让它们沾上松油,再毫不犹豫地扔进火堆。
  不是要拿来分给他们的吗?
  立时就起了骚动,有人提剑去挑,只救出来小半张残票。没做这徒劳无功之举的人,愤愤地低语,不时看向同伴,等着给讯号。
  赵西辞并不看他们,用眼神示意婉如将钱匣子也扔进去,而后缓缓道:“年成不好,唐家九处庄子,赔了三处,剩下六个也算不上丰产,统共只得一千四百六十八两。沿途有我的陪嫁,大小铺子十四间,收上来三千二百两。这是我的规矩:盈利只收整数,剩下的,留给铺子里的人分了,犒赏他们。
  啰嗦是要告诉他们我有钱,我还有够大方,对底下的人好。
  从老宅出来时,老太太怜惜我,给了我三百做私房,连同我出门时捎带的银票,都在这。烧了就烧了,不必可惜,这是借古人的智慧,攒一攒破釜沉舟的气势!车上还有些碎银,三四十两,谁想要,只管去拿。”
  她高昂着头,直白地说:“如今这情形,大伙心里有数,前后左右都有险,落了单,只怕是死路一条。诸位若信得过我,那就留下来,齐心协力拼一把,我看未必会输。家里见我们迟归,也会派人出来找,不算是孤立无援。若杀得出一条生路来,那就是赢了贼老天,必有后福。诸位有好身手,功劳不同,你们忠心耿耿,我绝不会亏待:五百两一个,活着自己领,不幸遇难,那便再添两成,敲锣打鼓送到家人手里,轰轰烈烈一场,好叫人长长久久地记着你英勇。只要我能活着回去,这话就能兑现。你们跟了我几年,应当知道我是什么人,知道我拿不拿得出这个钱。新来的人也不要慌,一视同仁。我既是唐家少奶奶,也是赵家出来的姑娘,要兼顾两家的颜面,从来不做不诚不信之事。当然了,我不会武功,也没有力气,算是拖累,诸位要是嫌弃,可自行离去,绝无二话。都有家人亲朋牵挂,谁的命都宝贵,我尊重。”
  末尾这几句,声音又虚又颤。男人们只当她是说到了动情处,巧善和婉如知道这是快要撑不住了,暗自着急。
  巧善察觉到她晃了一晃,再不敢迟疑,立马垂下头,猛吸一下鼻子,而后弓着腰贴过去,环抱住她,把脸埋在她身上,委屈哭诉:“姐姐,我们明日就能回去了,对不对?”
  赵西辞将手搭在她肩上,既是安抚,也是借力支撑,缓缓道:“对,‘人多主意好,柴多火焰高’,我们有这么多人呢,什么都不怕。”
  婉如借口要劝解巧善,凑上来帮忙扶住后背。
  有了支持,赵西辞缓了口气,一一望过面前这些男人,缓缓道:“离天亮还有大半个时辰,诸位慢慢想。想好了,同我兄弟说一声,天亮就得干活:去林子里砍些用得着的料,削尖了,发给那些人当长枪使。我们又不欠他们,总不能白捧着人,拿自己的命去填。没学过功夫不要紧,穷人最不缺的就是力气,告诉他们:想活命,就奋力扎上去。敌人也是人,都是皮肉做的,扎透了,那也是个死字。”
  梁武带头高喊“好”,其余人也在权衡利弊后,做出了选择。
  赵西辞回到车上,后背已湿透,跟前的人忙着伺候。巧善不想留下妨碍,跳下车,挡在车窗前,以免风把帘子吹起,给里边的人添麻烦。
  婆子心疼银子,坐在马凳上抹眼泪。
  赵东泰过来,踢一脚车辕,很不客气地骂晦气。婆子赶紧背过身去抹干净脸,他还不解气,转头盯上巧善,喝道:“怕死就找你男人去,在这捣什么乱?再胡乱搅事,我一刀……”
  他手里的刀,被人挑起来,架在了自己脖子上。他又惊又怒,磨着牙低吼:“赵家禾,你要做什么!”
  车里的赵西辞喝下参茶,刚缓过一丝劲,就得帮他求情:“禾爷,他年轻不经事,口没遮拦,你帮着我管教管教。”
  赵东泰气得一拳砸在车壁上,恨道:“你什么意思!”
  “凡事不要只看眼皮子底下,东泰,你误会了,王姑娘不是在撒娇,她是在照料我。”
  “你……”赵东泰张着嘴僵在那,把先前的事全串起来,恍然大悟,焦急道,“你身子……”
  巧善怕他说漏嘴,尖叫:“家禾,快揍他一拳。”
  赵家禾不假思索出拳攻向他,赵东泰已然明白自己真的是“口没遮拦”,该打!他不躲不避,受了这一下。
  这样打起来没意思,巧善又在后边拽衣衫。赵家禾没再出第二拳,他要给赵西辞面子,撤回了刀,但必须为巧善出气,便随手将刀扔了出去。看似轻飘飘,那刀却像长了翅膀,朝着远处的灌木丛飞去。
  赵东泰没去捡,越过他看向后边的巧善,一句“对不住”,怎么也挤不出。
  赵家禾更气了,挪了半步,把她遮严实,当面讽道:“赵七爷还有好剑(贱),倒是不用那破刀了。”
  赵东泰理亏,受了这讥讽,垂头转身,蹲在干涸的水沟里纠结去了。
  梁武小跑过去,费了一番功夫才把刀捡回来。
  赵东泰不肯要,闷声说:“谁用得上,那就给谁,我还有……一把好剑。”
  第98章 青涩少年
  她言行古怪,该解释的,可是她答应过不说出去,虽然夫妻一体,可到底是人家的私密事,她只能装糊涂,假装没察觉到他的探究。
  赵家禾暗笑:这家伙心虚起来,眼珠子提溜转,双手无处安置,东抠西摸,还会顾左右而言他。
  “我这把菜刀用的是好料,也能砍树吧。”
  “能。”
  不让她出一分力,只怕会不安。他收了她的刀,提起来细看,笑道:“我用着正好。”
  哪好了?
  只能说正好跟他的手掌一般大。
  她抛开烦心事,抿着嘴偷笑,跟他一块上坡进林子。
  他挑了一枝大小合适的,动手去砍。
  她仔细看过它的大小长短,提早去别的树上挑拣,等他弄完那一枝,就叫他过来砍这枝。
  两人分工,做起来飞快,不知不觉就到了坡的另一侧,远远地看到了另外两位。
  梁武劝了半天,赵东泰只说了几个字,不是哼,就是嗤。两人一东一西在挑,离得远,梁武嗓门大,他说的话,巧善他们也能听到。
  “……乌烟瘴气,她怕耽误了你,才点名叫你来,是想借姑爷的情面,把你推荐到褚家门下。你身手好,又年轻,正是建功立业的好时候……”
  “谁稀罕,叫她好生做她的唐家妇,我的事,不用她管。”
  傻子!褚家有身份有地位,手里有兵,外头还有好名声,时势再差,也能立于不败之地。赵西辞不屑摇尾乞怜,也不认同唐家一直借旧情谊
  唐四的爸跟褚颀有点交情,死了以后,褚颀一直在抬举他们家,所以才会扶持唐四做官,帮唐四挑个好老婆,还顺手帮他岳父抬身份。褚颀也是重要角色,后面会讲。
  占别人家便宜,一向避着那个褚字不提,如今肯为兄弟走这一步,不知为难了多久。
  可惜啊,好心被当成驴肝肺,白赔了心思。
  赵家禾懒得掺和,领着巧善走远。
  他有意要扫清障碍,特意拿此事来贬低赵七。她想的却不一样,小声说:“他是不是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叫赵姑娘为难?我记得你说过,她父亲也是沾了她的光做官。长此以往,她在唐家便没了底气,不好立足。”
  他自然也想到了,不过多想了一步,提醒道:“只要他争气,迈过这门槛,好好立一番事业,将来就是赵西辞的底气,谁也不敢再小瞧她们家。若折不下这个腰,想出息,光凭他自己的话,恐怕这辈子混到头,也只是个让人提起便摇头的赵七。”
  “你说的也有理。你别恼,他年轻气盛,不会说话,心意却是好的。头前有误会,是担心我坏了他姐姐的大事,并不是故意为难。”
  他心知她不是三心二意的人,一肚子醋汁没处撒,只好捏住她鼻头摇一摇,“你呀你……”
  她笑眯眯地自省:“这也是好人,那也是好人。这样不好,不好!”
  他跟着笑,藉机贴上去嘬一口。
  不远处还有几百人呢,她们在坡上,没准底下看得见——今晚的月光可不一样。
  她忍住不笑,推他。他不肯,搂住腰,藉机再讨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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