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赵东泰不会唱戏,干巴巴地嗯了一声。小五会,扒着守卫的胳膊哀求:“好大哥,我虽矮了些,可不差力气,您行行好,也救救我吧!”
大战在即,多一个兵是好事,又得一枚牌子。
城中到处有巡兵,这牌子便派上了用场:一问,就答是表哥替他们寻的门路。
上一封信里有青枫茶楼,一路打听,天黑才找到地方,但吃了个闭门羹。
上手一摸,铜环上都有灰了。
巧善暗叫不好,小五却说:“是个好落脚地。”
几人默契地聚拢,将王朝颜围在中间,让她安心撬锁。
王朝颜拿下锁,顺手往里推,门刚开寸长的缝,就有寒光闪出。
赵东泰拿包袱去挡,同时一个垫步蹬腿攻向那只拿剑的手。小五左手拨人,右手抽走巧善腰间挂着的小菜刀,用力掷了出去。
里边这人武功不差,同时躲开了,藏在柱后拔备用的剑,影子细长。
巧善满怀希望,低声喊:“家禾!”
不是他,但对方听到这个名字便收了势,将剑又推了进去,连退几步,跃上庭中戏台,远远地看着他们。
才下过雨的初八夜,彼此看不清楚底细。
王朝颜立刻把门关上。
赵东泰将包袱抛向她,斜蹬凳面让它扬起来,顺手接住,抓着它向前,同时问:“你是哪家的人?我叫赵七,是赵家禾的族兄弟,家乡遭难,活不下去了,特意找来,想托他找份差事,博个前程。”
来人深知拿不下他们,跳下来,抽出火折子,擦亮了,举着它扫一圈,把人脸都记下后,冷声说:“赵爷身上有事,出不来,嘱咐我来取一样东西。眼下他没空管你们这些闲事,赶紧走!”
小五要说话,巧善拽了她一把,率先往后退。
五人又走了出去,把锁重新挂好,去巷中的小客栈入住。
穷人要有穷人的样子,五个人挤一间屋,三个睡床上,小五和赵七一左一右,靠着门框坐地打盹。
他们特意将包袱摘下来,全放在桌上。宵禁之后,果然有人来翻,翻完原样绑回去,从窗子那溜走了。
挂在城楼的人被收了回去。这人防着他们,但不敢下杀手。两件事指向一个答案:赵家禾还活着,而且活得很好,才会让这人忌惮,不想得罪他。
“七爷,眼下最要紧的是回去报信,你想办法出城吧,我们会见机行事。”
如今的向京是只小口大布袋,少进,不许出。
赵东泰没法蒙着眼说大话,点头,默默地翻窗走了。
四个女人挤在床上,巧善小声说:“明儿再去一趟,我知道家禾藏东西的习惯,那人翻到了这里,应该是没找着。”
王朝颜闷闷地问:“他做奸细去了?看这架势,是有人疑上了,想揭穿他的底细。”
“嗯。”巧善忧心忡忡,接道,“他出门时带上了萧寒,想取东西,一定会叫他来。”
但愿萧寒也好好的。
她很快回神,赶忙安抚:“家禾很会察言观色,以小见大,没准会猜到有人来找。我们留在这,静观其变。”
“也好。”
角落里的廖宝镜期期艾艾道:“要不,要不就……还是我我……”
“快睡觉,明早还有事呢!”
“不行!”
小五和巧善同时开口,廖宝镜闭嘴,接了巧善递过来的袄子,盖在身上,贴壁躺好了。
王朝颜轻哼了一声,耐心挨到她睡着了,悄悄瞟一眼去了门边的小五,薅住巧善胳膊说悄悄话:“吊着胃口就是了,又不用动真格的,不过是借她的名头混进去。立这大功,下半辈子不说荣华富贵,至少能保她殷实安稳。要是赵家禾在……”
“他不会。朝颜,宝镜好不容易爬上来,不能去推她。动不动真格都不对,她是个活生生的人,我们要尊重她。”
王朝颜嗤道:“那我去,这总行了吧?我愿意去,我们这等人,命贱,有机会就上了,贞洁算个屁!只要老东西瞧得上,想占……”
巧善拽了半天没能制止,摸到她的嘴,用力捂上,哄道:“别胡闹,你也是一样的。车到山前必有路,再想别的办法就是了。朝颜,总有法子的,不要动那个念头。”
王朝颜轻轻挣了两下,安静了。
巧善收回手,胡思乱想半天,突然听到她说“好”。
王朝颜翻身,又说一次:“好,我知道了。”
第142章 藏奸
家禾就在城里,且被人当成仇敌盯上了。
巧善愁得睡不着,三人挤在一起,她一动,王朝颜就睁开了眼,恼道:“不睡就干活去。”
“啊?”
“走走走,你去叫小五。”
王朝颜顺手扯走她的头巾,再拆廖宝镜和自己的,顺便塞了一丸药到宝镜嘴里。
小五瞥见这动作,暗自心惊,一摸身上,果然少了。
“你……”
王朝颜装没听见,抓紧绑成绳,背对着她们催:“快点,夜间巡逻是每个时辰的第三刻,这里离钟楼三条街,再过一会就该来了。”
她不等她们问,主动招认:“我受命盯着陆闶闳,这混蛋离不得酒,灌醉了,轻易就能套话。 所有经他手的文书,我都看过,向京的事,我一清二楚,爱信不信!别这样看我,放心,没打算害你们!再耽误下去,就要等下个时辰了。”
巧善和小五对视过,点头——她要存了歹心,犯不着告诉她们这些事。
三人顺着窗爬下去,又偷偷回到了青枫茶楼。
王朝颜要去找灯台,巧善悄声说:“不用,一定在门口。他说要紧的东西,藏深了不方便,要放在随时能拿走的地方,好撤离。比如……”
她抬头,小五心领神会,退到门外,攀了门板,踩着门环爬上去,果然在门头上摸到了东西。
马车一靠近茶楼,下马车时,少不得要整理衣衫,借这机会就能抛好。取的时候不用落地,夜里顺着房梁院墙就能摸过来拿走。
三人来不及高兴,就被突然晃动的黑影惊到了。
“是我……”赵东泰从柱子后走出来,接着说,“这里边我翻过了,什么都没有,后院连帐子都被拆了,脚印多,有人仔仔细细搜查过。大人交代了别的事,这里还有自己人,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王朝颜靠近了问:“那帮少爷都是头一回露脸,按说没人认得出来,可是刚入城就一个不落,全被抓了,说没人报信,鬼都不信。你还敢随便叫人往那边递消息?”
“你放心,大人心里有数。”
放心个屁!
王朝颜翻了个白眼,扭头看向别处。
巧善不放心独自留下的廖宝镜,小声说:“先过去再说,他们没找着东西,没准还会来。”
有赵东泰在,爬上楼也容易了。
王朝颜往一楼后窗吹了半管迷烟,再往上爬。小五看了直摇头,巧善用眼神安抚。小五撑着她往上,楼上还有赵东泰在拉。
她一抓到窗框,便搭腿往里翻,他抓了她外衣的背部,防着她掉下去。
窗子不大,两人上身有一小块交叠,离得这么近,她能清楚地听到他的呼吸来得突然又急促。好在他不是没有分寸的人,她的左脚一挨地,他立刻松手后退。
孤男寡女出行,你还要不要活了!
朝颜提醒得对。
小雨也磨人,衣衫弄得潮潮的。赵东泰拔了门闩去外廊上换衣衫,她们留在里边换。
小五拿到一只扁的纸元宝,耐心等到巡夜的马蹄声过了,再拿包袱皮蒙住窗,在桌下点蜡烛,拆开它来看。
纸上没有完整的字,是看起来笔力稚嫩的涂涂画画。小五把它递给巧善,巧善抹平它,仔细读了起来。
她念到陆字时,几人不约而同地看向了王朝颜。
王朝颜撇嘴,哼道:“看我干嘛?姓陆的可不止陆闶闳,还有陆继业、陆天鸣。陆闶闳太蠢了,做不来这种事。”
“朝颜,不要生气。店铺关门这么久,看得懂的人还没来取,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我猜那黑衣人会拿我们的事,去试探家禾。这是好事,家禾一定会想法子找我们,把消息补完整。不管是谁有问题,都不会牵扯到你身上去。”
赵东泰拿走纸元宝,翻墙出去了。
巧善猜的没错,隔天就有“喜讯”:前街的铺子沾大光,要提早清场铺红毡,迎接贵客。
客栈里的人都是游商,被困在这多日,憋屈得很,便将打听来的消息自编自造:府台大人去年收义女,今年招金婿,女儿是半路来的,女婿是这阵子撞上的,这是头前十几年没攒一点嫁妆,只能匆匆采买。
听起来不体面,但郎才女貌,身份尊贵,就是最大的体面。
小五听到“赵”字,担忧地看向巧善,巧善悄悄摇头,安静地吃面。
赵东泰坐不住,起身要出去。巧善迫不得已,叫了一声“七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