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张御看了看其人,没有作声。
蔡蕹没有回答,他神情凝重的来到了众人前方,看着河水方向。
闻过问道:“师叔,对面那是什么人?怎么感觉有点像我们玄府的同道?”
蔡蕹眼神中多了一些莫名的意味,他重重一叹,语声沉重的说道:“他们……你们可以将他们看成是另一个玄府的人。”
……
……
第四十九章 浑章玄修
“另一个玄府,什么意思?”
闻德言一怔,玄府不是只有一个么?还能有另一个不成?
蔡蕹吸了口气,看着前方,眼神十分复杂,语声有些飘忽道:“他们大多数是从玄府叛逃出去的人,他们修炼的是……大道浑章!”
“大道浑章?”
闻过、闻德两兄弟对视一眼,望向来人目光也不自觉变得异常戒备起来。
大道浑章他们自然是知道,也明白修习这种章法的人是修炼大道玄章之人的对头,也即是玄府的敌人。但也仅此而已,玄府上层对浑章的消息向来讳莫如深,并不会去主动提及。
张御的脸庞此刻掩盖在遮帽之下,显得很是模糊。他眸光微动,自高处目视来人,除了自己之外,这是他第一次看到修炼大道浑章的人。
项淳说此等人都护府疆域只能已经不剩下了几个了,似乎根本用不着去在意了,可此刻看来,显然事实并不是如他所说的那般。
这五人悠然踏着水波,被水雾簇拥着来到了岸上,但当踩在实地上时,脚下却丝毫没有湿痕留下。而那些退到河边的异神教徒则是纷纷躬身让道。
五人中间有一个俊美年轻人走了出来,他看向上方驻地,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前面的蔡蕹,道:“蔡蕹?蔡师兄。”他面上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又见面了。”
而后他目光一移,越过蔡蕹看向闻氏兄弟和张御,道:“你们也是玄府的弟子吧?玄府实在不是什么好地方,故步自封,只会死板传授前人章法,不如来我们这里如何?”
他向前伸出一只手,做邀请状,“来我们这里,你们想要什么秘法我们都可以给你,更有办法让你避开玄机之束,直接阅读下一道章。”
闻过、闻德两人听到这话,却是不禁有些心动。
他们因为资质所限,辛辛苦苦积蓄神元也顶多在第一道章上做文章,尽管战斗力是在提高,可与阅读到第二道章的人相比却是远远不如的,而若是能得到这种秘法……
“不要听他说话!”
蔡蕹猛然高喊了一声。
闻过、闻德二人不由身躯一震,猛地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方才险些就被对方言语蛊惑了,望向那英俊年轻人的目光里顿时满是忌惮,
张御方才也是一样听到了其人说话,不过他并有什么反应。这是因为他尽管已是收敛了“敏思”、“状生”二印,可鉴于他防备那无孔不入的意识侵略,所以“吒声”之印仍是继续维持着,反正此印他能延续极长时间,也是如此,才没有被对方言语所趁。
那俊美年轻人撇了眼蔡蕹,又看向三人,意味深长道:“不愿意?没关系,你们很快会改变主意的。”就在他说话之间,五人背后那飘起的雾气变得越来越浓,甚至连一段河水变得看不太清了。
蔡蕹凝视着下方,他上前一步,头也不回道:“这场战斗你们无法掺和进来,你们走,分头走!我来挡住他们!”
张御看了他一眼,当即一转身,往马匹停放的地方疾步而去。
闻氏兄弟也是毫不犹豫往后撤退。
两人心中都很清楚,这五个人看来是有备而来,蔡蕹以一敌五当是没有什么胜算的,若是自己留下来,蔡蕹还要分心照看,那是更无幸理,反而他们不在,其人或许还有机会离开。
蔡蕹大步向着那五人走去,与此同时,他的身体表面顿有一层浑厚的亮光闪烁起来。
轰!轰!
那些异神教徒此刻似是为了表现自己,就端起一排火铳对着他打了过来,然而铳子轰在他身上,却是一枚枚变形的铅子往下掉落,丝毫不能阻挡他前进的脚步。
那年轻人嘴里轻轻吐出两字:“多事。”
那些异神教徒先是身躯一僵,随后仿若中了邪术一般,纷纷重新装好火铳,然后塞到自己嘴巴里,随着一连串轰鸣,就一个个倒了下来。而一些手持利刃的人十分果断的互相戳刺劈砍,期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不一会儿,就没有一个站立着的了。
英俊年轻人却是站着没动,而五人身后那淡淡的气雾已是涌上岸来,在经过那些尸体时,其等血肉连带同衣物一起融成了一滩烂泥,唯有那些火铳和金属小件还留在原地。
此刻忽有隆隆马蹄声响起,并往着三个不同的方向而去,英俊年轻人抬起头,示意身边几人道:“你们分几个人去追。”
背后四人商量了一下,就三人走了出来,可还没走几步,驻地上方忽然有火铳声响起,同时还有弓箭朝着他们落下。却是那些助役在阻碍他们的前进。
他们是玄府的助役,对玄府忠心不二,此行第一要务就是保护玄府弟子,只要还有一个人没走,就绝然不会离开哪怕一步的。
那三人互相看了看,其中一个忽如疾电般射去,片刻之后,高地之上就恢复了一片平静。而后三道人影倏尔分开,朝着马匹奔逃的方向各自追了下去。
蔡蕹微微叹息了一声,他继续向前走去,到了距离那年轻人只有不到两丈远的位置上停下。
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相互对视着。
过了一会儿,蔡蕹道:“好了,样子做做就可以了,嬴阒,你可以把人叫回来了。”
“做做样子?”嬴阒嗤笑一声,道:“蔡师兄好像搞错了什么?”
蔡蕹皱眉道:“他们只是跟随我一同出来的人,与你们从来没有冲突,也没有可能暴露我投奔你们的事,难道就不能放过他们么?”
“你们?”
嬴阒撇了他一眼,道:“蔡师兄现在要叫我们了,我们这次虽然是出来接应你的,可也没打算把玄府的人放过了。”
蔡蕹脸色微变,沉声道:“你们不能这么做!”
嬴阒笑了起来,道:“蔡师兄,你说这话难道不觉好笑么?”
蔡蕹肃容道:“我没说笑,那闻氏兄弟也是玄府的老人了,他们现在都拜在了许英师兄的门下,很受许英师兄的器重,而那个张师弟,更是连项主事都看重的人,这次特意是叫我带出来历练的,你们如果杀了他,玄府绝对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想来这也不是你们想看到的。”
“哦?原来如此。”
嬴阒点了点头,面上浮现出一丝了然之色,道:“蔡师兄你一开始从驻地里出来,其实就是想早点碰上我们,然后就不必连累这些带出来的人了,对吧?”
蔡蕹哼了一声,沉声道:“这件事本来就与他们无关。”
嬴阒笑道:“蔡师兄越是这样,越说明这几人人才,那就更不能放过了,你放心,只要他们愿意跟随我们修道,我们是不会为难他们的。”
他说了这句话才没多久,那个追剿闻过的人忽如疾电般闪了过来,其人手中似是抓着什么东西,他将之扔在了地上,并道:“我这边的解决了。”
蔡蕹却是闭上眼睛,不忍去看。
嬴阒皱眉道:“全师弟,解决了便解决了,这东西就不必带回来了。”
全师弟一怔,略觉委屈道:“我这不是没法证明么?”
嬴阒还想说什么时候,忽觉有异,他自袖中取出一根竹签,只一拿出来就断了一半,他瞥了眼,道:“原来是折师弟死了,真是没用啊,看来的确像蔡师兄你说的那样,玄府很重视你们。”
蔡蕹一看,此人应该是刚才去追闻德的那个。他有些诧异,倒是不知道闻德还有这等实力。
嬴阒侧过头,看了看一直跟随在自己身边的一名蒙面女子,道:“你去看看折师弟有没有把这个人解决,假如解决了,把尸体都处理了,再往臧师弟那里去一次,他老毛病一犯容易耽误时间。”
那女子对他无声一揖,转身疾走,随着她身上冒出缕缕薄烟,速度越来越快,很快就似如飘空一般离去了。
……
……
第五十章 观人观己
张御策马离开了驻地后,很快感觉到身后有人追了上来,尽管来人只是徒步,可疾跑之下却是丝毫不逊他座下奔马,甚至还在一点点与他接近之中。
他大致估算了一下,假如照这么继续下去,情势又没有什么太大变化的话,那么差不多在一个夏时后,自己就会被其人赶上。
届时双方的冲突是避免不了的,所以他想安稳撤退,就必须设法解决这个人。
只是在此之前,要尽量先远离济河,免得其人还有帮手。
方才在分头跑动时,他有意识的选择了往东走,这并不是回瑞光的路,而是去往安山山脉的方向。
他一开始撤退时,见到对方那从容不迫的样子,就猜测在北面归途上很可能还埋伏有人手,而往这里走,因为前方是一片旷野,自然就可以避开拦截。
他调节了一下呼吸,开始缓缓调整自己,这一战是必须要打的,他有夏剑在手,再加上一手剑术,就算对方具备心光护持,只要把握住机会,也一样可以斩破。
不过这仅是他自身所具备的优势,斗战之前,不但需要做到知己,也需要设法做到知彼。
他现在并不知道对方的底细,又拥有哪些手段,所以有必要试探下。
他一伸手,将马匹的后袋拿到了前面来,并自里取出了一把弩机,还有一个捆扎起来的皮箭鞘,里面插着五支做工精致,泛着黝黑色泽的锐利弩箭。
这东西是那些助役放在里面的,属于每匹马上的标配,本是方便他们猎杀荒原上游荡的野兽的,不过对人也一样有用,某些情况下甚至比火铳更好用。
他观察了一下四周,现在还没有到相对平坦的旷野里,这里的地形还是有一定的起伏的,有少许的遮掩的作用,正好方便自己出手。
于是他持弩上弦,静静等待着机会,可就在他转过一个土丘,准备下一刻试上一箭的时候,却忽然发现,追在后面的人并没有跟上来,而朝着另一个方向去了。
他略觉诧异,可心下一转念,隐隐猜到了这是什么原因,便将弩弦归位,重新放入到袋子中,抓紧这个时机策马往前奔走。
一夜奔驰,一直到了天明时分,才在一条溪流旁边停了下来,再从马料袋里取出一把秘制的豆子喂马,这东西可以让马尽快恢复精力,补足消耗。
喂过之后,他任由马去喝水,自己则来到一片空地上,拿出那个桃定符给他的骨哨,屈指往天中一弹,此物立刻发出一声锐利的尖啸,待那东西迟迟掉落下来,他又一把接住。
等了一会儿,背后似有风声飘过。
他若有所觉,回过身来,见桃定符已是持剑站在那里,道:“师弟寻我,可是要拜托我做什么事么?”
张御问道:“方才是桃师兄引开那人的?”
桃定符笑道:“不过是一些小伎俩罢了,能欺骗他一会儿,至多中午前,他又会追上来的。”
张御合手一揖,道:“多谢师兄了。”
桃定符摆了摆手,道:“我还要靠你找修炼功法,可不希望你现在就被那人杀了,不过……”他神容转肃,“我也就出手这么一次了,师弟你该是知道的,我们真修通常都会避免掺和玄修之间的事,方才那么做已经是破例了。”
张御的确心里有点数。
在那位旧修老师门下修持时,他曾听一位同门提起过一句,似乎是真修、玄修之间有过一个什么约定,所以真修一般不会出现在玄修所在的地方,也不会在没有受到冒犯的情况下与他们起冲突,所以就算他要求桃定符兑现承诺,去对付这些修习浑章的修士,这位也是一定会拒绝的。
不过方式是多种多样的,不能直接出手,却不等于不能在别的地方给他提供帮助,他略略一思,道:“师兄可能看出,追摄我的那名玄修有些什么手段么?”
桃定符用开玩笑的语气道:“师弟如果想知道,这就不如算是为兄答应你的一件事如何?”
张御点头道:“如果师兄认为这样较为合适,那也并无不可。”
“还是不用了。”桃定符却是抬起持剑的手一摆,果断否定了自己这个建议,道:“我只是说笑罢了,我就把我知道的告诉师弟你好了。”
张御看了他一眼,见他神情微带郑重,心思一转,也是猜到了几分其人的想法。
旧修既讲机缘也讲历练,桃定符为找寻自己功法的过程,其实就是一场对自身的磨砺。许下的诺言越重,付出的代价越多,则越有可能寻到那一份机缘。
要是许下的诺言轻轻松松就完成了,那既是对己心的不诚,也是对修行的不诚。
当然这只是旧修的看法,新法修炼者并没有这种认识,也从来不信这个。就算是旧修,具体到每个人,对待不同的事,看法也是截然不同,是不能一概而论的。
不过他知道,因为这等作为不但有旧修所坚持的缘法因果,更多还涉及到老师屡屡提及的道心,可以看作是一种自我肯定,自我修炼的过程,所以在某些方面还有一定道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