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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这应该是正确的。因为他之前在观读浑章时,就没有感受到任何大混沌的力量,那是因为每一次他都没有太大的执念,同时也没有在神元不足的情况下去强求。
  蔡蕹说到这里的时候,他神情忽然有些复杂,“可那些超越常理的力量,往往就是来自大混沌,而非你自身的认知,所以我以为,若是完全排斥大混沌,那也就没有必要转修浑章了。”
  张御看了看他,如果不出意外的话,蔡蕹应该是接触到大混沌的力量了,不然没可能气息发生变化,只是现在感觉还不是太过混乱,其人应该是有所克制的。
  但他并没有去揭破,甚至与蔡蕹接触的过程中,他言语之中从没有直接提及对方是浑章修士。
  蔡蕹也是很默契的回避了这一点。
  张御看了眼远处波流汹涌,却似乎亘古不变的海水,道:“我那日从济河边上离去后,曾斩杀过的一个前来追杀的白衣女子,她已经不能称之为人了,不止是身躯,我能感觉到的,她自身的人性和情感也在逐渐磨灭之中。”
  蔡蕹能听出来,这是张御对自己隐晦的提醒,他重重点头,像是提醒自己,又像是许诺道:“张师弟,我懂你的意思,我女儿还在这里,我还想看着我那才学会走路的小外孙长大成人,我会努力活下去的,以人的身份!”
  二人在这里交谈了差不多半个夏时,在定下了一个联络方法后,便各自道别离开了。
  张御回城后,就直接学宫回返。
  此时天色已暗,家家户户灯火璀璨,亮堂堂飞天灯飘在各个街道的上空,都护府立成这一百年来,每天都是如此景象,生活在这里民众一直在努力绽放着自己的光芒。
  回到了学宫后,他直奔玄府,并在事务堂找到了项淳。与后者见礼后,他就把詹治同的揭露天平之神事交代了一遍,当然这里面隐去了其人的名姓,那几样东西也一同交了上去。
  半刻后,他从事务堂出来,也没有在玄府多留,径自回了居处。
  只是这一趟,他能感觉的出来,项淳在得知此事后,虽然表面上对他不吝夸赞,可实际上对此并不上心,且似乎还很抗拒这件事。
  他私下判断,这里很可能是项淳正要想做什么重要的事,这里牵扯了玄府不少力量,所以其人不想现在转去对付天平之神。
  对此他也理解。
  只是……
  距离范澜申要章法应该过去不少日子,玄府却迟迟没有回音,方才在见到他的时候,项淳并没有对此提及半句。
  这让他坚定了用自己的方法找寻玄机的决心。
  待回到居处后,他本想回去打坐调息,李青禾却告诉他,在他离开后不久,又有一封书信送来,是从安庐居寄来的,已经送到了他的书房里。
  张御让李青禾自去休息,他回到书房坐下,将案上的信匣打开一看,见果然赵相乘寄来的书信。
  信上言及,由于张御斩杀神明化身,名声大振,所以赵相乘说服了安巡会的各岛君长,准备在明年年初推举他为“士”,完成当初他对张御作出的承诺。
  “士”这个民爵,虽然只是民爵第一级,但却有参议谏言,入府为吏的权利。
  但要注意,这里的“府”,指的是是天夏本土的治府,而这里所说的“吏”,说的也是天夏本土的吏。
  所以“士”只要是天夏按照礼制推选出来的,就算去到本土,天夏也是承认的。
  可也同样,“士”的推举条件很是苛刻。
  首先,被举选的人出身必须是夏子,拥有足够的学问知识,精通天夏礼仪。其次,还要能有说得过去,并被人广为承认的功绩,最后就是要有拥有足够的名望,本人还不能有道德上的污点。
  现在年纪最大的“士”,就是上一任署公的父亲姚老公府,其人已然一百二十余岁了,六十年前,就是他坐镇瑞光,先后为三位大都督转运物资军械,稳定后方的。
  因为每一个“士”都拥有极大的名望和资历,所以当这些人聚在一起时,就代表着一股巨大的力量,连都护府都不能等闲视之。
  可以说,每年的“士议”都在某种程度上决定都护府的一部分走向。
  譬如今年,都堂和天夏传统派就是通过“士议”剥夺了神尉军的不少权柄。
  由此可以看出,一位“士”的身份是何等的有分量。
  赵相乘在书信言及,他会让安巡会的报馆配合造势,有个半年下来,当就差不多了,但是提醒他要尽量维护名声,要当心周围的小人。
  这没说不是没有道理的。
  因为按照传统,“士”每年都能推举出一位,可正是因为这个身份异常重要,受各方所瞩目,所以实际情况却是三五年才能选出一位来。
  其中大多数人不是没有功绩,而是受了道德名声之累。
  过去不是没有这样的例子,本来一个有口皆碑的人物,因为有可能被推举为“士”,霎时就站到了风口浪尖,往往一点小瑕疵就被人无限放大。
  可能是怕张御承担的压力过重,赵相乘在书信的最后说到,张御要是觉得这件事不妥,或者感觉时机不对,那么就来书告诉他,他可以暂时按下这个事情。
  张御知道这件事可能会引发各方势力对自己的注意,可他却是没有任何退缩的打算,不为别的,就为“士”在天夏本土也受承认。
  假如有朝一日都护府与本土取得了联系,那么一旦去到本土,这个身份无论是修行还是行走,都是异常有用的。
  ……
  …
  第八十九章 章纸论誉
  七月三十,都护府月末休沐。
  神尉军副尉主燕叙伦坐于华丽的织毯之上,边是喝着香茶,边是翻看着一卷书册。
  他今年五十九岁,不过保养的很好。眼睛有神,鬓角丰满,皮肤光泽明亮,脸上皱纹也很少见,再加上久经锻炼,丰实饱满的肌肉,表面看去不过三十出头。
  由于书册是印刷出来未久就送至此处,所以上面还飘着一股浓浓的油墨味,但他似一点也不嫌弃,一页页仔细翻看着,时不时还点下头。
  这本书上所用的并非是天夏文,而是他请裘学令用了二十年时间,从古老树皮书里翻寻并整理出来的一种古代文字。
  据裘学令考证,这就是安图科人,也就是安人的祖先所用的文字,他现在称之为“安文”。
  燕叙伦自己的名字是典型的天夏人名,可他其实是一个安夏混血。
  在神尉军中,现在到处充斥着这样的人,甚至还有很大一部分是不识天夏文字的土蛮,只是取了一个天夏人的名姓,譬如被张御重创的苏匡就是如此。
  所以现在的神尉军,不论从出身还是从自身的利益上来看,都是最害怕都护府与天夏本土取得联系的一群人。
  门庭外有金铃响起,一名役从走了进来,躬身道:“尉主,肖先生来了。”
  燕叙伦放下书册,道:“请他进来吧。”
  过了一会儿,自外面走进来一个拿着折扇,身着直裰,二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
  他显然不是第一次来这里,走到堂上,就上来一礼,很是随意道:“不知燕尉主今天找我来做什么?可是又要写什么文章么?”
  燕叙伦示意了一下,就有役从将一张事先备好的报纸递给肖清舒,他道:“肖先生,你对这报纸上说的这个人怎么看?”
  肖清舒接过报纸,展开看了几眼,嘿了一声,道:“原来是张参治啊,我知道的这个人,最近我也留意到了,近来凡是有关他消息的文章,都是出自安巡会旗下的报馆,这显然是安巡会在为他造势,想要在明年把推举为‘士’了。”
  燕叙伦颌首道:“肖先生看得很准。肖先生,你兄长是司户主事,你本人也曾做过司礼衙署的撰文,当是熟悉礼制,还请你告诉我,这个张御,嗯,张参治,他下来有可能成为‘士’么?”
  肖清舒理所当然道:“若无人阻拦,那是当然的。戮夭螈,救一船人性命;签立邦约,于谈笑间退万军之敌;斩杀神明化身,护佑衙署长吏,这桩桩件件,哪一个都足够他成为‘士’了,何况他做了三件呢。”
  燕叙伦心思深沉,表面上没有显出什么来,可心中却是大生警惕。
  “士”的人数是非常稀少,最多也不过三、四十人而已,之所以不确定人数,那是因为有些人年纪太大,一直隐居在外海岛上,少来参加士议,所以是他不知道那些老家伙是否还活着。
  但不可否认,一旦成为“士”,从张御的出身,而今的身份、还有以往所表现出来的对神尉军的态度,这注定了其人必然是他们的敌对方,
  这还只是论公,若论私……
  总之这样一个注定成为敌手的人,绝不能放任其成长起来!
  他道:“那请教肖先生,可有办法阻止此事,制约此人么?”
  肖清舒嘿了一声,道:“我曾经打听过此人的经历过往,他是玄府修士,平日里深居简出,看去无甚嗜好,唯一诟病,就是他是通过自荐进入学宫的,可能不为那些老顽固所喜。只他说退了坚爪部落,消弭了一场战事不说,甚至还让这些个土蛮主动来学习天夏文字语言,那些老顽固很可能已对他改变了看法。”
  教化土蛮,布德四方,用传统守旧派的眼光来看,这是比言语退敌还要了不得的加分项,只这一点就可以将自荐之事忽略过去了。
  实际上肖清舒现在还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张御居然能让土蛮主动提出学习天夏的文字语言?自都护府立成以来,还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事。
  有人说这是杨璎的三万大军的功劳。他却对此嗤之以鼻,都护府到来时,军威不是更盛?也没见哪个土著部落主动提出这个要求。
  燕叙伦听他这么说,却是丝毫不急,笑盈盈道:“肖先生,我相信你一定是有办法的。”
  肖清舒一笑,这时他朝左右看了眼,旁边的役从很有眼色,立刻端来一个铺着锦垫的软凳,他坐了下来,道:“其实也不是没有突破口,士议不光要靠都堂风评,也要看民间口碑,”他拿手指对下画了一圈,好像搅动什么,“这里就有操持的余地了。”
  燕叙伦点点头,道:“肖先生请继续说。”
  肖清舒打开扇子扇了两下,道:“想要败坏一个人的名声,莫过于从他的德行下手,过去多少人,就是栽在了这上面,这也是屡试不爽的招数。”
  燕叙伦道:“可肖先生你也说了,这个张御是一个修士,生活简朴,品行上恐怕找不到什么污点。”
  肖清舒嘿嘿一笑,道:“人无完人,就看我们愿意下多大的功夫了。”
  燕叙伦听出他一语双关,大方一笑,道:“肖先生既然有把握,那这件事就交给肖先生了,若是事成,价钱随便先生出。”
  “好!”肖清舒精神大振,他拱了拱手,道:“那我就勉为一试了!”
  肖清舒与燕叙伦别过后,就回了自己宅子,下来几天时间,他都在着手翻找张御的过往。
  这些东西很难查,不过他仗着自己兄长是司户主事,通过收买和威吓等手段,暗中逼迫一名司户衙署的事务官吏,将张御的一部分路贴文书抄录了出来。
  他仔细研究了一下,发现张御自进入学宫后,就几乎没有任何记录了,唯有在乘坐大福号前出现几个地方,可是那里太过偏僻,很多地方都荒废了,自己根本不可能去调查。
  倒是大福号的路贴记录上有一些地方语焉不详。
  而现在看来,似乎也只能从这里入手了,于是他决定用金元开道,命手下役从四处去搜集张御当时在大福号上的具体经历。
  交代过此事后,他就拿起案上一份报纸看了起来,可是才看了两眼,他就咬牙切齿道:“又是这个陶生!”
  身为靠嘴皮子吃饭的人,他十分痛恨那个署名“陶生”的人。
  之前在燕叙伦的指使下,他时常会编造一些东西,比如给安人套一个高大上的起源,再比如把安人以前的部落吹成是一个富庶强大的文明国家,再比如把安人浅黄色的眼瞳说成是金色,是太阳神的后裔等等。
  只是很多他编造的故事,都被陶生扒的一干二净,而且引经据典,有着详细的考证和出处。
  都是要吃饭的,有必要这么狠吗?
  好在他也不是没有办法,每回都是顾左右而言他。
  你和我谈考证,我和你扯传说;你和我谈传说,我和你扯人文;你和我谈人文,我和你扯血缘。
  总之就是你说你的,我说我的。
  可即便是这样,因为报纸篇幅有限,容纳不下足够的转进空间,所以他每次都是以惨淡收场。
  不过两人在报纸上的论战民众倒是非常喜欢看,连带报纸销量也是增加了不少,所以意外的带起了他的名声,由此也给他带了不少好处。
  只是让他不愉快的是,民众喜欢的东西里,就包括他每次上蹿下跳,被驳斥的体无完肤却还嘴硬的样子。
  看在钱的份上,他忍了。
  他放下报纸,眼角撇向桌角上那封报馆妙笔寄来的约书,哼了一声,露出不屑一顾之色。
  现在有了燕叙伦的生意,自己还犯得着用得着凑上去讨骂么?
  冷笑几声,他把笔拿起来,蘸满墨水,老老实实开始编起了文章。
  这一次他文思如泉涌,一直到了傍晚时候才停笔,看看纸上洋洋洒洒一篇文章,笔体流畅,夭矫多变,他也是颇为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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