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7章
他又抬目看向白衣女子道:“依姑母之见,青阳玄府会是这回的胜者么?”
白衣女子思忖一下,道:“若由我来判断,若不动用大军,就只以个人武力而言,竺玄首不出面,目前无人能压过那位张玄正。”
中年文士笑了一笑,道:“姑母是修行中人,对修道人的力量自是很了解,可是世俗的力量如今却也不容小觑,尤其是这几十年,这里面变化更是日新月异,不然那一位也不会竭力推动了。”
白衣女子道:“我虽是修道人,可也理解所你说的,修道人求的是道,然则万物皆在道中,就算是那些造物也同样身在此列,我并不会小看这些东西。”
中年文士微笑道:“可小侄看姑母的语气,倒是希望那位张玄正那一边能取得最后的胜利。”
白衣女子坦然承认道:“虽然张玄正是一位玄修,可毕竟也是我辈修行中人,我自然是倾向于他的。”
中年文士笑道:“其实小侄也是希望张玄正能获胜,没有其他缘由,只是因为这位张玄正是一位夏士,他比另一边更能得守住底限。”
与此同时,良州庄园之中,时悦站在大厅之中,向着张御禀告道:“玄正,我们此前遵照玄正吩咐,监察各处天机院,发现自从谭从被捕拿之后,陆续有不少人乘坐飞舟急急离开了青阳洲。”
张御微微点头,这也在预料之中。
谭从一被捕,这些人自也是担心自己一同被牵连进去。如今他们只有两个选择,一个是就是杀了谭从,不过这很难办到,在玄府众修看管之下,没有哪个人能做到这件事。
还有一个,那便是如范大匠当日所为一般,从青阳上洲中逃离出去了,毕竟青阳玄府还没办法把手伸到外面。
他道:“都是往哪个方向去的?”
时悦道:“回禀玄正,各个方向都有。”
张御一转念,问道:“海上也有么?”
时悦道:“是的,我们派遣弟子跟着观察了一下,其等所去方向,终点应该是一些海外都护府,毕竟那是我们势力难及的地方,若是跑到了那里,我们真不见得能找到他们。”
他顿了一下,道:“玄正,需要我们出手阻截此辈么?”
张御却是道:“别去管,放他们走。”
现在这些人不过是一些试探而已,充其量只是一些小卒子,重要的人物哪可能说走就走,他们也不可能就这么轻易的放弃自己的谋划。
不过若是见到他不曾对这些人动手,那么一些与背后之事牵扯不太深的人却真有可能会忍耐不住,从而设法逃离。
所以接下来才是重中之重。
他让时悦继续保持监视,待其退走后,便就步入内室之中,并从身前的案几之上取了上来一捧玉简翻览起来。
这是收藏于玄府之中的一些道书典藏,里面说的并非什么秘法神通,而是纯粹讲心功修持的。
这些东西若放在修士修为浅薄之时,就算能够领悟其中的道理,也没有任何用处,因为他无法把道理转化成真正的功果。
而这还算是好的,实际上大多数人看了这东西,也就是得到了一些似是而非的东西。
唯有如他这等功行已经积累深厚,并且拥有一定底蕴的修道人,才能从中有所得。
所以现在他除了每日必须的功行修炼的,大多数时间都阅读这些道书。
只是青阳玄府之中此类东西着实不多,因为玄修毕竟不需要这些,他们只要提炼神元便就足够了。
而之所以有这些道书,还得亏是竺玄首和明善道人是真修,所以才搬了一些过来放在此处的。
他心下已是想好,待把眼前这些事情了结之后,除了向玄廷奏报之外,还会以玄府的名义向玄廷讨要要一批道书过来。
这一个方便自己阅读,一个是充实经库。等到各地学宫重新恢复,后辈玄修源源不断涌现出来,总有一些天资杰出之人是从中取得一些收获的。
待翻了一会儿之后,他便将道书重新摆到案几之上,随后便入了定坐之中。
这一番打坐,一直到了天明时分,他感到外面传来了不少动静,他眸光微闪一下,却是没有去理会。
而待他出关之后,时悦过来禀告道:“玄正,昨夜有不少造物甲士过来袭击庄园,并试图攻击谭副院主之前被关押的地方,现在已经全部被拿下。”
张御道:“知道了,让龚大匠带人去查验。”
虽然在白秀身死之后,那些隐藏在底下的人已然放弃那等正面对抗他的想法了,但是脑子不清醒的人总是有一些的。
不过这些人倒是来的正好,那些造物人虽然查不出具体的来源,可是此辈身上所披的外甲却是有迹可循的。
军府对这一方面控制的异常严格,几乎每一具外甲都能找出源头所在,若是找不出来,那问题反而更大,当会要牵扯到一大批人。
时悦领命之后,立刻安排龚大匠等人去查验那些外甲,大约半个夏时后,他转了回来,禀道:“玄正,查过了,这些外甲全部是出自当州天机院。”
他请示道:“玄正,我们如何做?”
张御毫不犹豫下令道:“立刻拿人!”
……
……
第两百二十五章 证据
青阳玄府,鹤殿。
竺玄首默坐在蒲团之上。
而在他身前不远处,恽尘也是端坐在那里,他双目微闭,五心朝天,宽大的袍袖垂落在身下蒲团之上,身形松而不弛,肃而不紧。
在其面前,有一只紫铜香炉正发出袅袅青烟,这烟气缕缕上升,与上方大青榕的一根长枝似有交汇,随后有一缕缕蕴满勃勃生机的气息传递下来,并汇入了那香炉之中。
很快,香炉内膛之中似有一坨灼火燃烧起来,并绽放出一团耀眼的明光,望去好似融铁流金。
恽尘此时是感应到了什么,微微睁目,而后用力一吸,那一团流光霎时从香炉之中被引了出来,被他吸纳入身躯之中。
刹那间,他身上顿有光芒绽放出来,整个鹤殿之上俱是光明一片。
在这极致的明光之下,他整个人也是变得通透无比,本来的血肉之躯也变得淡化虚无起来。
而这个时候,他头顶之上冒出一丝丝的雾气,似乎呈现出一团祥云模样,并有丝丝缕缕的有若甘霖般的细密雨丝滴落下来,在地面上流淌出一滩滩芒光水潭。
这些水潭在出现之后就在不断缩小,好像被一股力量所遏止,不过在上方光雨的不断补充之下,还是一点点的在努力扩张着,最后在他的身前汇聚成为一个丈许大小的明光池塘。
而在那晃动的水面之上,则渐渐照映出了恽尘的身影。
他最开始是模糊的,随着池塘一圈圈涟漪的激荡,也是破碎不定,可是随着雨丝收敛,却是逐渐变得清晰起来,而后那里面的身影忽然一睁目,看了一眼坐在那里自己,便就自里走了出来。
他回过身,一直来到竺玄首的座前,打一个稽首,道:“多谢老师助弟子功成。”
竺玄首道:“此是你自家所修功果。”
他看了一眼恽尘虚荡荡的身影,一弹指,三滴清澈水滴落入其身躯之中,并道:“只你方才修成元神照影,还要多加稳固,这里三滴‘涤神水’,可助你护持功行。”
恽尘收得这水滴过来,顿时觉得身躯变得凝实了几分,这一下至少舍却他数载的功果,这无疑是好东西,他感激道:“多谢老师赐赏。”
竺玄首淡言道:“这些不算什么,为师还不是廷执,若是廷执弟子,则享有沉入涤神池中的好处,一次省便却百载甚或上千载的功果。”
恽尘道:“没有外物辅加,弟子慢慢修持也便是了。”
竺玄首却是道:“你虽然无法得享此池的好处,可并不是就落后于人了,我一脉修行向来在诸脉之先,待得我事后将青阳轮交托与你,你自能从中有所领悟,从而超迈同辈,故大可不必妄自菲薄。”
恽尘神色一正,道:“是,老师。”此刻他心念一转,这一道元神照影顿化无需,而后被收归入了端坐在那里的正身之内,而后周围一切异象也是消散不见。
他动了动手脚,便自原地站了起来,再是恭恭敬敬对竺玄首拜了一拜。
竺玄首端坐在那里受了这一拜,又道:“近来那人异动越来是越是频繁,若再不压制,很可能会忍耐不住往青阳上洲而来,我很快便要前去与之一战,先前关照过的你的话你要记得。”
恽尘一个稽首,道:“弟子必当谨记在心。”
竺玄首点了下头,他唤了一声,明善道人自下方大殿之中飘行上来,并行至近前,稽首道:“玄首有何吩咐?”
竺玄首道:“你去将玄正请来。”
明善道人应了一声,又对恽尘一点头,便就飘身而起,乘云光远去。
而此刻良州庄园之内,张御在下令之后,时悦、曹方定还有温良等人便立刻带领一众修士出。
为了不至于惊动太多人,他们去到极高之处,自云天之中穿梭,并以最快速度前往千州天机院。
青阳上洲每一处天机院都有着在作战时为军府提供造物的责任和义务,所以比较重要的天机院都是大多数建立在容易发生战事前沿之地。
譬如位于西北方向的开阳学宫中的高州天机院;位于西南方向的全州天机院;位于东北方向的照州天机院;位于大青榕枝条之上的光州天机总院;还有位于东南角群岛之上,存在感最弱的漏州天机院。
其余州郡的天机院相对这五大天机院来说只是附属而已。
而千州是当初东北海角之上直面泰博神怪的前沿所在,最初范澜、齐武等人所落脚的千州学宫也是在这里。
这一处天机院是战时才建立起来的,可以说得上是照州天机院的分院。
良州与千州与一个在西南,一个在东北,可是仅仅是在一天一夜之后,众修士就纵穿洲域,来到了千州地界,并将这处天机院团团包围了起来。
天机院内之人在众修出示敕书之后慌乱了一阵,却拒绝放弃抵抗,并且动员起了大量负责保护天机院的造物甲士。
众修也并未强攻,在温良施法之下,所有人立刻陷入了幻境之中,最后众修轻轻松松进入了天机院内部,并成功抓住了正主院主仇同,除此外,还搜剿出来大量的有疑点书信和往来文书。
只是两天之后,众修就带着所有人犯返回了良州,并把人关押在了检正司的地牢之中。
院主仇同并不是一个意志坚定的人,他在被带到良州检正司后,心慌之下当即放弃了抵抗,当天夜里就把自己所知道的都是交代了出来。
时悦在得到供状之后,立刻回到张御这里来复命,并向他禀告道:“玄正,已经问出来了,这位仇制院所为,是受总院袁大匠的指使。”
张御接过供状,仔细看了一下,心中已是有数,他问道:“除了他的供词,还有其他证据么?”
时悦道:“有,包括不少书信往来。”
张御问道:“这些书信是怎么留下来的?”
这些可以充当罪证的书信,照理说当是第一时间销毁的,除了特殊缘由,一般是不回留存在手上的。
时悦道:“这个仇同也有许多小心思,本来那些书信是用独特材物制作的,阅后即会自行损毁,不过他研造了一种药水,可以将这书信如琥珀一样保留下来,他的目的本来是为给自己留一条后路,不过最后却是方便了我们。”
仇同在天机院内修筑了不少密室用来藏匿自己的密信,可是在修道人感应之下全无遁形,无一遗漏被找出来。
张御道:“除了这些还有么?”
时悦想了想,道:“那或许等平州和营州那边的弟子传书回来,我们才能进一步确定他所言了。”
现在各州郡天机院所有上层人物还有一些交通往来都在玄府修士和检正司的监察之中,任何异动都会立刻禀告上去。
而只要负责传信的人往来时间和仇同所言对得上,那么基本可以认定他所言是真的了。
张御点了点头,道:“我知晓了,时道友,劳烦你和诸位道友了,你们也辛苦了几天,先下去休息吧。”
时悦端手一礼,便就退下去了。
张御思考了一下,对于袁大匠他也是有所听闻的。
这位可不是什么寻常大匠,他常驻在军府之内,为军府打造各种利器,说他是军府的人也不为过。
莫校尉和明校尉身上的两件外甲,就是出自此人和另外几名大匠之手。
若是抓捕此人,将会比谭从更为麻烦,因为他可能会面临军府的阻挠。
连锐击军中和两府之中都找出来那么多不在册的造物人,军府想必也是有的,这些人更可能在他出手的时候背后生事。
而且此人向来少有露面,所以现在到底躲在哪里,他们也并不清楚,要想抓捕此人,需得好好思量一番。
可他此刻却也是想起另一个问题。
他本来以为,在谭从被抓捕后,似袁大匠这类极为重要的人物会过一段时间才会逐个暴露出来,然而现在却是一下显露他在面前了。
他有种感觉,这位是被有人有意推出来的,或许对方想用这位用来遮掩躲在更深处的人,还有其他更为重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