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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2章

  那道人摇头道:“身在天地这大染缸中,又有何物不秽呢?我辈何时超脱出这方天地,方能谈一方清净,这是你老师我尚未达到的境地,你还无需争着去做。”
  岳萝认真道:“老师一定可以的。”
  那道人被她略显纯真的话引得笑了一笑,他放下的画卷,道:“听你父亲说,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名同道?”
  岳萝道:“是,那位上师一眼就看出弟子炼出心光了。”
  道人略略点首,对此倒没有什么评价。修道人修炼出心光,其实打破凡人与神异之间的阻隔了,而似岳萝这般还不懂的收敛的弟子,即便不曾展示出心光,只要稍微修为之人,都能从气机之上加以辨别。
  岳萝这时一低头,从袖兜里拿出一枚玉简,递上道:“那是那位玄修留给弟子的。”
  那玉简凭空一飘,落入了那道人手中,他意识入内一转,原本漫不经心的神情顿时收敛了几分,随后坐直身躯,沉吟一下,送了回去,叮嘱道:“收好了。”
  岳萝道:“老师?”
  那道人道:“这上面言语说得透彻,既有道理,又有法证,只这一番指教,你若能吃透,至少可省三年苦功,”他摇了摇头,“为师可是欠了这位同道一个人情。”
  三年看去不长,在可修道二章之前,每一年都是至关紧要的,一年足抵往后十载,若是寻常学生还罢了,他可是当真把岳萝当成弟子来教的,这就不能不承情了。
  听到他这般说,岳萝顿时有些不安,道:“老师,弟子是不是不该收?”
  那道人笑道:“此事与你无关,这般好事,我倒情愿你能一直撞见,你不用心中有什么负累。”
  他对身旁一名役从关照了一下,后者点头出去,过了一刻,便就转了回来,道:“先生,小人打听了一下,那一位上修如今入驻在开阳子殿之内,可要小人登门……”
  那道人道:“不必,过两日便是真玄论法,届时自能相见,不过你也可多加留意一下,若是这位出门,及时告知于我。”
  役从躬身称是。
  两日时间转眼过去。
  五月二十八这日,垂星宫前的广场之上,走来了十余名道人,这些人俱是身着古服道袍,头梳道髻,周身俱有瑞霭祥云飘绕,行走迈步之间,似有仙音轻转,在他们身后,还有数十名弟子跟随。
  在他们到来之后,立刻有一名中年玄修带着许多弟子自里迎出,并在门外与他们郑重见礼。
  那领头道人打一个稽首,也不多言,便就跟随着这中年玄修走入了垂星宫庐之中。
  而同一时刻,那名年轻修士再次来至天枢上宫之中,对着正在与另一名修士下棋的师延辛道:“师道兄,人已是到了。”
  师延辛凝视着棋盘,道:“不知来的是哪几位道友?”
  真修人数虽然不及玄修,但是但凡到一定境界之后,修为通常都能维持在一定的水准之上,所以他们事先也无法确定,对面这一次到底会派何人来与他们论法。
  那年轻道人神情凝肃道:“余下不论,但领头二人是沈若丘与聂殷。”
  师延辛本欲按子,听到这句话,手中动作微微一顿,语声平静道:“看来他们是志在必得了。”
  年轻修士沉声道:“是的,想来他们也是听到师道兄这次来参加论法,所以不愿让我等玄修这次占据了上风。”
  师延辛缓缓放下手中棋子,在一子落定之后,整个棋盘霎时破碎消散,而坐在他对面的玄修遗憾一叹,也是化作金光散去,只留下一个空荡荡的静室。
  年轻修士眼前一亮,道:“师道兄功行又见长进了。”
  师延辛却是异常平静,道:“不至上境,俱是微末之功。”
  他坐直身躯,深思少时,才道:“”他想了想,“玄真论法三天,申若秋与聂殷若是上场,我若赢得一人,便赢不得另一人,故是两人不在那一日尤为重要,最好是能赢下,道友以为谁出面最为合适?”
  那年轻修士考虑了一下,道:“摇光子殿的俞道友颇为合适,这两天诸位道友私下论法,少有能胜过他之人,我们或者可让这位试上一试。”
  师延辛点头道:“那就劳烦道友去请俞道友出面,尽量拿下今日这一比。”
  那年轻修士拱手一揖,道:“我这就去。”
  开阳子殿之中,张御从定坐之中醒来,只是此时,他忽生感应,发现远处正殿之中,陡然多出了许多强盛气机,而且从气息上判断,那一个个俱是真修。
  他念头一转,已是明了缘由。
  当是每一年的真玄论法了,不想今次论法就设在了垂星宫庐之中。
  过去十年来,真玄论法,玄修可谓次次皆输,不止是奎宿地星这一处,四象天各星论法俱是如此。
  其实在倒推上去二十年乃至三十年,玄修也是一直输多赢少,可毕竟也能赢上几场,所以场面上并不算那么难看,可近些年却是越来越差了。
  倒是在数十年前,那时候玄法大兴,天资杰出之辈甚多,便是现在那几位玄尊,也是在那时候寻到道途,方才迈入上境的,也是靠着这几位,玄修着实强压了真修一头。
  不过这等景象也就是昙花一现,在这几位要么攀升上境之后,接下来好似就再也无后继之人了,可谓屡战屡败。
  这也难怪有许多真修看不起玄修,委实是在这一场场论法之中逐渐形成的印象。
  而此事因为只是单纯斗法,而并不涉及论道,所以他对此并没有太大兴趣。
  除非是有必要,或者面对避不开的敌手,他是没心思去与人动手的,更何况人前斗法极易显露自身道术神通,需知这可不是在内层,而是在外层,需小心提防上宸天修士的窥视。
  他可没忘了自己“玄廷行走”的身份,着实没必要去过多的暴露底细。
  倒是另一件事更为吸引他,不过他准备在玄尊讲法之后再去做。
  不过有些时候,有些事并不是想避就能避开的,在他又是定观一日后,却是有人找上了门来。
  ……
  ……
  第二十四章 请战
  张御来至垂星宫庐的第三日夜晚,役侍来报,称有一位名唤阴奂庭的修士请求相见,并已经在外等候了一个下午了。
  这两天不是没有人来拜访他,毕竟他能入驻开阳子殿,说明来历不简单,所以有些同道对他很感兴趣,想要过来结识。
  只是他因为琢磨章印,所以没心思去理会外事,不过这一回来访之人等了一个下午,到底是玄修同道,再回拒也太过不近人情,而且他也是正好出了定坐,倒是可以与之一见。
  他对役侍言道:“请那位道友进来吧。”
  役从躬身一揖,转身而去。
  过了一会儿,一名身着缀云赤锦道袍的年轻修士走了进来,在见到立在那里相迎的张御,他也是微微失神,不过很快恢复自然,抬手一揖,道:“在下阴奂庭,张道友有礼了。”
  张御端袖回有一礼,并请了他坐下,他自己也是在对面蒲团之上坐定,在令役侍上茶后,他道:“据方才役侍所言,道友有事寻我?”
  阴奂庭的确是事而来,他没有拐弯绕圈,直言道:“是,张道友在这里,想必也是知晓近几日玄真论法一事了?”
  张御点头道:“自是有所闻。”
  阴奂庭道:“此番论法,共是论比三日,昨日比斗,我们请出了入驻摇光子殿的俞瑞卿俞道友,最后以平局而收手,而今日一比,师延辛师道友当会亲自上阵。”
  说着,他郑重一揖,道:“我此回来,是想请道友出面,明日与真修一论道法之高低。”
  张御淡声道:“我无心比斗,道友请错人了。”
  阴奂庭认真言道:“张道友,真修这次出面论法之人中,以沈若秋和聂殷二人最为了得,这二人昨日未曾现身,当会在今明二日上场。
  而师道友今日上阵,至多只能胜上一场,虽胜者可继续在明日出战,可他是绝无可能再败另一人的,尤其是师道友的手段一旦暴露出来,另一人定然能寻到针对之法。”
  说到这里,他语声诚恳道:“故是我们想请张道友出面。”
  张御看向他,道:“我与道友之前素不相识,道友凭何就一定认为我能胜?”
  阴奂庭坦然言道:“不瞒道友,我们之前请一位擅长卜算的道友占了一课,得兆“光在柄中”,那便是指‘玉衡、开阳’两殿,而玉衡上宫无有能人,所有唯有身在开阳上宫之中的张道友是此番胜望所在了。”
  张御对此不置可否,只是道:“这等胜负重要么?”
  阴奂庭神情一下变得异常严肃,毫不犹豫道:“重要,十分重要!今次若是败了,不仅仅是玄修之败,亦是玄法之败!”
  他郑重言道:“道友莫以为这是危言耸听之论,师道友乃是玄尊门下,我等从他那处得知,如今玄廷之中,有一股言论,说是要放弃玄法,扶持造物,并且掀起了不小声势。”
  他顿了下,看向张御,无比认真道:“或许道友以为我危言耸听,可事实便是如此。”
  张御略作思索,对于这事他倒是相信的,因为他是从青阳上洲来的,自身亲身经历过那些事,更是隐约看了玄廷之中的博弈。
  而若是深入去想,实际上事情或许比阴奂庭所言严重。
  因为一整套关于打造造物修士的记录如今都已是被送出去了,那里面只是差迈向玄尊的最后一步不曾完成罢了。
  这意味着只要有足够的材物和人手,就能源源不断的造出造物修士来,甚至于只要玄廷愿意,那最后的关隘也能随时迈过去。
  那时候玄法存在与否,从某些角度来说,的确是无关紧要了。
  不过很显然,玄廷之中也是存在着不赞同此举派别的,甚至还占据了一定的上风,不然青阳上洲之事此辈也就不会暗自进行了。
  他道:“只是一次玄真之争,就能改变局势么?”
  阴奂庭摇头道:“不能。可是张道友,虽然赢了改变不了什么,但是输了结果一定更糟!”
  张御看他片刻,微微点头,道:“我知道了,我可应允道友出面一战,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阴奂庭精神振起,身躯稍稍挺直,道:“道友请说。”
  张御道:“我不会在公开场合与那位道友较量,若要比斗,他需到我这处来,观战之人不得超过五人,我会在这里与他一试高低,若是不成,那便罢了。
  阴奂庭想了想,道:“我知道了,我会尽一切努力促成此事的。”他站了起来,再是郑重一揖,“那就拜托道友了。”
  他从开阳子殿中告辞,便一直往天枢,而在路上,他听到了师延辛战胜沈若秋的消息,心情不由好了一些。
  不过他也知道,论法之会必然要论出一个胜负的,若是明日输了,那么就还需要再比一场定此输赢,所以明日一战极为关键。
  在走入天枢上宫后,他见师延辛站在窗廊边,正看着外面盛开的芍药花,他上前一礼,道:“恭喜师道兄得胜。”
  师延辛倒是显得非常平静,道:“不过一场胜负,真正输赢,还是要看下来一战,道友那里如何了?”
  阴奂庭道:“我方才去见了那位张道友。他已是答应应战,但是提出一个要求,他不会出面,而是需对面到他入驻之地比斗。”
  师延辛沉默片刻,道:“人之常情,这位道友本来与我们并无关系,事先也未曾让他作过任何准备,让人掺和进来,总要照顾一下他人的名声,不过若是张道友明日不胜,后日我还亲自上阵,与聂殷一战。”
  他摇了摇头,微觉遗憾道:“可惜这一次姚道友未来此处,她是我至今所见得玄修之中最有天资,斗战能力最好一人,若有她在此,则有极大可能赢下此战。”
  阴奂庭道:“师道兄,既然卜算结果运在开阳,那么张道友还是极有可能得胜的。”
  师延辛没有再说话,目光只是看着廊庭之中那一朵朵盛放艳丽却又娇嫩脆弱的鲜花。
  半个夏时之后,开阳子殿之中。
  张御坐在案后品茶,摆在他面前的是一份书卷,这是阴奂庭方才送来的,关于他明日所要对阵的那一位真修的详细记述。
  玄修这一方开始并不知道谁会是他们的对手,不过真修之中每一名能手,他们都事先都做过充分的功课,故是不缺这些东西。
  事先能得到关于对手的各种记述,并粗粗了解其人,而对手却对他还是一无所知,这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公平,但是这等较量本无绝对的公平可言,他并不会去矫情不看。
  且这一战也并不是他一个人战斗,玄修这一方需要的是他得胜,而不是看到他被自己捆住手脚。
  从记述上看,这一位名唤聂殷,最上面一句是概括之言,提及这一位擅长神通变幻,这没有什么意外,除了剑修之外,多数真修士都是如此。
  可接下来的描述就有些意思了,说是这一位天生“怯心”,特别是在与人斗战的时候,更是紧张万分,甚至鼓不起勇气来。
  照理说,这样的人根本无可能与人斗战,可是迄今为止,聂殷在外与人斗战,几乎每一次都是赢的。
  因为这一份天生存在的畏怯,他修炼成了师门之中少有人能练成的护法神通“渺河天渡”,而其筑炼的法宝没有一件是用来攻敌的,全都是用来护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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