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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9章

  他这话是真心称赞,能来听道,那就是有意上境的,谁人得了缘法不是死死拿住?哪怕自己得不到,也肯定不想让别人染指,可这位偏偏能够放弃,光这份舍得之心就不是寻常修道人能有的。
  只要是这位自身根底不是太弱,哪怕没有什么缘法,也必是能所有成就的。
  廉卓想了想,道:“我本来还为这位师兄感到可惜,可听道友这么一说,却又觉得他做得对。”他感叹道:“试想我自己,若是得了缘法,那是万万舍不得的。”
  就这几句话的功夫,随着外间光芒不断到来,那百余个石座上陆续落满了修士。不过法台分作四个方向,他们这里只是一面,所以其余方向上还可见到时不时有人落去。
  待得又过半刻后,遁光歇止,看着已是再无人来,便听得法台上端有一声悠悠磬钟传下。
  所有人顿有一种感觉,仿佛诸般声息都是离他们远去,万物皆是定静下来。
  此时方才过了人定没多久,地星这一面本是沉寂在一片黑寂之中,然而这刻却是清光亮起,天地一时亮如白昼。
  城中的草木生灵似也一下苏醒了过来,焕发出了各种生机,并有阵阵异香飘来,让人闻之欲醉。
  在这般意境中沉浸片刻,便见一道赤金色的光芒从天城上方落下,须臾坠至法台之上,可见那里有一个光华罩身的道人身影,只是光气飘忽不定,看不清楚具体的样子。
  此刻有道童的声音自上面传下道:“玄尊驾至,众修见礼。”
  众修闻言,都是肃然对台上行有一礼。
  这时又听得磬钟之声传来,众修这才罢礼,并在台座上定坐下来,并在凝神等待着。
  待得短暂的寂静过后,法台之上便有一个醇厚悦耳的语声传下,转瞬之间便化作浩荡音声。并由近处向远方传递开来。
  众人不觉精神一振,知是玄尊开始讲法了,只是一听到此声,在场所有人便有种感觉,座下所在这处地界,包括自己在内,似乎一瞬间被从世上抽离了出去,变成了一个孤立的存在。
  张御听着那音声,比起一年前听余玄尊讲道,他感觉自己能从中能听到更多的东西,同时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贪多,不然听到最后,必然是混乱一片,什么也没法得到。
  他心意凝定之下,专注于获取攀求上境之法,只是霎时间,那音声便变得清晰了许多。
  随着心神逐渐沉浸进去,他感觉自己好似泛一叶孤舟于海上,周围是汹涌巨浪,而那金光之中的道人则是踏海而行,行在远方。
  那海浪时而涌动,时而下沉,那道人身影一直背对着他,在浪潮之中若隐若现。
  张御知道,此是自己因声得染,震动内感,从而见得了这等景象,因为玄尊层次太高,所以其所言所语,只能以这样的方式传递给他们。
  这时他见那道人似是侧过身,而后伸手一指,其脚下便有一团散发着光芒的玉莲花生出,顺着海浪飘荡而下,并前朝着他这里过来。
  此物一到他跟前,耳边忽又听到一声磬钟响,周围诸般声息景物都是好似褪色一般逐渐远去。
  他抬起头来,自己仍是端坐石台之上,上方天阳高悬,看去已近隅中了,而不知何时,法台之上已经没有了那道人身影。
  而这个时候,他目光一落,忽然见到,有一朵玉莲花正落在了自己的身前,正是在听道之时见得那东西!
  他一下意识到,这或许就是那“缘法”,于是一伸手,将之拿了起来。
  “道友?”廉卓传声落入他耳中。
  张御转首看去,见廉卓正惊讶而又羡慕望着他身前的玉莲花,同时那眼神还有一丝警示般的提醒。
  他目光一扫,见两旁那些修道人也是同样看到了这一幕。
  众修望过来的目光中既有羡慕也有失落,还有一些人眸底则是隐藏着些许恶意和贪求。
  许成通则是朝着诸人冷冷看了过去,大多数都是修道人有些不好意思,对他施有一礼,而有些人则是迫于他深厚功行,忙是避开了目光,可也有少数人,仗着自身修为,却是是毫不退避的望来。
  张御对于众人目光似是毫不在意,从容不迫的将这玉莲花拿起,并放入了袖中,随后他站了起来,对着廉卓传声道:“道友可是要与我一同回去么?”
  廉卓知道他的意思,方才他们两人对话都是被众人看在眼里,说不定那些为求缘法之人会有对他有不利之举,张御这是在照拂他。
  他想了想,郑重回言道:“多谢道友了,廉某能照应好自己。”
  张御点了下头,抬手一礼,便与许成通纵光而起,不过几个呼吸之间,就回到了神赦宫庐之中。
  他迈步进入内室之中,以玉筹随手布置了一个简单的示警阵法,在蒲团之上坐定,就将那枚玉莲花拿了起来,随后试着感察了一下。
  只是意念方是入内,却是发现,上面有一层坚固屏护,凭他力量尚不足以将之突破。
  可他也能感觉到,这股阻碍之力是在不停衰退的,照此下去,哪怕他自己不去动,过得一段时间,也一样能够看到里面的东西。
  他眸光微闪,玄尊用法自不可能无有用意,这可能就是留给“有缘之人”的争夺的时间,所以这东西也只是暂时放在他这里保管,唯有能留到最后,那才是真正有缘。
  随着功行道法进境,他隐隐能感觉到,这位玄尊这么做并不是没有用意的,而是隐隐有一种化天数为人定的意味在内。
  他想了想,不管如何,这东西既然到了自己手里,就没有轻易让出去的道理,且他也是想看一看,这位沈玄尊的上境之法,到底又是如何模样。
  他稍作推算,要破开此物屏障,至少要等上两日,故也未是强求,又将此物收起,从内室缓步走了出来。
  他站在观台之上,看着下方的奎宿地星,再是望了望还有上方的天城,却是心有所感,便令青曙将随身携带的画具拿了出来,待摆好之后,他便抖开袍袖,执笔入手,开始用心描摹起眼前这片景物来。
  过去许久之后,青曙来报道:“先生,廉先生前来拜访。”
  张御放下笔来,退开两步,从画上把目光收回,这才道:“请廉道友进来。”
  片刻后,廉卓走了进来,只是他的神情很严肃,在他见到张御后,他一拱手,道:“张道友,廉某方才在外试着打听了一下,这一次获得机缘的,明面上只有两人,而道友便是其中之一,道友归途之中千万要小心了。”
  张御若有所思,道:“这么说来,也有人得了缘法不被人知晓的?”
  廉卓道:“的确有这等传闻,但廉某也不能确定。”
  张御道:“多谢道友告知了,道友既到此,不妨留下饮杯茶?”
  廉卓再是一拱手,道:“道友客气,廉某那里还有些事,就先告退了。”
  张御点了下头,道:“我送一送道友。”
  他一直将廉卓送出殿门,这才走了回来,青曙这时走上来,道:“先生,我们这就要回去么?”
  张御却是十分从容,道:“不急,还要再等一个人,迟两天再回也是不迟。”
  ……
  ……
  第一百三十五章 暗策
  在讲道之会过去半日后,某处距离神赦宫庐不远的宅院之内,一名黑衣道人穿过爬满葫芦藤的花廊,往一片清幽的竹林中行去。
  他看着那些在眼前晃动的葫芦,这些葫芦个头较小,淡青的色泽,一只只光润致致,玉嫩可爱,而周围的葫芦叶也是清翠,看着分外养眼。这些小葫芦似有生命一般,随着他的走过,也是摇晃了起来。
  他收回目光,发现花廊已是到了尽头,一名老道人正站在那里等着他,赶忙上前一礼,道:“黎公。”
  黎老道言道:“怎么样了?”
  黑衣道人道:“黎公,我方才从讲法之地回来,那人已是得了玄尊所赐章印。”
  黎老道一抚须,似是放下了什么心事,表情也是松了下来。
  黑衣道人吹捧了一句,道:“黎公计策高明,似张御这般求道心切之人,乍然遇到这般机缘,下来时日定是会抛开一切苦求道法。”
  黎老道默默点头,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了一句,道:“最好如此。”
  黑衣道人又道:“这等消息等传出后,想来当还会有不少人去这位争夺缘法,届时这位怕是更无余暇去理会他事了。”
  黎老道言道:“这些人没什么可指望的,以这位的本事,此辈毫无威胁,连添麻烦都算不上。”
  黑衣道人看了看他,小心问道:“黎公还有什么还不放心的地方么?”
  黎老道沉吟道:“我曾以为任何事都可在我们的把握中,但有些人却不在其列。我方才一直在想,我还是过于以平常人的眼光去看这位。
  需知平常人得了缘法,无外乎是舍弃和入执两个结果,可此人不能常理来揣度,他若得此,却是不排除成法的可能,要是如此,我们恐怕就弄巧成拙了……”
  黑衣道人顿时吃了一惊,他犹疑道:“这……不太可能吧,黎公或许多虑了。”
  黎老道似是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了,他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道:“梁屹走了么?”
  黑衣道人言道:“走了,听道结束后就走了,没与任何人照面。”
  黎老道点头道:“梁道友还是知道大局的,知道什么最重要,我们的事可以慢慢推进,尽量不出岔子就好。”
  张御宫庐之内又是等了一日,只他能感觉到,从昨日听道结束后,就一直有窥觊的目光看着他所居之地,心湖之中波澜可谓此起彼伏。
  这些人显是都在觊觎着他手中的“缘法”,只是他在这里暂无动静,所以这些人仍在观察和等待。
  许成通自外走到他身边,执礼道:“巡护,我又去查问了一下,的确有疑似那位沈道友的人出现过,只是现在人已经走了。”
  张御眸光微动,道:“我知道了,劳烦许执事了。”
  许成通马上道:“在下是在恕罪,不敢称劳苦。”
  青曙这时殿门外出现,他站在那里抱拳道:“先生,人带到了。”
  张御转身看去,道:“让他们进来。”
  青曙站在那里招了招手,便见一个中年男子带着一个十二三岁,面孔稚嫩,却是大人穿着的少年人走了进来,只是走路姿势略微有些不自然。
  那中年男子到了跟前,朝座上一礼,道:“安立见过巡护,见过这位道长。”他侧过头,见那少年人站着没动,踢了一脚,低声呵斥道:“巡护当面,还不见礼?还想挨板子么?”
  少年人似是想起了什么,小脸一僵,不情不愿的行有一礼。
  最初几日,由于他那番举动,果然有不少人关注他和他的所打造的飞舟,他还非常得意自己的计策,可是听闻自己要去给张御做弟子,当真是恍若晴天霹雳。
  一开始他还百般不愿,上蹿下跳,大声叫嚣着“我不去,要我去就死给你们看”,结果被他祖父安嵩拿起竹鞭噼里啪啦一顿毒打,顿便变得老实了。
  张御看了看他,道:“今后一年,你便在跟随在我的身边。”
  安知之低着头,嗯了一声。
  安立忙是一揖,道:“小侄就劳烦巡护看顾了,若是他不老实,要打要骂全凭巡护。”
  张御转向他道:“听闻你安氏两代都是大匠?”
  安立道:“是啊,不想巡护也听说过我们的名声。”
  张御道:“我自内层青阳上洲而来,造物之术,也颇有可取之处。”
  安立此刻看了一眼站在张御身后的青曙,他之前听传闻说张御敌视造物,他很容易就信了,因为他觉得,既然是修道人,那么一定是不喜造物的,可现在想想,这似乎又很没有道理。
  他一时间也不知道张御这句话里面是不是还有其他意思,决定记下来告诉阿父。再琢磨琢磨。
  张御评价了一句后,又没再多谈,道:“青曙,带他下去,先让他学一些呼吸法,待回去之前,我希望他能学会。”
  安知之忽然抬头,大声道:“我想把我打造的东西一起带走,还有我的随从,也要带走。”
  青曙看了看他,又看向张御。
  安立顿时一副紧张之色。
  张御平静道:“想带什么就让他带上吧。”
  青曙躬身遵命。
  安立马上道:“在下回去后,立刻命把人和东西送来,不会耽搁巡护行程。”
  许成通在旁看着,他感觉这安知之年纪虽小,心眼倒是不少、
  这小子无非就是怕到了这里之后不让他再研修造物,所以方才那句话其实是一个试探,若是允许他带走东西,那就说明很可能没有这个打算。
  他哂笑一下,这小子若是真聪明,那就该抓住这次拜师机会,这可是登天之梯啊,他可是恨不得能以身代之。
  青曙带着安知之走到里间,自己先是坐下,而后示意了下对面,道:“坐下吧。”
  安知之站着没动,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青曙拿了一根柳枝在手上,在手心拍了两下,语声不轻不淡道:“我再说一遍,坐下。”
  安知之看了一眼那柳条,似乎想到了什么事,乖乖坐了下来。
  青曙拿出一本卷册,放在案台上,忽然想到了什么,抬头看来,道:“你识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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