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2章
张御道:“看来如今你仕途走得还算顺利。”
余名扬道:“也是得亏老师昔年打下来的底子,学生狐假虎威罢了,这些蛮人畏威而不怀德,若不是有着先生和玄府在此间镇着,他们可不会和我们好生讲道理。”
张御道:“你此前寄来的书信上说,安山深处以东深处,又有不少部落迁徙了过来。”
余名扬神情严肃起来,道:“正是。特别是老师离开这几年,大大小小的部落又是出来了不少。
这些蛮人也说不清楚情形,只是说是祭祀得了神谕,所以往西迁徙,从这些消息来看,应该在密林深处有什么东西在苏醒过来,如今都府和玄府都是在积极准备着。”
张御若有所思,实际上,当初血阳余孽拼命往都护府的地域发动侵袭,就有一种说法,说此辈实际上是为了躲避某种危险。
不过现在东庭都护府和青阳天夏本陆已然恢复了联系,再非以前那般只能靠都护府一地支撑了,便是再又什么强敌,当也能应付的过来。
余名扬道:“先生难得来此,不如就在学生府上住下,让学生好好招待先生一番。”
张御道:“明日我要去玄府,便先在你这里住上一晚。”
余名扬十分高兴,这时他一拍额头,“对了,学生还给老师准备了一些礼物,只是一直没法顺利送去青阳,老师稍待,学生这就取了来。”
他下去关照了一下,不多时,就有两个役从端了一个方几上来,上面摆着一个个大小不一的锦盒。
他拱手一揖,道:“学生知道老师喜爱古物,这些都是蛮人部落进献还有学生在部落之中行走时交换来的古旧之物。”
张御目光一落,见锦盒之中的确都是些古老物件,其中有几个尚能感觉到些许热流,想来这些着实费了余名扬一番心思的,他颌首道:“你有心了。”
余名扬道:“其实不止是学生,安初儿和大都督那里都在搜集此类东西,都是准备进献给先生。”
张御点首道:“你们都是有心了。”
他在余名扬宅院这里宿住了一晚,到了第二日,他并未让余名扬相送,自己一人就往泰阳学宫而来。
他行走在路上,但周围所有人似都不曾看见他,就算当面过来,却也是不自觉的会自行避开。
很快他便来到了泰阳学宫之前,看着诸多学子出入的大门,便踏上台阶,行步入学宫之中。
这一路过来,他经过一条条记忆中熟悉的道路,最后来到了原本居住的旧宅之前,因为泰阳学宫一直给他保留着此处,所以远远望去,仍旧保持着以往的旧貌。
只是此刻门前,正有一个年轻文士在那里来回踱步,他走上前去,拱手道:“不想柳兄在此,许久不见了。”
柳光回转身来,惊喜看他一眼,笑了一声,也是拱手道:“我便知张兄一定会回到此地的,张兄,别来无恙了。”
张御见他神情容貌一如以往,道:“柳兄风采依旧。”
柳光笑道:“张兄教我的呼吸法,我可一直有练。”
张御转首望向居处,柳光看了看,道:“每隔半月学宫就会有派人到此扫洒,门前和后院栽种竹木花草都是有人打理。”
张御点了点头,他转身朝居处走去。
柳光则是在院中站着,并没有跟上来。
张御走到台阶之上,轻轻一推,门已是向内打开,目光望去,屋内摆设与的确与自己离去之前没有什么分别。
他往上看了看上方的横梁,当年妙丹君就住喜欢住在悬挂在横梁下方的竹篮之中。
他脚下迈步,走到后院内,这里石凳石椅依然仍在,微风徐来,满园竹树发出沙沙之声,他立在此间,此刻仿佛能看见当年的自己持剑在此演练剑势的身影。
站有一会儿,他重又转入屋中,沿着梯阶来至位于屋顶的平台之上,当年留在这里的软榻矮几并未带走,看去仍是一如方才离开之时。
他来到平台边缘处站定,看着面前景物,有多少次,他就是在这里眺望整个学宫乃至远方的瑞光城的。
如今看着这一切,他心中忽然涌起了一阵感念,这感念是如此激烈滂湃,让他久已不起波澜的心绪再度泛动起来。
此时此刻,他于心下一唤,一片浑浊光幕出现在他身躯一侧,却是那大道浑章在他身边显现了出来,而他则是将身上这段时日来积蓄的一气神元往里渡入进去。
那章书之中,一个白文阴刻的章印正在缓缓显现出来,像是上面有一层薄雾正在退去,先是极为模糊,而后逐渐转向清晰,最后露出了“正我”二字。
他撇了一眼那章印一眼,凭此一印,他下来只需灌注入神元,便能由此寻得诸般“外我”,而再加上他自行感悟,距离寻到那最后一元当已不远。
心意一转,他把大道浑章收了回去,便即从平台顶走下,待步出居处,对柳光一拱手,道:“柳兄,怠慢了。”
柳光还有一揖,笑道:“哪里,张兄初回旧地,难免触景生情,我也是明白的。”
张御这时往玄府方向望有一眼,道:“我还需在东庭都护府待上一段时日,今日我需先往玄府一行,改日我当登门拜访柳兄。”
柳光了然点首,道:“好,那便改日再会。”
张御与他在此别过,就转身往玄府方向行去,他衣衫飘摆,脚下似缓实快,身上光舞涌动,每一步后,便就出现在了更远处,只是十来个呼吸之后,就已是来到了东庭玄府的那片开阔地前。
……
……
第一百六十八章 旧府
东庭玄府之中,项淳正在宫台之内批阅文书。如今都护府各处的分府已是重新建立了起来,玄府的人数也是大为增加,作为一府玄首,他每天要处理的俗务也是数不胜数。
最重要的,是这两年来从安山以东到来都护府的土著越来越多了,为了应对这等异状,玄府派出了不少修士坐镇洪河隘口,其中包括了窦昌、许英等人。那里情况一日三变,几乎每日都会有信的消息传过来。
也就是他是修道人,任何事情一扫便能得知情由,并迅速作出正确而妥善的判断,这才能一个人胜任如此繁杂的事务。
大堂外面一名弟子走了进来,拱手一礼,道:“启禀玄首,张玄正此刻已是到了玄府之外。”
项淳放下笔来,目光之中露出怀念感慨之色,道:“待我出迎。”
他自案后站立了起来,往外走来。
张御此刻已是走到了玄府外郭城墙之前,严鱼明与郑瑜正等在这里。
他们昨日已是收到了张御回来的消息,听闻后者今日将至玄府,所以早早就到了门口迎候。
正等待之间,忽见远处出现一道身影,还未等能看清楚,忽见灿烂光芒一闪,微微一个失神之间,便见张御已是来到了近前不远处,并向着他们缓步而来。
两人露出发自内心的喜悦,都是急急上来躬身一礼。
“老师。”
“先生。”
张御他看了看二人,道:“不用多礼。”
几年不见,两人修为更高,如今已是正向二章关口迈去。这般按部就班修持下去,若无意外,那么在四十岁前就极可能进入第三章书。
从他们两人的资质来高,这进境不能说不快了。
只是玄修修炼虽快,却也舍却了很多东西,若是同一境界之中,或许几人合力都未必斗得过一名寻常真修,但玄法比真法门槛更低,总是给了他人一个入道的机会。
三人在门口说了一会儿后,便就一同往里而来。
严鱼明问道:“老师这次来,不知要待上多久?”
张御道:“怕是要待上一段时日。”
他这次主要是为搜集源能而来,如今浑章上虽已显现出了“正我之印”,但这里面还需不少神元来填补完善。
还有,若是他当真迈上了那一步,总也要有一些神元作为积蓄,以免万一之用,所以停留在此的时日长短,主要视事情顺利与否而定。
严鱼明很是高兴,道:“那我可以时时向老师请益了。”
郑瑜也是不停点头。
张御看他一眼,略作思量,道:“鱼明,你下来可愿跟随在我身侧么?”
严鱼明先是一怔,随后欣喜万分,激动道:“弟子自然是愿意的。”
他虽为玄府弟子,可身为张御学生,自然可以光明正大跟在老师身边修持。而且说实话,玄府里虽然可以学到很多东西,可哪又有自家老师点拨来的好?
张御道:“既然你愿意,我这次回去之前自会叫你上你,但你若跟在我身侧,以后也不能算是东庭玄府的弟子了,自也无法受到玄府的诸般好处。”
严鱼明毫不犹豫道:“只要能跟着老师,弟子无需这些。”
郑瑜看着也是意动,可想了想,却是沮丧放弃了。毕竟他家人和母亲都在这里,早前远在外面求学数年,这才回来没两年,他也没法远离。
玄府内部格局比起数年前没什么太大变化,三人说话之间,就走过了前殿,往正殿这处过来。
殿台之下,项淳正带着几名亲信弟子等在那里,此刻他远远看到张御身影,见后者着一身玉色大氅,自外踏步而来时,身外隐有玉雾涌动,不似凡尘中人。
而此刻任凭他如何看,都无法看到张御半点气息,更无法分辨出他身处在何等层次,他心中不禁暗暗感叹。
待张御来至近前,他便双手一合,郑重一礼,道:“东庭玄首项淳,见过青阳玄正。”
张御抬袖还有一礼,道:“项玄首有礼。”
项淳侧身一步,道:“玄正还请正堂上坐。”
严鱼明和郑瑜二人这时躬身一礼,道:“弟子先告退了。”
项淳冲他们一点头,两人便告辞离去,他则道一声请,将张御请到了玄府正堂之上。
待两人在堂上坐定下来,项淳道:“一别数载,却恍若昨日。我此前也是听范师弟和齐师弟他们回来之后说起张玄正之事。”
范澜,齐武等人在前年就已是回到了都护府,只是如今各处分府都缺人手,似他们这般得力人手,如今都是派出去当分府府主了。
张御道:“此刻不在外间,项师兄,你我还是按照以往称呼吧。”
项淳笑了笑,抚须应下道:“好。”
张御道:“方才进来之时,我见得外面有两位道友颇是面生。”
项淳道:“那是玄廷派驻过来的同道,不止我这里,都护府那里如今也有玉京派来的使者和一支驻军。”
张御点头,东庭都护府久悬海外,又有大量归附土著,玄廷和玉京自是要重新加强控制,也是理所应当之事。
项淳看着外面,言道:“在与本土的联络恢复后,如今东庭已是大变模样了,这几年来,弟子增进了不少,我辈功行也都有所进境,总这些改变,总是对我玄府有利的。”
从天夏礼制上说,每一个地方的玄府都是凌驾在地方州府之上的。
青阳上洲的竺玄首若不是不爱管事,或是说与有人有过利益交换,那么洲府休想有什么小动作。而如伊洛上洲,玄首的态度便决定了此洲一切格局。
而东庭玄府旧观一复,都护府便很快便被压了下去,项淳如今才是感受到一府玄首的权威所在。
项淳道:“张师弟此番回到东庭玄府,可是有什么事需要我等做的么?”
张御道:“此番我只是因一事自外层去到伊洛上洲,事机了断之后,因见两洲道路如今已是方便往来,故是顺便到青阳一行。后又想起东庭都护府,这毕竟是我故乡所在,故是索性回来看一看旧景。”
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道:“这一次我回到东庭,带来了在不少在外搜集到的章印,往后就放在东庭玄府之内了。”
项淳神情一振,他起身接了过来,心光入内一转,神情不要郑重了几分,他对着张御一礼,肃然道:“那我要替东庭玄府的弟子谢一谢张师弟了。”
他接任玄首之位十年都不到,可以预计的是,将来的二三十年他还将坐在此位之上。
而他并不想在此位之上蹉跎,也想做出一番成绩出来,实际上,东庭虽然纷乱,但是反而是建功立业的好地方。
张御带来的东西,正是他所需要的。
张御道:“我也曾是东庭之人,项师兄不必客气,只是我辈玄修之道,在于互相交流探询,这些章印再多,再是如何高明,也是他人之智慧,而道途是修士个人之路,只遵循他人之道,是成不了大器的。”
项淳点头不已,道:“师弟说得不错,便无此质,也当有此念,不然修何道呢?”
张御这时缓缓道:“玄法之修行,非是一人修行,而是众玄之修行,更是天下人之修行。”
项淳听到此言,心头微微一震,他隐隐约约感觉到了什么,但是一时又说不出来。
这时耳畔听到张御声音道:“项师兄,安山以东如何了?”
他一听此言,定了下心神,道:“情况有些不稳,我们以往曾有过推断,疑那血阳余孽是被什么东西威胁才从密林出来想拼命打通西出之路,现在情形,或许印证我们的猜想。
不过玄廷已有使者过来看过了,说是三四年中不致有什么变动,张师弟送来的东西刚刚好,若是能凭我东庭玄府自身之力抵御这场危机,那也不用麻烦玄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