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8章
赢冲嗯了一声。天夏不同于上宸天,遇到事之后,上层的反应是很快的,道书被排斥他也是有所预料的。
不过光是批驳并没有用,越是批驳道书传播越广,关键是源头不去掐断,那他就可以不断将后续道书投入进去,让那些低辈玄修无所适从。
训天道章虽然使得诸人得以联络交通,但是同样,也给了他们渗透搅乱的渠道。
他心中略略宽慰了一些,角空星那边失利,这方面却是稍有了一些收获,这也算是有得有失了。
他关照道:“不要放松,你需继续盯着,有什么变化就来及时告知我。”
那弟子应命下来,见赢冲再无关照,便告退而出。
到了外间,他想着已然半月没去过问此事,也该去问问了。
这不是他办事不积极,也不是他对此不上心,而是半月时间对修道人来说根本就是一晃之间的事。
平日他需要打坐,需要祭炼本元法器,还要祭炼丹药,更要修行神通道术,刻画法符,这桩桩件件都需要时间,哪有功夫去顾及其余?
而这些东西可都是涉及身家性命,现在距离大战不远了,他必须加紧积累。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在他的概念之中,半月时间也不可能有什么太大变化。
可是等到他寻到那些负责盯紧此事的玄修后,却是发现情形与自己先前了解到的完全变了一个模样。
他沉着脸道:“此事发生多久了?”
为首的年轻玄修战战兢兢道:“看起来大约有个七八日了……”
那弟子冷声道:“为什么不来报我?”
年轻玄修更是害怕,道:“回禀上修,因为训天道章毕竟是天夏所立,为免天夏留意到我等所在,每次驻意过后,都是隔个几日才是再是入内观看的,故我等也是方才异状的……”
那弟子道:“你们这么多人,难道不会分开去训天道章?”
那年轻玄修面露苦笑,他们都是一个地方的人,分开入内和单个入内,不是一回事么?可他不好明着反驳,只好道:“是是,小人下次定然会注意的。”
那弟子冷然道:“没有下次了。”他身上法力一转,那个年轻玄修整个人顿如烟花一般爆开,这残忍一幕吓得余下之人都是脸色发白。
那弟子哼了一声,就转身走了出去。区区一个玄修弟子的性命根本不放在他心上,金郅行那里一直在传授法门,此等人要多少有多少,且此举也可让余下之人长长记性,让他们知道到底该如何做事。
……
……
第两百七十一章 化执动势起
赢冲见到去了没多久的弟子又是转回,他放下正待批复的文书,缓声道:“看来事机有变。”
那弟子上来把头一低,道:“老师,弟子无能……””
赢冲道:“不着急,慢慢说。”
那弟子道:“弟子这几日懈怠了,未去时时察看,结果发现天夏那边情势大变,那里居然出现了诸多删改过的道书,老师令我发去的道书眼下都是无人问津……”
张御在把重做删改的道书散播下去后,训天道章之中便一下充斥了数种同类道书的版本,并都言自身才是正本,这就导致诸多修道人一时都是眼花缭乱。
而在把流传在训天道章之中的道书找来看过后,因为每个人领悟能力和见识不同,所以收获和所得自也不同,但毫无疑问,比起最早出现的那本道书,后出现的道书都是能够实实在在带来好处的,再加上最早那本道书被多个上洲的玄府斥为伪书,所以很快被人抛到了角落里。
这也不是说所有人都定然相信了此是无用之书了,总有一些人抱着侥幸的念头不放。可是以前是道书少没得选,现在有这么多道书,自然先拣有用有道书的先看起来,一时看来无用的只能往后排了。
而这里还有一个笑闻,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还真有一些人照着甘柏的批语,将此书拿去给垫桌脚了,做完此事后还用明观之印摆放到训天道章之上让人观看。
此举下来还引发了不少人的效仿,并将垫桌脚的样子摆出各种不同的造型和姿势,因为这十分有趣,在许多年轻弟子那里还引发了一场风潮,营造出了各种令人忍俊不禁的场景,当然主角无一不是那被垫桌脚的道书,这着实给平日修道苦闷的修道人平添加了不少欢乐。
赢冲在了解过这些之后,并没有去斥骂那名弟子,只是对其挥了挥手。
那弟子心中惴惴不安,但却也不敢留下,躬身一礼后,就退了出去。
赢冲又唤了身边一名仆役过来,道:“你听到方才之言,你往那些玄修处走一趟,把那个身死的玄修安抚一下,还有,让他们把训天道章里的那些道书整理出来。”
那仆役沉声道:“是。”
赢冲看着仆役出去,安抚那些玄修,这不是他对那些玄修弟子心怀仁慈了,更不是把那些玄修的命当命了,而是他知晓要用到这些人,需得恩威并施。
别看那弟子下手重了,可他一点也不认为此事做错了,关键是后续之事要做好了,对这些玄修,只要下来随便再给点恩赏,这些人转过头来又会对他感恩戴德的。
那仆役去了有半天之后,就转了回来,从星袋之中取出了五本抄录整理过的道书。
赢冲拿起一卷,摆在案上翻看起来,见这里内容就是在自己的道书基础上删改的,明明改动不大,但却呈现出了截然不同之意。
他看过之后,也是对背后这一位暗暗佩服。虽然没有明证,可他能感觉到,拟就这道书之人,应当就是当日照过面的张御。
当日一战,他因为担心玄廷算到自己寄虚之地,不得已放弃在世之身,所以他自认也未能发挥出真正本事来,不过等下来两家再战,或许还是会与这一位碰面的。
看过本道书后,他又把余下的几本逐一拿起看过,最后深深叹息了一声,看得出来,这些是出自数位玄尊之手,想与这些人打擂台,光靠他一个人是不行的,可上宸天又有几个人愿意去做这等事呢?
他目光再度落下,尤其这一本,还是用他写出的道理来驳倒他,这一看就是出自某人之手,面对这一位,他也没什么信心,因为这位只要愿意挑刺,那没毛病也能给你挑出毛病来。
其实这些还不算什么,此中最毒辣的一招,是拿道书去垫桌脚!
此是真的正中要害,原本再如何被人奉为神圣,或是高高在上之物,被这么一摆弄,在人心中的地位也便等而下之了,也不知这是谁人想出来的。
他默默叹息,越是与天夏斗争,他越是感觉天夏人才济济,不提上层修道人,那一股昂扬勃发的精神气势远不是上宸天能比的。
当年上宸天的离开,初觉是严重削弱了天夏的力量,可现在转过头再看,反而是剔除了陈腐一面,促使其迎来了新生。
原本对于招引寰阳派之事,他还想再拖上一拖,待准备得更为稳妥,或者把天夏设法再削弱几分再做,这里也有他对胜负之执看得太过的原因,非要占得一个上风才肯动手,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
“执妄、执妄,由执生妄,而今该当放下了。”
这一念生出,他忽觉心中一动,面前明光生出,似有一扇大门在面前推开,若不是之前破灭了在世之身,导致神气耗损不少,说不定此刻已然顺势踏过去了。
他默坐片刻,终于下定决心,心中忖道:“不可再等下去了,需得把所有事机理顺,尽快招引寰阳派了!”
张御在驱走邪神之后,接下来半月之内,再没有任何邪神前来搅扰,他只管自己在这里修持,推演道法。
又是十天过去,天空之中有一道椭圆形的阴影浮现,随着一道金光闪过,毕明道人的身影出现在了此间。
张御有所察觉,便自殿内走了出来,站在阶上。
毕明道人沿阶台走了上来,对他打一个稽首,道:“张守正有礼,毕明来此接替守正。”
他是主动应诏而来,镇守角空星虽然没有名位,但做此事也是给玄粮的。
张御还有一礼,并道:“毕明道友需得小心,上宸天当是在盯着此处,我此前在驱逐邪神之时便见得有人躲在一旁窥伺。”
毕明神情严肃,他可没有张御的功行修为,也不是玄修,不能及时联络后方,不过好在有元都玄图,他便遇危险,也能退走。他道:“多谢守正告知。”
张御再是交代了一些话后,仰首上去,见上方的椭圆形阴影再度出现,一股金光落来,霎时身影便自原处消失。
赢冲在放下心中所执之后,对于角空星还有道书之事再不去理会,他用了月余时日,终于将上宸内部事机完全理顺。
在安排妥一切后,他来至擎空天原虹殿之上。
天鸿道人仍是坐在丹炉之前,似是在祭炼着什么,察觉到他到来,看他一眼,道:“赢冲道友,可是有事?”
赢冲打一个稽首,道:“上尊,上宸天如今内外俱妥,肯定做好了天夏可能前来袭扰的防备。”
天鸿道人立刻听明白了他话中之意,他站了起来,双目有精芒浮现,道:“也即是言,可以开始招引寰阳派了?”
赢冲点了点头,肯定回答道:“是!”
天鸿道人站定片刻,看望远空,道:“好,招引之事,需我们三人一同出力驾驭青灵天枝,这非短时内可以做成的,届时外面之事,就拜托道友了。”
赢冲沉声应下道:“赢冲自会料理好一切的。”
天夏内层,伊洛上洲。
玄府之内,梁屹将最后一本道书看过后,将此摆放在了书架之上,而后打开庐舍大门,坐下静静等待。
半晌,一个须发苍白的年老玄修自外走了进来,看了看他,道:“梁玄修,请随老道来。”
梁屹站起身来,跟随这老道走了出来,出了花苑,走过一片竹林,便沿着一条通往地底的暗廊往玄府下方行走。
经过重重门户,在深入地底千丈之后,两人来到一间百丈长宽的地窟之中,顶上是成串生光明珠,十分明亮,地面是打磨平整的方石铺就,中间有一个无水干池,在尽头还有一字并排的五座玄碑。
老道言道:“这是第一任玄首刘玄尊留下的功果碑,乃是一桩宝物,可助人破境,只是第二任郭玄首却是不让玄修进入此间,只让灵妙玄境的真修至此,可是法器有灵,至此不再焕发异彩,郭玄首便索性下令将此地给封禁了。”
梁屹听说过上任郭缜的作为,这还真像是这位能做得出来的。
老道人又道:“这次高玄首听闻梁道友意图破境,便就放开了此处,让梁道友到此地一试,看能否借得此机缘。”
梁屹抬手一礼,道:“请前辈替我谢过高玄首。”
老道人却是摇头,抚须道:“老道我年纪大了,耳聋眼花,腿脚不好了,还是请梁道友出去后,自己去谢吧。”
梁屹看了看他,点头道:“好!”
老道人道:“梁道友,老道告退了。”他再是一礼,就转身出去了,随着其人离开,厚重石门也是隆隆落下。
梁屹转过身,中间的干池之中有水流冒出来,并有一个美玉砌筑的坐台和一排石阶同时升起,只是站在这里,便觉一股清新凝神之感。
他沿着石阶走上坐台,见这里有一个摆在台案上的小丹炉,还有一个蒲团。
他自星袋内取了一罐丹散,倒了进去,须臾满溢,而后用手一擦,腾腾火焰燃烧了起来,并且一股定神清香弥漫开来。
他在蒲团坐定下来,收拾心神,而后缓缓闭上了双目。
……
……
第两百七十二章 举翼重塑生
梁屹的积蓄原本就已是足够了,这一次观看了数本道书,使他明白了许多,也得到了许多,关键是坚定了心念,去掉了心中之惑。
不过最大的障碍,还在于他受自己老师余常的影响实在太深了。
他所修炼的法门乃是余常所传,称得上是极为相近。可世上终究没有两个人是完全一样的。
在最初的时候,得益于上法传承,他受了不少好处,可是越往上行,就越是艰难,特别是在攀渡上境的时候,若是抱守的不是与自身全然合契的功法,那么就像背着沉重负累一般,很难再往上走。
所以这段时间里,他就是在重新打磨自己。其中最主要的,就是散去了原来的余常为他梳理塑造的观想图,再是重作整理了一遍。
这是因为在看过道书之后他就感觉到了,自己老师原先当是准备在完善自身道法之后,再给他接引之法,而他之观想图也是为后续法门做准备的,两者契合之后方得攀升。
可是随着余常被拘禁,道法不得完成,现在这一步也是无法走通了,那他只有自行寻法而上了。
其实这也未必见得全是坏事,攀道得他人之助,登梯而上可行,但若纯受他人之道,那也就永远被锢束在这个画好的框中了,除非是能打破重来,现在他打破樊笼在先,若得功成,那么日后当不会受此束缚。
可这一切前提他能真个成就。
玄修修行在于神元,而重聚观想图则意味着需在更多章印之中投入神元,这是扭转道路所必然要付出的代价。
而在此之外,他还需积蓄更多的神元用以破境。
换了一般人,根本就没可能再去有重理观想图的机会,但好在他的资质远胜同辈,当年余常选择他作为第一个亲传弟子,还亲自为他梳理功行,自然也是因为看重他的和根基和天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