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7章
张御却道:“只是退避罢了,难说不能攻我。何况我等又怎知此前不是其等故意作势呢?要说以往之邪神,行事混乱,不可捉摸,可如今之邪神,其动静却是有了些章法了,不可掉以轻心。”
毕明道人赞同道:“守正说得是。不过我等又当如何提防?”
张御道:“我有一言,你们二位且记住,稍候两位若生疑惑,可念出此言,自可得证。”说着,他道出了一个玄妙而短暂的音声。
毕明、施呈二人两人立时记下。
但奇异的是,他们发现听得时候明明白白,也明确知道自己是记下了,可随后尝试了一下,却发现怎么也无法将之说了出来。
凭两人之功行,他们也是很快明白,唯有等到自己真的陷入迷障,方才可念出此声,二人想到这里,不觉佩服张御的手段。
施呈对此感触更深,且他胸中还有一股与风道人一般的激动心绪。
张御如今成就上乘功果,再加上其人以往之功绩,下来若是不出意外,哪怕只是靠镇守之功都能坐上廷执之位了,到那时候,玄修便不再是如以往那般无有话语权柄了。
只再转而想到当下,他又不免有所担忧,道:“就是眼下这一关难过,也不知张道友能否守住了。”
毕明道人在琢磨了一下那音声之后,抬头道:“守正,毕明有一问,为何不与其余道友也说此事呢,他们许也可能受到侵扰?”
张御道:“这里自有缘由,我与邪神打过数次交道,后回来查验记载,发现凡是受到邪神侵扰之人,下回受到侵扰的可能更大,我疑若是短时内屡次受得其迷障,再加某些引子,或会发生不可测之事,只是现在还无有实证。”
他看着二人,道:“那些道友长久在上层潜修,纵然以往曾与与邪神打过交道,也是隔得久了,而两位近来就与邪神照过面,故是最有可能受此牵扯。”
两人心中悚然一惊,没想到还有这等事。
开始他们被张御留下来,还以为是因为张御与他们认识,所以想交托一些重要之事,不想竟是这个缘由。
两人对视一眼,都是对张御深深一揖,以示对此事的感谢,若不是得了张御提醒,他们恐怕至今对此还不甚在意。
张御点首回礼,就令二人回去镇守元节了。
随后他拿出阵枢玉符,心光送渡入内,循此查验了一遍大阵,里外看过之后,他心中已是有数,意念一转,分出一具化身,去往各个元节镇守之地,与每一个镇守玄尊都是交谈了一番,并详细交代下来遇到各种情形该当如何应对配合。
要是以往门派,各位玄尊镇守各处,他人自不会来过问,一旦遇袭,就当由得他们自行发挥。
可是他却不这么认为,天夏是天夏,上下一体,并非以往松散宗派,这既是阵法,就当发挥出整体的力量,要把所有人都是拧成一股。
而他的这一番安排也无不是有着实际考量的,各种情形都是有所考虑,众玄尊自能分辨好坏,这些人愿意听从他最开始是慑于他的道行,但现在倒是对他有些佩服了。
单纯拥有过人实力和拥有主镇一方的能力实则并不是能等同而论的,可在修士群体之中,你便再能调布大局,没有人愿意听你的那也是无用,因为你自身功行不高,那就没办法让人信服。
而反过来说,在功行足够高深之时还拥有主持大局之能,那就不易了。
他们感觉玄廷这次算是选对了人。不过想到张御还同时身兼一洲之镇守之职,却又释然了。心中暗想这也难怪玄廷择选廷执时都需要坐镇洲宿经历之人才得坐了上去。
张御与诸人交流结束后,便即转了回来,重在法坛之上坐定。
下来他再是通过玉符传递排布大阵的令谕,就发现比方才顺畅许多了,诸玄尊也知自己该如何配合,而非是像是最开始的时候那般只是完成自己该完成之事,余者一律不问的态度。
待把阵势稳住之后,他这才往看虚空看了过去,那两界通道此刻在逐渐扩大之中,而旁边则有一个个仿若啃噬的孔洞,这应该就是神昭派镇道之宝“食天虫”了。
如今神昭派的情形不明,到底是与寰阳派联手,还是被寰阳派降伏吞并,这都难说,可是镇道之宝却不是假的。
从明周告知的情形看,这东西说是“虫”,但本质乃是无形之物,在运使出来之前,是无从察觉的,这也是其厉害之所在。
他在看有片刻之后,见整个大阵已是逐渐运转起来,便持定玉符,推动清穹之气,往那两界通道所在冲涌过去。
他是知悉清穹之气运转之法的,现在功行比以往更高,再得阵法相助,所能催发的清穹之气绝非先前可比,那如潮水般的清气这一涌上去,虚空之壁上的啃噬痕迹立刻便缓顿了下来,甚至有收敛恢复的迹象。
他目注着通道那处,认为对面应该不会坐视自己此举,下来不是催发更多力量,那么就当是遣人出来破局了,亦或是两者同时施为。
悬天道宫之中,诸廷执此刻都没有急着对上宸天动手。
因为现在寰阳、神昭两派那里还未曾有太多动静,张御是不是真的能够守住,眼下还待观望,若能挡住,他们才好全力放手施为。
上宸天这里,赢冲站在青灵天枝之上,仰首看着上空,也同样在关注虚空之上的局面。
虽然现在他们挡住了天夏攻势,可在他判断之中,天夏那里却是杀机隐伏,应当还有后手未出。
只是上宸天能用的手段现在都是拿出来了,天夏再是施压,他们仍是只能用现在仅有的力量去对抗。
所以如今最为关键之处就在于虚空之中,假设寰阳或是神昭派那里能得突破,天夏则必得回援,那么他们这里的局面就可得以缓解了。
而在此刻,他忽然见到那万星大阵之中气机大量,有无数清穹之气往那缺洞之中灌入进去,他对此反应很快,立便猜出,一定是有人前去主持大阵了,而不是像之前一样只是任由大阵自行围堵。
这可对上宸天十分不妙,虚空那里拖延一分,上宸天就危险一分。
他本是准备做些什么,可想了想,却是没有动。因为这是一个试探对面意愿的时机,假设寰阳、神昭两派此刻分毫不动,那么说明他就是想坐视上宸天被灭,那么他们就要考虑退路了,但若不是,那么这两家一定会对此施以反制手段的。
他认为可等等再看。
攻守双方此刻不约而同关注着虚空之中的局面,一时之间,所有目光都是朝此集中了过来。
……
……
第三百二十九章 两道举神劫
就在那一时无法为天夏所观知的两界通道对面,却有无数巨大的烈焰天球飘悬在那里。
其像是一颗颗散发着灼光的大日,在虚空之中沉浮不定。一道道七彩霞烟将之彼此串联,这番景象称得上雄奇瑰丽,但却又隐隐透着一股凶戾。
而在这些天球正中所在,却有一团彻照虚空的烈烈纯阳。
在看到此物的那一刻,所有的精气神意、所有的光芒灼曜,仿似都是被其吸摄而去,而除此之外的所有似都能被忽略了去,存于不存皆似无碍,天地万物好似本就该以其为中心,没有任何物事可替代。
此物就是寰阳派的镇道之宝“炼空劫阳”,其有浑合万物,化炼诸空之能。
而在劫阳之外延伸出来飘荡气珥之上,此刻或坐或站有三名道人。当中一位侧身斜靠,一手大袖展开,手肘搁在犹如树根盘结乌色藤座扶手之上,手掌自然下垂,指尖之上还挂着一只古拙藤壶,此刻犹自在那里晃动着。
这人唇薄鼻挺,一双丹凤眼目,偶尔眸子斜撇过来,却是流露出几分轻慢不羁,此是寰阳派执拿劫阳的三宿主之一的关朝昇。
在其人之左,则有一名负袖而立的白衣道人,这人身躯如标枪一般笔直,身前插有一只半丈来高的厚重剑匣。
他神色冷漠,整个人如白玉塑就,五官仪容无一瑕疵,有清高众生,疏离人间之气。其名陈白宵,同为寰阳三宿主之一。
在那最右侧,则是坐着一个温婉美妇,颈脖白皙,指若青葱,手腕丰腴,此刻正对着脚下潺潺流淌一汪清泉梳理仪容,然则仔细一看,她却又变成一个眉眼如画,双眸澄净,身形纤细,仿似集人间一切美好的黑发少女。
但再看去,却见那分明是一个天真女童,她蹲在那里,两手托腮看着水中游鱼,露出一副好奇模样。
这三种形貌似是随时都会交换来去,让人认不出哪个才是她本来面目。
这一位,则乃是寰阳最后一位执宝宿主虞清蓉。
而在与他们相隔极远之处,却一道飞跨虚宇的彩光霓虹,在那里别开一天,内里凝聚百岳千川,皎月之下,万木显葱茏、夜风动暗香,一派静好风光,与外面那一片充斥着烈焰灼气的地界大相径庭。
月光洒落的山崖之巅,则是站着两人,一位乃是披发老者,相貌清癯,颔下一缕清须,座前摆有一琴,身畔伴一鹤,此人宽袍大袖,神气渺远,眸中似有悠然怀古之意。
另一人则是一个少年道人,红袍大衣,气势傲然,卓尔不群,他面如冠玉,唇若一点涂朱,眉眼之中蕴有一股飞扬神采,背后有一只浮空神轮,上系红色飘带,猎猎劲飞不止。
这是神昭派栖霞二仙的李弥真、丹晓辰二人。
神昭派与寰阳派并不似上宸、天夏所想一般乃是上下臣属、或被某一方吞并关系,而是正经联合。
但这并非自两派修道人自身之意,而是来源自于上层之决定,故是两派修道人之间哪怕并不和睦,却也只能暂时站在一处。
五人如今正目注着前方虚空通路,可是原本被啃噬出一个个缺口,正在逐渐扩大之中的界洞,此时却是被似一股无形力量所干涉,竟是在弥合之中。
寰阳派这边,关朝昇本来是一幅漫不经心之色,这刻似被牵动了注意力,他丹凤眼微微一眯,把袖一抬,将那藤壶拿起,倒入杯中,仰脖一饮,随后在那里把玩杯盏,玩味道:“看来贵派之神虫,终究难敌天夏清穹之气。”
这等神气传语,哪怕双方相隔极远,也是准确被神昭派两人所听见。
那一身红衣的少年道人轻哼一声,转头道:“师兄,对面如何了?”
披发老者目光落去身前案上,那里摆放着一只匣子,此物名“玉呙石匣”,正是镇道之宝神昭三虫的寄托之所。
石匣上面的盖子分为白赤玄三色,分别对应三虫,匣盖一闭,便可收得回来,石匣一开,则放了此虫出来,而如今白色之盖却开着,内中似隐隐有白气腾出。
他拨弄了一下白气,沉吟片刻,才道:“对面天机混乱,应该是神夏,嗯……天夏那边搅乱了天机,现在当是有人入驻前方阻道大阵,此阵得了主持,鼓动清穹之气弥补漏洞,若想破开阵机,只凭我神昭一家之宝是难以与其相抗衡的。”
红衣少年道人撇了撇嘴,朝寰阳那边看了一眼,道:“寰阳派定住了两界通路之中的青灵天枝,我若再要他相助,分明就是自承不如他们了,我看他们就是存心如此,我们神昭派岂能输了他们?”
披发老者想了想,道:“想凭我神昭之力洞破阻碍,那便只有你我之间去得一人前往冲撞阵机,牵制清穹之气了,这般天夏无力弥补漏洞,我等就能再行试着洞穿虚壁。”
红衣少年道人却是意气风发,他伸手一拨身后神轮,道:“就如此做,师兄,就由我去吧。”
披发老者一摸胡须,点头道:“稍待。”
他伸手一引,从那白气之中摘出一缕气机,而后琢磨了一下,道:“对面鼓动清穹之气的手段并非纯靠阵力,还倚仗着自身之法力,此力法力与我有些不同,这人或可能就是上宸天道友所说的天夏玄修了。”
红衣少年道人一听,却是有不满道:“天夏这是没人了么?竟然派一个玄修出来阻我,是在看不起我们么?”
他们对对面之事其实也并非是一无所知,上宸天利用青灵天枝倒果为因,将枝节直接送到了虚空对面,同时也是将一些如今的大概局势情形寄于其中,使得他们了解了一些,从而也是得知,如今天夏有诸多玄修存在着。
也不怪少年道人如此态度,古夏之时其实已有玄修了,不过那非是主流道派,修炼此等道法之人,也从来没有什么大能出现过,故是从来不受上层修士重视,在他们看来,只有那些资才低劣,道业无望之人才会去修道。
披发老者提醒道:“莫要小看玄修,从上宸天传递的东西来看,天夏去了彼世之后,寻到‘大混沌’之助,自此玄法得有了上进之路,如今之天夏,便是以此壮大,当有独到之处,不可小觑了。”
红衣少年道人语生不屑道:“区区玄法怎及我真法?天夏眼下走得不过是邪路罢了,此辈怎还配承继古夏、神夏之名?古夏之道传,当由我辈来延续!”
披发老者缓缓点头,道:“这话有理。如今之天夏,定下诸般规序,把我辈仙人与凡俗之人等同而论,这如何使得?我辈当去浊还清,再正乾坤!”
他神手抚了一下身边的仙鹤,“让墨奴与你一同去吧。”那仙鹤也是张了张翅膀,仰了仰细长颈脖,姿态很是优雅。
红衣少年道人眉宇中自有一股自信神采,道:“师兄还是留着吧,我自能应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