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9章
此刻薄道人停驻的舱厅内,应阴奂庭要求,自常生派搜集来的修道之药终于送到了他这里,他看着手中的药录,道:“还差一味‘檀玉’?”
面前的中年修士道:“是的,门中说檀玉本来稀少难寻,撤去天外时便没携得多少,这些年来又用去许多,实在是寻不到了。”
薄道人皱眉道:“就差这么一物了,难道就不能从别派调拨来一些么?”
中年修士道:“胡长老说都是问过了,几家宗派都说没有。”
薄道人想了想,不禁摇头。
檀玉作为重要的修道之药,炼器、炼丹、布阵都需要用到,各派一定是留有不少在手的,就算自己门中也不能说一定就没有了,很可能还留着一点,可是就算掌门恐怕也没法逼着他们拿出来。
他拿着手中药录晃了晃,好处给都给了,明明可以卖一个大人请,却又不愿意全给,这是短视之举,不过也不怪这些同门,因为他们对朱宗护和这些天人其实并不是重视,只是碍于掌门要求,才不得稍稍卖些情面。
并且他知道这些同门一直在暗中支持烈王,因为烈王和修道人的利益结合的最为紧密,数代联姻,完全就是与昊族和修道宗派的结合体,待其上位,那么以后修道人宗派和昊族宗亲都能顺理成章的成为上层。
既然这样,就没必要再去扶持一个其他势力了。
可他相信傅长老推算,天人才是未来气数之关键,这些天的观察下来,他也愈加偏向于这个论断。
他想了一下,筹措修道之药已然用去太长时间了,再拖下去恐怕阴奂庭反而以为他们不尽心,便关照那中年修士道:“就把这些东西送过去吧。”
中年修士应声下来,带着这些东西去见了阴奂庭,后者谢过之后,礼送他出来。
待回转后,阴奂庭稍作查检,见这些东西没有问题,便关照弟子道:“去和英先生说一声,他大部分所需的修道资粮已然找到,唯缺‘檀玉’,此物下落线索我们已是寻到,但一时不好取拿,还要请他再多等些时候了。”
他没把希望都寄托在薄道人那里,自己也是在搜集这些修道外药,前些时日收到北方一些玄修同道的传讯,北方烈王地界上有两个旧玉坑,那里有“檀玉”存在,并且已经寻过去了,要是一切顺利,那么这几日就当送过来了。
天外宿靑派中,看守经藏的那位道人拿出金郅行交托给他的那卷经卷,往前方一递,道:“掌教,东西就在这里,请掌教过目。”
他的面前是一个外表二十余岁,形貌俊洒的青衣道人,他凭空将经卷拿了过来,凌空一指,此物便在面前徐徐展开。
在他眼中,卷上开始是一片流光,可随即流光之中似乎隐现有文字,只是时断时续,不过随着他深入观望,逐渐稳固下来。
他言道:“这只是半卷。”
那道人道:“据金道友所言,还书还有上卷,或可能还有第三卷批注。”
青衣道人叹道:“这应当师兄、师伯他们当初所留下的东西。”
那道人听了,顿时有些愕然,据他所知,前掌教只收了掌教一个弟子,什么时候又有一位师兄了?
青衣道人看了看他,挥袖道:“你先下去吧。”
那道人道了声是,退了出来,忍不住向门口一条盘踞在殿顶上玉螭龙问道:“掌教还有一个师兄么?”
那玉螭龙一摆尾,笑道:“我服侍老爷千二百年了,可从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师兄。”
那道人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便转身走了。
青衣道人在殿中把二人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他叹了一声,有些事情门中所有人都忘记了,只有他还记得,不过他还能记得多久呢?
他在香炉之前沉思了许久,关照童子道:“去把金道友请来。”童子应命而去,过了一会儿,就道:“金上尊已到殿外。”
青衣道人道:“请他进来吧。”
少顷、金郅行走到了殿中,对他执有一个道礼,道:“祝掌教有礼。”
祝道人点头道:“金道友请坐。”待金郅行坐下,他拿过那份经卷,道:“我已听守藏说过原委了,金道友能够望见其上文字?”
金郅行看了一眼,道:“不错,金某有一个法门,能够望见其上载录。”
祝道人道:“可能诵与我知?”
金郅行自无不可,内容他早已记下,当下当着这位之位默诵了一遍。
祝道人听完之后,不觉点头,道:“有劳金道友了。”他又道:“我欲拜托道友一事。”也不待金郅行开口,他拿出了一封信札,送递过来,“这封书件,道友请且收好。”
而就在他如此做时,忽然间,整个大殿却是剧烈摇晃了起来,金郅行微微一惊,看了眼上方,又看向对面,见祝道人却是面不改色,只是看着他,他不由问道:“敢问祝掌教,不知这是何物?”
祝道人神情平静道:“道友可以不取。”
金郅行想了想,还是伸手拿了过来,随着这书信拿到手中,大殿晃动更是剧烈,更听得各种挤压碰撞之声,好似随时要倾塌一般。
祝道人神情依旧没有什么变化,道:“道友且请保留着此书件,回去之后莫要拆开,待得合适时机再观。”
金郅行道:“何谓合适时机?”
祝道人道:“道友到时自会知道的。”
金郅行点了点头。而在这时,他发现大殿已然不再晃动了。
祝道人则道:“金道友,今后我门中各种上乘功法载录,你都可观览,只是不要随意外传便可。”
金郅行应了下来,他自忖自己方才做了一个正确选择,虽然这位祝掌教是在利用他做什么,可是能完成张御交代之事才是第一要务,其他都不重要,道:“若是祝正教再无交代了,那金某这便告辞了。”
……
……
第一百一十三章 旧咒生复变
金郅行一回到居处,转头就将祝道人与他说得话,都是通过训天道章传讯去张御那里。
张御收得传讯,待了解了整个,略作考虑,道:“金道友,你先自行修持,若未见得有什么机缘,那封书件也不要轻易打开。”
金郅行恭声应下道:“属下遵令。”
张御交代了两句,就把意念收回,心中却是不禁思索起来,那位祝掌门对于经卷之事应该是知道一些什么的。
这整件事看着诡奇,但若往深里探究,也无非是为了求法求道,拿住这一点,思路便就容易理清了。
那位祝掌门应该是宿靑派中目前修行最高的一个,而除他之外,金郅行再没有在宿靑派中见到能与之比肩的修道人了,而其余门人弟子也觉得理所当然。
其实这情况不是宿靑宗一家如此,从派遣去各派的天人弟子陆陆续续传回的消息看,其余宗派也是这般情况。
但之前他从那被镇压光都之下的那位道人处得知,各大派明明都是有着潜修上修的,但这些人好像都被人遗忘了,这着实有些不太正常。
结合金郅行所遇到的前后事机看,他心神之中不禁浮现出来一个想法,思忖道:“会是如此么?”
要是像是他所想的那样,“上我”存在于六派之中的可能无疑更大了。
如今六派上层一些人疑似是有共进退的趋势,他想真正弄清楚,若是六派有意设阻,那么只靠金郅行从内部分辨似乎不是十分走得通。
那么只能从外部想办法了,目前能稳稳压过六派的力量就是昊族,所以需得借助昊族的力量来完成这些,还能顺便确认昊族内部有无“上我”踪迹。
思索下来,他理定心绪,继续定坐修持。
在定坐有十多天后,心中生出一股感应,察觉到一股飘忽气机出现在了外间,正往眠麓这边快速过来,但是在接近之后,并没有继续向前,却是在外停了下来,并且向守御大阵中传递了一股灵性意念。
他判别气机,来人并无战意,气息平和,显然不是前来邀战的,那自有朱宗护麾下的造物炼士和姚贞君他们去应付,他也没再多管,收神入定。
朱宗护听得灵性传声后,立刻唤人把阴奂庭等人都是请了过来,道:“来人自称是受长老团派遣而来,说与我有要事相谈,说要见面一晤,我亦有些话想问上一问,不知可能放了他进来么?”
阴奂庭道:“宗护放心,来人只是一缕化影,姚上尊足以应付,可以放了进来,”
朱宗护得他保证,不再犹疑,令人放开门户,没过多久,眠麓外间大阵放开一隙,一道光亮一闪,就自外进来一个模糊无比的修道人身影,面目不清,但是能看出一个的身量高长的男子,这人执有一礼,道:“在下丁节,奉诸长老之命,前来拜望宗护。”
朱宗护看着殿下那散发着光亮的身影,道:“丁上师来此有何事?”
丁节笑了一笑,道:“宗护莫非忘了,诸长老有维护宗法,庇佑宗族英才的权职,熹王既立宗护为继任之人,那么也在此列,只是诸长老此前听闻,宗护并不逾矩不义之举,熹王却屡屡苛待宗护,为正宗规,诸长老愿录宗护之名与宗谱之上。”
朱宗护一怔,哪怕以他的城府都是忍不住眼底泛出一丝喜色。
若是能把名字登上宗谱,那是长老团正式承认他为熹王继承者了。
要知道哪怕熹王一直进攻中域,可长老团一日在位上,就是一日代行昊皇之权,若是得有正名,乃等于是昊皇承认了。
而宗谱一旦登上,唯有昊皇和长老团一并同意方能再做改动,那他就不是熹王想废就废,想立就立的了,哪怕长老团想反悔都不行。
当然,熹王不承认他依旧是做不了继承者,但有了这个,以后接手熹王的势力,那就是握有大义名分了。
不过长老团显然不会无缘无故来做这等事,他道:“那么丁上师,诸位长老需要我做什么呢?”
丁节笑道:“朱宗护放心,我们不会让你做太过为难的事情,我们知晓,熹王几次能减弱咒术,就是靠了宗护身边的陶先生,宗护只要立誓,下来陶先生不再为熹王给出任何解咒之法,那么诸长老的许诺便就作数。”
朱宗护没有立刻回答,过了一会儿,他道:“此事我需要稍作考虑。”
丁节爽快道:“可以,我在里这等宗护一天。”他又一笑,“但是宗护需快点了,因为熹王若是提前剥去宗护的身份,那么诸位长老那里也没法违背宗规做此事了。”
朱宗护心头一凛,意识长老团可能要做什么,立刻道:“来人,去把陶先生请来。”
同一时刻,灵角城域前沿,熹王正看着陈先生寄来的书信,书信上面向熹王斥诉朱宗护种种不逊之处,并言对他毫无分对尊敬之意。
他料陈先生不敢欺瞒自己,但是这个侄孙如此强硬,好似一点不把他权威放在心上,这已然是显露出努力摆脱他的迹象了。
他心中不禁恼怒,不知道朱宗护哪来的底气,就凭着那些天人么?就凭着那些天人打退了一两次上层力量么?
简直可笑!
他手握昊族三大力量权柄之一的“万灵所”,矛头转过,顷刻可以将之覆灭,甚至不用他来动手,只要剥去继承人名位,就可叫其万劫不复!
正如此想时,他忽然心口一疼,传来一阵气闷之感,不由捂住胸口一阵猛咳,随即一团鲜血喷溅出来,洒的前面桌案纸张都是,旁边的侍从见状,不由惊惶上前,惊呼道:“殿下?”
熹王一下挺直了脊背,他一摆手,道:“不许声张。”对着门外侍立的护卫传声关照道:“去把卫上师请来。”
门外侍从应声而去。
熹王坐在那里,神色阴晴不定。
片刻之后,卫道人身影出现在了主舱之内,看他一眼,走上前来,倒了一些丹散出来,道:“服下去。”
熹王接了过来,毫不犹豫吞了下去,几个呼吸后,脸上顿时恢复了一点红润,他道:“我感觉咒法又动了。”
卫道人神色淡然道:“我早说了,咒法不根除,这是迟早之事。”
熹王神情阴郁道:“可是怎么会这个时候突然发作?”
卫道人伸指蘸了一点鲜血,算了一算,道:“有几个分担咒力亲族亡了,故而你身上咒力因此加深了。”
熹王顿时一惊,张御给了熹王的办法,是让亲族分担咒力,而这些亲族也早是被他控制起来了,并且分别化去神智,放在了安妥的地方,这里照理说应该不会出现纰漏的,他皱眉道:“是那几处出现问题了么?”
卫道人神情冷淡道:“这不奇怪,我之前曾说,那下咒之主的咒法时时在变,所以极难破解,也是如此,那陶生所献之法才是极为巧妙,任你万变,我自一法化之。
但这许多年过去,咒主见原法伤不得你,或许就会变化法门来攻,若真是如此,那么这一次你若再寻亲族分担咒力,也没有用了,需得另寻合适的解咒之法。”
熹王心中一惊,道:“卫上师,那我该是如何?”
卫道人道:“若要根除,自然是找到下咒之人为妙,继续用你之亲近血裔寻其源头,我或能推算到下落。“
熹王面颊微微抽搐,之前他不是没试过这个办法,但是最为靠近他血脉的几人如今都在寻得咒源之中祭命而亡,可以说,他这一支已然人丁凋零,再这么下去,他就真的只能从远支挑选继承者了,他将来谁来祭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