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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26章

  他这时招呼道:“师弟,来此坐,我这有东庭的好茶。”
  张御点了点头,他走到案前落座下来,拿起桃定符所倒之茶品了一口,确实来是东庭的上好茶叶。东庭也算是他的故乡了,茶香清冽且亲切。他放下朱瓷茶盏,从袖中取出一份玉册,摆在案上,道:“此回带了一些书册过来,师兄可以一观。”
  “哦?”
  桃定符眼前一亮,他伸手拿了起来,翻了两翻,随即抬头思索片刻,而后再是往下翻,张御也不打扰他,坐在一边慢慢品茶。
  半晌,桃定符收神回来,道:“师弟所选之道册十分切合我功行,倒是帮了为兄的大忙了。”
  他在驻地也能有各种道宫书卷翻看,但是有一点,他只能看到眼前的,难以看到更远的方向,所以对于当下近前的功法,他或许能做出正确的选择,但放到更为长远的尺度上,那就不见得定然正确了。因为功法修行不是一线直上的,而是会起起落落的。
  如何行去正确的方向,这些事其实应该是需要师长去指点的。
  特别是真修,更是在于传继。有许多涉及深层次的东西修道人自己不说,谁都不知道,师门还好歹还能根据过往的经验指点两下。要是没有老师,全靠自己摸索,就算有门路可依,许多东西就也能靠自己才能解决了。
  张御与桃定符乃是同门,他现在道法先一步走在前面,那自然该是出手帮衬一下。
  不过并没有给桃定符直接指定方向,这一点对于真修修持不见得好,所以他只是给了桃定符这本道册作为参照,可以以此更好判明自己之道路,他相信以桃定符的天资,应该是不难悟透的。
  桃定符这时坐了下来,也是拿起茶盏喝了一口,道:“师弟,你道册对为兄有用,为兄也就不和你客气了。”
  张御点头道:“师兄觉得有用就好。”
  两人在此攀谈了一会儿,这时有脚步声传来,一名少年人走入帐中,手中捧着一堆卷册,他道:“桃师,学生把东西拿到了。”
  桃定符对着某个架子示意一下,道:“好,就摆在那里吧。”少年应一声,往那里走了过去。
  张御道:“这是师兄的弟子么?”
  桃定符笑道:“为兄哪有闲心收弟子,只怕教坏了人,”他顿了下,“他叫丹扶,自小向往修道,只是此前未曾能考入学宫,所以自己来到驻地做事,为兄见他向道心诚,所以平日点拨几句。”
  张御点了下头,修道人总是有门槛的,玄法也是如此,哪怕玄法比阵法降低了不少条件,可感受大道之章这一步仍是绕不过去,这也是目前没有办法的事。
  不过无法修炼,也是能够修持呼吸法的,修炼不出心光法力,长生健体、耳聪目明总是可以的,如此日后做什么都不难。
  他道:“如今天夏修道人越来越多,可供走的道路也是越来越多。不走修道,也能用其他方法去到上层。”
  那少年人转过身来,对着张御恭敬一礼,道:“多谢前辈指点,只是小子一心求道,绝不改悔。”
  桃定符笑道:“师弟,这小子就算撞破墙了也不会回头的。”
  张御看了看这少年人,道:“今日你我相见,也算是有缘,你既然有心修道,那我便指你一条门路。”
  那少年人一听,眼前不由一亮,不过他没有答应,而是看向桃定符,显然后者不允许,他是不会答应的。
  桃定符则是喝道:“小子,看我做什么,缘法在前,你可要抓住了。”
  少年得了允准,这才朝着张御躬身一礼,道:“请前辈指点。”
  张御见此,暗暗点头,这少年人虽然资质不高,可不管怎么说,品性毅力都是具备,这就很不错了。
  他道:“我知有一种丹丸,可为你伐毛洗髓,易换根骨,服下后需苦熬半载,非有莫大毅力无可支撑,若是不成,则是一生瘫卧,口不能言,身不能动,你可需想清楚了。”
  少年人仔细想了下,他道:“前辈稍等。”他取了纸笔过来,写下了一封封书信,这是分别留给家人和朋友的,其中还把自己这些日子赚的金元都做了一个分配。写完之后,他这才挺身站起,道:“前辈,晚辈愿意一试。”
  张御此刻伸手一拿,手中多了一枚丹丸,摆在案上,道:“此丹丸我放在桃师兄这处,你可再考虑下,什么时候你事机处理好了,什么再服此丸。”
  那少年人看了看,点了下头,随后躬身一揖,从此间退出去了。
  张御在桃定符处待了半天,各自聊了下别后之事,同时告知桃定符一些事机,这才告辞离去,化一道光芒回去守正宫。
  那少年人这时才走了进来,他好奇问道:“桃师,那位前辈是你师弟么?”
  桃定符笑了笑,道:“小子,你倒是好机缘,我这位师弟可不是一般人,他的身份我不便现在多言,你若能过了这一关,日后有缘自能知晓。”
  玉京,天机总院。
  宗匠魏山凝视着琉璃罩璧之后的一具造物躯壳。
  这段时日以来,他一直在致力找寻重新复拓此造物的办法,还有设法让这具躯壳为他们所用,后一种则是天机院重点关注的,因为没法驾驭的造物等于没用。
  他们是要拥有自己的上层力量,而不是单纯打造上层力量,前者制人,后者制于人。
  他背后这时走来了一名中年男子,用压抑的声音言道:“老师。”
  魏山看着琉璃壁他的照影,转过身来,上下看了看他,道:“看你这忿忿不平的样子,怎么了?”
  中年男子愤然道:“老师,你听说了么,前些时日玄廷之上似是讨论是该加强守正驻地还是推动我天机造物,本来我天机造物也是一样有机会,也有廷执替我争取,可听说还是未能争过守正宫上面的上修,结果这些好处全是让守正宫给夺去了。”
  魏山神色严肃了几分,道:“你是从哪里听来得?”
  中年男子迟疑了一下,道:“学生方才无意听人说到的。”
  魏山道:“玄廷上的事,一般人不知晓,事后才会发传书阅览,也只有各地玄首玄正还玉京少数人知晓,看来这是有人故意说给你听的。”
  经过上次那事后,他就知道有人在背后摆弄事机,虽然他用自己的威望警告一番后压下去了,可他想着这些人肯定是不会罢休,现在看来,果然还是来了。
  中年男子急道:“老师,那这是确有其事了?”
  魏山道:“是有这事,我也听说了一些,不过这并不是什么好处,以我天机造物目前的技艺,还承担不起玄廷的事机。”
  “可是……”
  中年男子十分不甘心,激动道:“明明我天机造物也是有机会的,要是玄廷愿意推动,造物进势必是原来十倍百倍。为什么这次不成?那是因为这次无人为我发声啊,老师,我天机院必须要有自己的上层力量啊。”
  ……
  ……
  第两百五十五章 障目思窍迷
  魏山看着自己面前情绪激动的学生,他能理解后者的心情。他也是有这样的想法的,也觉得天机造物需要拥有上层力量,他一直以来也是这么做的。
  可是自上次事机后,他的警惕心就很重了。生怕有人利用他的心思做出一些在天机造物承受范围之外的事情。
  在有了上层造物躯壳后,他觉得现在应该做得是沉淀,而不是急着向前。如今必须把缰绳收拢,因为他怕若是不拦着一点,天机造物就这么一头冲出去,那时候局面谁也控制不了了。
  他并没有急着去安抚自己的学生,而是道:“我正好要见赫畅,你就在此等着,听听他怎么说。”
  “是!”
  中年男子不觉精神振奋,因为赫畅此人是效忠于天机院的玄修,目前在那方层界之中,其身份与其余天机院的玄修比起来,已是属于地位最高之人了,每过三个月都会过来向天机院汇报所得进展。
  两人等了没有多久,随着厅门推开,一名玄修走入进来,他对着魏山一礼,道:“见过宗匠。”
  魏山道:“赫畅,近来可有收获?”
  赫畅恭敬道:“回禀宗匠,近来记载皆在此上。”他双手一托,将一块玉板呈上。
  魏山示意了一下,中年男子急忙上前接了过来,他伸手在上一抚,上面便有密密麻麻字迹和图形显露出来,并附带有各种造物技艺,只是等他看完之后,却是面露失望之色,道:“还没能找到造物炼士的技艺么?”
  赫畅看向魏山,惭愧道:“属下无能,那方层界之中的高明造物技艺,几乎都是在昊族上层手中,属下现在只是主持一地造物工厂,可只是能安排一些杂事,昊族对上等技艺严防死守,非昊族不能接近,属下一直在想办法,可是始终不曾如愿。”
  中年男子道:“你不是娶了一个昊族女子了么?”
  赫畅无奈道:“若不是如此,我也主持不了那造物工厂,可再想进一步就难了。”
  魏山则道:“你何须自责,这事你已经做得非常不错了。”他再问了一些具体情况,安抚几句,就让赫畅退下去了。
  中年男子这时道:“老师,我听说那些玄修比我们走得更远,而且似乎还和昊族上层联系紧密,要是他们想要拿到那些技艺,想来是十分简单的,说不定他们已经拿到了,可是他们偏偏没有拿出来交给我们,我看他们就是不想看到我等造物有所进步!”
  魏山沉声道:“先不说他们拿到了与否,便按照修道人的说法,两边的道机是不一样的,那边能做之事,这里未必也能做。”
  中年男子据理力争道:“可是老师,道机虽是不同,但造物躯壳的成功,已然证明我辈造物亦能能攀上境,此法是行得通的,只是我们还没有找对真正的办法。”
  说着,他懊恼道:“要是玄廷这次答应支持我们,我们说不定就能越过这一关了。那些修道人就是看不得我们好!”
  魏山看他一眼,道:“你太偏执了。”
  中年男子一怔,抬头道:“老师?”
  魏山沉声道:“我以前以为也是认为玄廷有打压造物之嫌,不想让步,可是后来我仔细想过,玄廷不是怕我们进步,而是怕我们走的太快,无法驾驭自己还不能驾驭的力量。
  那方层界走了多少年?千多年不止。我们可是短短两百余年的时间,就走到了与之相近的地步了,实则这就是玄廷推动的结果。现在我们该有的都是有了,不能再急了,就像一个疾跑之人,要停下来歇歇了,我们现在不需要那么激进,只要脚踏实地往前走就行了。”
  中年男子却是焦虑道:“老师,可这明明是我们大好机会,为什么要放弃呢?”
  魏山语重心长道:“机会是机会,但也要看我们能不能去握持住,去争抢自己本来就得不到的东西,那是以蛇吞巨象,是要把自己吃撑了的。”
  他劝慰道:“你也不用觉得没有机会了,现在有这具造物躯壳难道还不够么?等我们把这完全吃透,能够自如驾驭了,拥有真正的上层力量了,那么自然可以去争取我们所能得到的。”
  中年男子仍不甘愿,他道:“可是这么好的机会……”
  魏山摇头道:“我说了,以现在我们的力量,玄廷便真是在后面推动,那也只是揠苗助长,不利于长远,反而会头重脚轻,要是出得什么问题,那就是造物的错了,天机造物很可能毁于一旦,我宁可现在稳一稳,在我看来,玄廷的决策是对的,”
  中年男子低着头不说了,但显然不怎么服气。
  魏山挥了挥手,叹道:“你回去好好想想吧。想通了再来找我。”
  中年男子抬手行了一礼,一言不发走了出去。
  魏山看着的身影,暗叹道:“当初我把你放到地方天机院到去,也不知道是对是错啊。”
  中年男子走到了外面,他没有回自己的居处,而后乘坐地下驰车,来到了玉京天机院一处偏远庭院内,这里有一间茶室,一个面容普通,身着银袍的老者在这里等着他,待他坐下后,道:“宗匠怎么说?”
  中年男子情绪有些低落,同时也有些怨气,道:“老头子可能是被上次的事吓怕了,早就没了当初的雄心壮志了,还说玄廷做的对,说天机造物要缓一缓,不能再高歌猛进。”
  银袍老者感叹道:“天机院的根基就在于精英学子,现在就是在和玄修做争夺,这个时候怎么让呢,不进则退啊。”
  “谁说不是呢?”
  中年男子道:“那方层界的出现,证明了造物所能做到的一切,这么好的机会,就是天助我辈,可偏偏被玄廷给夺去了机会。”这时一名女侍走了过来,他便停下说话,要了一杯茶水。
  银袍老者理所当然道:“打压我们是理所当然,因为他们怕啊。”
  “怕?”
  中年男子有些不解,“他们怕什么?怕我们?”
  银袍老者道:“你看那方层界,造物技艺何等高超?将那里的修道宗派都是迫压去了天外,玄廷上面定然也是看到了,所以他们怎么可能支持我们呢?难道他们不怕我们有朝一日也做到这等事么?”
  中年男子恍然,他平日只专注技艺和造物发展,不管旁事,老者这么一说,他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他道:“那我们要做到的就是化不可能为可能!”
  银袍老者悠悠道:“光喊是没有用的,魏宗匠威望无人可比,若是他不同意,那从天机院内部,我们怎么也做不到此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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