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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8章

  张御问道:“显定执掌能尽力便好,可否多问一句,贵方与乘幽派当日分歧在何处?”
  显定道人笑了笑,道:“这倒无有什么好隐瞒的。实则这涉及到我两家之道念,认为人世间万般事物,包括那世间本身,便是一张大网,人自一降生,便落这个大网之中,接触事物与人愈多,越是相连紧密,承负沾染愈重,唯有设法洗脱沾染,才能得以真正超脱。故无论乘幽还是我这一脉,最终求得都是逐去外染,超脱逍遥,不受拘束。
  不过各人不同,用道也自不同,由此也就生出了分歧。我这一脉,向来认为不必拘泥于一道,入世出世皆为我心之所选,纵然入世染尘,出世亦可洗濯一清,故我这一脉,向来认为世当存有,而不当摒弃。
  可乘幽派不是如此,把他们将贫道这一脉鄙视为守世之奴。他们认为,既修出世之道,那尽量要少与尘世接触,等到功行大成之后,便能得“大逍遥”,大超脱;
  他们乃是尘世之过客,诸多外世不过是修道过程中一个又一个可以供以停驻的旅舍罢了,对他们是可有可无的。”
  显定道人似是对此不太看得起,说到这里,呵呵笑了几声,道:“可是这办法也不是人人可以修炼的,在此修行之中,很多守不住心神的之人没了人性,连自身也被他人遗忘,此所谓超脱,在贫道看来不过一具道尸罢了。”
  张御微微点首,知晓了乘幽派的处世道念,与之打交道便更为清楚了,他道:“那就烦请显定执掌过几日随我走一趟乘幽吧。”
  显定道人打一个稽首,笑着应了下来。
  他深切知道,幽城虽然暂时得以归来,并且天夏还允许他们独存,可那肯定是天夏来要应付什么事,所以才愿意这么做。
  但他可没忘了,幽城与天夏之间以往争杀虽少,可是不代表没有旧账可算,现在是容忍他们?那么未来呢?而张御身份不一般,现在已然坐上了次执之位,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是首执了,这个情面他是十分乐意卖的。
  乘幽道派之中,一座法坛之前,韩女道站在阶下等了许久,终于看到前方有一道光亮从虚无之中透照下来,直落坛上,光中化显出来了一名表面二十来岁的年轻修道人,这人眉心一点云纹,那是乘幽派修炼到高深层次的避劫天纹。
  韩女道恭敬一礼,道:“毕师兄有礼。”
  毕道人点头道:“韩师妹,这么急着唤我回来,是有什么事么?”
  他修炼的是乘幽派较为上层的功法,与一般的闭关方式不同,其会从世间消失一段时日,而后再是回转,可要是修行不过关,心神失守,就会失陷虚宇,这上世上消失。
  故是他会给同门留下唤回之法门,一来是好让同门在关键时刻拉自己一把,二来就是遇上什么紧急事宜,也能及时叫他回来。
  可实际上他从来不觉得门中有什么紧急的事情,可以说自乘幽派建立起来后,向来就是少有事机的。
  韩女道言道:“毕师兄,几日前天夏那边来人了,还是来了一位摘取上乘功果的廷执。”
  毕道人诧异道:“天夏?我与天夏素无瓜葛,至神夏之后就没有牵扯了,他们来找我们做什么?”
  只是他此刻也是起了一些重视之心。要是随便来一个寻常修道人,打发走就是了,可是来得是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还是一名廷执,那绝对是天夏前几位的上层了,这件事恐怕不简单。
  韩女道下来便将张御上回所言之语如实说了遍。
  毕明道人听完之后,也是露出了些许凝重之色,道:“上宸、寰阳两家居然落了个如此下场么?”
  他修道长久,知道这两家的实力。单说上宸天这一家,在兼并宗派大潮中,也是聚集吸收了诸多小派,再加上青灵天枝这镇道之宝,只要守御的好,完全能和天夏长久对抗下去,可没想到现在居然被逼天夏近乎打灭了,而寰阳派干脆就是彻底消亡了。
  能灭去这两家,说明天夏之实力在从夏地出走后,得到了极为长足的发展,再不能用以往的目光去看待了。
  他沉吟片刻道:“韩师妹,你们可曾设法确认这消息么?”
  韩女道言道:“从传来的消息,天夏未曾欺瞒我等,且不止是寰阳、上宸两派,连古夏之时遁避世外的神昭派,亦是迁回了天夏,还有显定师兄那一脉,他们曾试着脱离天夏,可现在又是回去了。”
  毕道人似在回忆之中,道:“显定那一脉么……”他思索片刻,道:“此事我已清楚了。天夏手笔颇大,对此事当是十分重视,看来我们没有多少选择余地。”
  韩女道言道:“那毕师兄,我们要和天夏说么?”
  毕道人看了她一眼,位师妹主持内部事务尚可,但对如何与派外修道人打交道,却是一窍不通,他道:“不必,是天夏主动来寻我们的,着急的不是我们,所以我们等着就是了,过些天,天夏那边一定会来主动找我们的,到时候我来与他们详谈。”
  韩女道听说由他来主持局面,顿时放心下来,稽首一礼,退了出去。
  毕道人却没那么轻松,他留意到了张御此前所言天机转变,可能有大敌将至一事,他可不像乔道人那般认为这是天夏随便找的借口,天夏要打他们直接来攻打了,没有理由来编造这等事。
  可是敌在何方呢?
  张御在等了五日之后,不出预料乘幽派那里无有回音,于是他按照既定步骤,令明周道人把武廷执,显定道人,李弥真还有正清道人等几人请来守正宫。
  这几位早得通传,不多时来至殿外,相互见礼过后,便与他一同登上了金舟。不过这一次,他们每一人都是不正身前往。纵然打算给乘幽派以压力,张御也不打算做得太过火,给双方都可留下一些余地。
  张御此时把五位执摄所予金符往外一抛,便即凿开空域,金舟沿着金光而行,再一次来到了那个三门道的殿门之前。
  这一次与上回到来之时不同,他方至此间,三个门道便齐齐打开,韩女道带着几名同门亲自自里迎出,尽管还是一副光彩琉璃的模样,可态度已与上回截然不同。
  韩女道看了一眼张御身后诸名修道人,眼眸之中流露深重的担忧和不安。此来到访之人,个个都是摘取上乘的修道人,要是这些人携带镇道之宝一齐发难,那么没有上层力量插前提下,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推平整个乘幽派了。
  显定道人这时走了出来,打一个稽首,道:“诸位同道,有礼了。”
  韩女道看了他几眼,还有一礼,道:“原来是显定师兄,上次一别,已不知过去许久了。”
  他们此前乃是认识的,但是正如乘幽派宗派之名若平日不去提及,那便不为人记起,显定这一脉,一样也是有此本事的,如今见面,却又唤起了彼此印象。
  有显定道人这个与乘幽颇有渊源的人在,韩女道原本紧张的心思稍稍放松了下来,在门前寒暄了几句后,就将众人请到了门内,并进入了一处华殿之中。
  张御随着走入殿中,感应众人气机正与他逐渐脱离,并渐渐隐去不见,他神情不变,继续往前走去。
  待是走到大殿尽头,抬眼看去,见台殿之上有一个道人站在那里,其人对他打一个稽首,道:“张廷执?在下毕漱诚,有礼了,不知可否与张廷执单独一谈?”
  张御心下明白,面前这位当才是乘幽真正能够作主之人,他抬袖还有一礼,道:“自是可以。”
  毕道人道:“贵方说有世之变机将至,敢问这变机落在哪里?”
  张御语声平静道:“此中变机无法直言,毕道友也是得了上乘功果之人,当是知晓某些玄机不可道明。”
  “这样么……”
  毕道人对此也是理解,能让天夏这般郑重以待,如此慎重也是应该,他再是问道:“那么张廷执说贵方推算得来,变机之下有大敌入世,其似有力撼诸空之能,又言此敌不久到至,那却不知这不久又是多久?”
  张御道:“具体时日难言,据我等推算,若是早一些,那么或许十余日至月余时间内便得见分晓了。”
  毕道人神情一凝,他本来以为这个“不久”,大致是数十年或者上百年,可现在居然告诉他只有短短十多天了?
  他神色顿时变得无比严肃起来,顷刻间脑海之中转过了无数念头,最后他目光望来道:“张廷执,或许我等该是仔细谈一谈了。”
  ……
  ……
  第三百一十七章 护世亦守己
  毕道人曾是想过,天夏如今迁居到了新的界域,那所谓大敌,说不定就是那里的对手,而且这个对手很棘手,所以天夏找到他们,只是不想腹背受敌,言语之中难免可能有所夸大。
  照他本来的想法,为了免去麻烦,定个约言也就定了,既然只是天夏的麻烦,那么事后该如何还是如何,也惹不到他们头上。
  天夏之所以能找到他们,那是因为他们彼此同出于一地,有着这份渊源存在,所以寻起来不难,而若是与他们从来没有打过交道的实力,只需镇道之宝一转,就能避了去,根本不必要去担心额外之事。
  可是他在与张御交谈几句后,他意识到事机可能没有那么简单,天夏或许没有夸大事机,反还可能是往保守里说,按照张御对此敌的描述,乘幽派是有可能牵扯进去的。
  他下来避过大敌来历这个话题不提,只是询问天夏自身的推断,张御也是挑拣一些的告知他,并坦言这个敌人天夏需得全力,且不一样有把握,他在此过程中也是对天夏如今真正实力也有了一番大概了解。
  他也是越听越是心惊,暗忖难怪上宸、寰阳两派不敌天夏,他最后不禁问道:“以贵方今时今日之能,莫非仍无法克压此敌么?”
  张御看了看他,知其心中还抱着你来御敌我自躲避的侥幸心思,不过话既然说到这里,他也不介意再多说一些。
  他道:“我天夏不惧外敌,但亦不会低估对手。此前我已说过,此敌或有倾世之能,我知贵派自居世之旅者,求得是超脱世间,永得逍遥,可是若无世域,又何来超脱呢?”
  毕道人有个好处,他不是固执己见,听不见意见之人,在慎重思量了一会儿,他道:“张廷执,还请稍等片刻,具体定约之事我需寻人再商议一下。”
  张御见他言辞恳切,道:“无妨,我可在此等候。”
  毕道人转去内殿,并藉此穿渡从界,来到了一处四面封闭殿宇之中,如今乘幽派中,与他功行相仿之人还有一人。
  他们两人不会同时归来,一般事机只需要他出面就可解决,但如是连他也确定不了,那便需由他出面将另一人唤回来了。
  他在殿宇之中默默运转功法,并寄念相唤,不久之后,觉得心中一阵悸动,便见上方垂降下来了一道光束,其中出现了一个十分模糊的人影,此人并不像他一般直接归来,而是以自身一缕神气投照入此。
  见到此人后,他正容打一个稽首,道:“单师兄有礼。”
  单道人言道:“师弟回门中了?此番如此急切唤我,想来门中有要事吧?且说一说吧。”
  毕道人立刻将事情如实复述了一遍。
  单道人听罢自后,道:“师弟对此是什么想?”
  毕道人道:“小弟本怀疑所谓变化大敌都是天夏借口,可想就算是假的,天夏也是做足功夫,足见对此事之重视,为免麻烦,也不妨答应。只是后来与那位张廷执一番交谈,却觉此事应非是什么虚语,可是如此大敌,又怕与天夏定约之后,因此沾染承负,把我牵扯了进去,故是有些两难了。不得不请教师兄。”
  单道人倒是有决断得多,道:“既是师弟信任为兄,那为兄就作主一回,此回可答应天夏约言,不过还要删改一句。”
  毕道人忙道:“不知师兄要删改什么?”
  单道人语声平稳道:“若遇大敌,我愿与天夏共同守御,我可助天夏,天夏也需助我,而不是此前互不侵扰。”
  毕道人吃惊道:“师兄?”
  这举动太过违反乘幽派避世之根本了。就算是真的有大敌到来,有必要如此么?而且这可不同于定个简单的约言,整个宗派都会牵涉进去,那是极其妨碍修行的。
  单道人道:“毕师弟,还记得我与你说得那些话么?”
  毕道人一转念,明白了他所指何事,他道:“自是记得。”他疑道:“莫非师兄所言与此有关么?”
  单道人道:“我借助‘遁世简’神游虚宇之中,曾几度来到了那极障之侧。”
  毕道人闻言眼前一亮,道:“师兄功行已然到了那般地步了么?”
  他是知道这位师兄的道行的,若说门中有谁可以破去上境,非这位师兄莫属,而极障正是突破上层功行最后的一关,只要过去,那就成就上层大能了。
  单道人摇了摇头,道:“到了此般地步也无用,因为每每到了我欲借‘遁世简’尝试突破极障之时,此器便每每传意,令我心中生出一股‘我非为真,出世化虚’之感。”
  毕道人不由一怔,‘遁世简’便是他们乘幽派的镇道之宝,号称‘出入诸宇无牵挂,一神可避大千世’。
  可不知为什么,这件镇道法器迄今为止也就是他与这位师兄最为合契,甚至给人以此器就是天生为其所用之感,故是其也能达常人所不能及之境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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