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1章
风道人道:“无碍,你是奉我之命而去,这些话也是我准予你说的,道友是为天夏谋利,自是并无任何过错。”
张御道:“常道友,此事你尽管放心去做,无需有任何顾虑,你此行之所言,我可予以你宽赦。”
常道人听了此言,不由放下心来。且有两位廷执在背后撑腰,那么他可以再放开一些了,他道:“只是下来行事,却需要两位廷执允准配合了。”
风道人来了兴趣,道:“常道友你打算如何做?”
常旸道:“说来无甚稀奇,常某今日只是给那二人种下疑心,下来就是疑上添疑之法……”说着,他将自己的策略在两人面前陈述了一遍。
风道人听完,道:“此策甚好,就按照常道友你的策略安排。”
常某见他同意,也是欣喜,这一事做好,明显可以立下一番大功也,他躬身一礼,道:“是,常某多谢两位廷执信任。”
姜道人、妘蕞二人在常旸离开之后,也是陷入了沉默之中。
对于常旸所言之语,他们不可能全部相信,可常旸言天夏乃是元夏最后所需剿灭的一个外世,结合他们以往所见,却发现极可能是真实的,因为元夏那里并不是没有任何蛛丝马迹,他们也是有所察觉的。
作为投诚之人,他们所拥有的可以上进的通路就是征战化外之世这一条,可是现在,连这点希望可能都是没有了,这也就意味着他们永远被压在下面。
当然这还只是往好处想,若是元夏不放心他们,那就会让他们彻底覆亡在这次征战中,那么就是一劳永逸,什么都不用去考虑了,以他们对元夏的了解,这种做法是最可能的。
半晌,妘蕞才是开口道:“此人所言必是虚假!”
姜道人点头道:“应该是如此了,此说不过是用来动摇我等心思罢了。”
嘴上时如此说,实际上真实情况如何,他们心知肚明。可因为考虑到回去之后还要将此行一切言语都是呈禀上去,所以他们表面上丝毫不敢承认这点,只能在彼此面前表现出自己的信心,免得回去之后元夏怀疑自己。
他们也不得不如此坚持,因为有一道枷锁锁着他们,他们心是再怎么知道不对,也是没得选择。
常旸自此之后再未来见他们,又是半月过去,来了一名修士,道:“风廷执请两位真人过去一议。”
姜、妘二人知晓这大概是天夏方面晾了他们许久,已是打算与他们正式谈话了。
姜道人关照道:“那便带路吧。”
那名修士取出一枚符箓往外一扔,霎时光芒化开,自混沌晦乱之气中打开了一条通路,他稽首道:“两位请。”
姜、妘二人走入进去,顺着光气漩流而行,只感觉微微恍惚了一下,随后就是来到了一处四面封闭的法坛之上,除了眼前之物,外面依旧是什么都看不到,他们甚至怀疑,自己就没有从那片被围困的地界出去,只是换了一处而已。
那名修士朝着法坛之内示意道:“风廷执就在里面相候。”
姜、妘二人正待往里去,那修士却又是一拦,道:“妘副使且先等一上等,风廷执这次想要见得只是姜正使。”
妘蕞神情一沉,道:“我身为副使,亦是身负职责,里当与正使一同与贵方谈议,为何不令我入内?”
那修士只是微笑看着他。
姜道人也道:“妘副使与我一同出入,有些事机也只有他得知,理当让他与我一同面见贵方之人,”他顿了下,“若是他不能进,那我亦不能进了。”
那修士微笑道:“两位使者既到我天夏地界之上,那当是客随主便,再说我等也不是不令妘副使说话,我天夏亦分正副之别,风廷执招呼姜正使,而妘副使则另有副手负责接议。”
这番话摆出来,两人顿时找不到什么理由了,这是讲等次,讲尊卑,讲上下,这在元夏反而是最受推崇的,哪怕是在对待敌对方也是如此,这是没办法拒绝的。
姜道人想了想,道:“那妘副使,那就如此吧,还是以元夏交托给我等重任为上。”
妘蕞虽是对区分对待不满,可也没有办法,只得看着姜道人沿着台阶走上了法坛,而自己只能先在外等待。
过了一会儿,听得漩流之声,那修士看到另一面有一座气光门户打开,便示意道:“妘副使,请吧。”
妘蕞哼了一声,沉着脸站了起来,朝里走入了进去,待到了气光门户的另一端,他见常旸笑呵呵站在那里相候,先是意外,随即了然,执礼道:“常道友?”
常旸笑了一声,也是执有一礼,道:“妘副使有礼,我们都是副手,所以只有我们到这一边说话了。”他虚虚一请,“妘道友请坐吧。”
妘蕞称谢一声,到了座上坐下。
常旸也是在对面坐定下来,他一挥袖,案上茶盏便就自行盛满了茶水,随后道:“妘道友可知,那烛午江已是正式投降了我天夏么?”
妘蕞丝毫不觉意外,拿起茶盏引了一口,冷然道:“那既然做出那等事,也只有这条路可走了,不过他并无什么好下场可言。”
常旸看了他一眼,道:“可是因为避劫丹丸么?”
妘蕞冷声道:“道友既然知道,何须多问。”
常旸呵呵笑了笑。
妘蕞看了看他,道:“道友这是何意?莫非我说得不对么?”
常旸传声言道:“他其实并无事,因为我天夏有替代避劫丹丸的手段,如今他正安然待在一处稳妥之地,好吃好喝供着,只要天夏还在,那他就无碍。”
“什么?”
妘蕞心中震动非常。
天夏有替代避劫丹的手段?
这个消息委实丟他冲击不小,甚至能与天夏修道人第一次听到天夏乃是元夏化演之世时相比较。
甚至他一时都忘了传声,问道:“此言当真?”
常旸看了看他,又看了周围一眼,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再是传声道:“道友勿要声张,此非常某虚言。不瞒道友,稍后上面还会让烛午江到两位面前现身说法,想让两位把这个消息带了回去。”
他露出一丝笑意,“我也是看在与两位谈得来,所以才提前告诉两位,若是将来有什么变故,咳,还要请两位照拂一下常某啊。”
妘蕞这下是真信了,要是这个假消息,那根本没必要弄这一套,日后拆穿了,只会丟天夏自己的脸色,使人对天夏更是没有信心。他口中则敷衍道:“一定一定。”
顿了一下,他又故作平静道:“不过这也没什么用。等到你们天夏一亡,他也是一起殒命,我劝常道友还是早些到我们这里来,那说不定还能有出路。”
常旸唉了一声,道:“道友你只说对了一点。”
妘蕞道:“此言何解?”
常旸道:“道友以为,天夏与元夏要分出胜负需要多少年?”
妘蕞有些不确定道:“少说数百载吧。”
毕竟实力强大的世域不是短时能打下的,他能感觉出来元夏对天夏也是较为重视的,而他也是不知不觉已然相信了常旸所言,天夏就是最后一个需要被元夏所推倒的世域。
这样没个几百年时间根本不会结束,甚至可能更长。
常旸道:“那烛午江又不用上战场,至少这数百年中可保无事,而道友你们呢,那可就说不定了哟。”
……
……
第十三章 利己非利义
妘蕞不由一滞,忍不住道:“怎么?你们当真不让他与我元夏相斗么?不让他们为你们所驱使么?”
常旸先前说此事时,他还以为这是其人故意鼓吹。没想到天夏真就这么做了,他心里顿时不舒服了,烛午江这样的人,你不让他们杀原来的同道,又怎么可以信任?又怎么能放心去用?
常旸道:“常某此前与道友有说过,在我天夏,只要立有大功,那与对待自家人没什么两样,更别说烛午江乃是第一个投靠天夏的贵方修士,我天夏还需要这面招牌的,又怎么舍得让他出外与人争锋呢?”
他面上露出一分艳羡之色,“天夏对待此人,可比对常某那时候好上许多,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在躲在某处隐秘之地修持就可了,还有上面提供资粮,若是能摘取到更高的道果,那说不定还能更进一步融入天夏之中……”
妘蕞听到这里,心中不由涌起一股深深的不平和嫉妒。这个烛午江逆贼,明明行了逆举,怎能得享到这般好处?
他语声生硬道:“那又如何,元夏与天夏之战,乃天夏必败,他没什么好下场。”
常旸呵呵一笑,道:“那也不见得,你说若是元夏打过来,天夏真是不行了,烛午江再反投过去,元夏可会接纳么?”
“那当然是……”
妘蕞话才出口,忽然又刹住了口,面上阴晴不定起来。
凭着他过去的投降经验,他觉得元夏不一定会不接受,左右都是棋子,怎么都能用,上面没有好恶之别,杀了还影响天夏那边之人投靠过来的心思,那还不如显示豁达,摆出我连反复横跳的人都能接纳,你们还不速速来降的样子?那许是更有用。
这么一想,他心中更是窝火和不平了。都是跳反之人,凭什么你就能这得这么大好处?
常旸则是一边目光瞥他,一边又语重心长道:“这世道,人当为自己谋利啊,正如常某此前与道友所言,只有活着才有机会,存生下来才有机会,不是么?”
妘蕞心中有些纷乱,他的脑海之中也不由冒了各种念头,其中有一个也逐渐往上浮现。
此前他在听说天夏为最后一个元夏需要覆灭的世域后,就已感觉焦躁和不妙了,可他却没法去对抗解决这些,因为他身上有一道枷锁存在,这枷锁正是那避劫丹丸,可现在天夏这里,这枷锁明着告诉他是可以解开的。
若是烛午江可以,那他是不是也……
他吸了口气,强行将这个浮上来的念头压下去。
常旸此时却也不在这个上面继续往下说了,而是转而话题,道:“方才在外间,姜道友说有些事只有你这个副使者才能言说,却不知是什么事?”
妘蕞道:“没什么大事,道友你也是清楚的,我此来就要向天夏宣谕我元夏之仁恩,只要愿意向元夏投诚的,我元夏可以接纳你们上层修道人的归附,但是各个使者所能接纳的人数各有不同,身为副使,我只能接纳两人。”
常旸目中一亮,对自己连连比划着,“那道友你看,你看常某是不是,啊,是不是……”
妘蕞手中可供投效的人数有限,说是两人,那至少也得是寻一个寄虚修道人才算立功,可他虽认为常道人有些不够格,但总算是一个突破口,说不定借此能笼络来更高层次的修道人,故是昧着良心道:“常道友当然是可以的。”
常旸搓了搓手,道:“这个,不知道常某要如何做?”
妘蕞从袖中拿出一份约书,送到常旸面前,道:“道友只要在上立约就可以了。”
常旸拿了看了看,讶道:“这般就可以了?恕常某直言,此中似无什么约束之力啊。”
妘蕞道:“此只是笔议之约,等到我元夏真正征伐之人到来,持有这份笔议之人可不经训审,入我元夏,立时便能服下避劫丹丸。且此举这也是为常道友你考虑,若是现在就定誓定法,天夏若要查问也是容易,对道友也是不利么。”
常旸点头道:“是极,是极。”他当着妘蕞之面,一脸喜色便在上面留下了自己的名印,随手恭敬递给妘蕞,“道友请过目。”
妘蕞拿来看过,收了过来,同样拿了一枚看去无甚平常的玉符给他,道:‘道友收好,此是信物。”
常旸谢过一声,欢天喜地将之拿来收好。
妘蕞这时道:“常道友,既然你我是同道了,那妘某问一声,你们那等避劫之法,不知是用什么手段?”
常旸道:“这个……”他有些为难道:“不是常某不愿说,乃是此术牵连天机,我若在此说出,上面必受感应……”
妘蕞道:“这般的话,道友不必勉强了。”他心里判断,此中大概是什么易转天数的手段了,也算是一个线索,却是可以回去提一句。
常旸问道:“此回两位到此,主要就是为了招聚附从元夏的同道么?”
妘蕞道:“我是如此,烛午江和另外一位所负责的,大致也很我相同,姜正使的职责,我便不知了,常道友想要知晓,可以去问一下风廷执了。”
常旸这时想了想,忽然压低语气传声道:“其实道友若是在两家对抗之中有危险,也可以假意来投我天夏么,最后若是有机会的,再反投回去也是可以的。”
妘蕞心中一跳,他厉声道:“此事道友勿用说了。”
常旸连声道好,下来他果然不再提,而是问了一些无关紧要之事。妘蕞对此也是有问必答,毕竟这些都是烛午江也知道的,再说常旸也算半个“自己人”,所以有些不重要的东西也没什么好遮掩了。
在谈完之后,常旸言道:“常某要回去复命了,这就不留道友了。”
妘蕞道:“也好。”
常旸挥袖打开一道光气门户,随后打一个稽首。妘蕞站了起来,还有一礼,顺着此门户走了出去,回到了外间。
此刻他见姜道人还没出来,故是在外等候。不过他等了许久,仍然其人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