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8章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需了解一些情况,于是唤来一名弟子,吩咐道:“去把那位常旸常道友请到我这里,注意一些,过来时莫要让天夏使团察觉了。”
那弟子领命而去。没有多久,其转回来道:“殿主,常真人到了。”
曲道人道:“让他进来吧。”
不一会儿,常旸自外走入殿中,对他执有一礼,道:“见过曲上真。”
曲道人坐在座上并不起身,点了下头,算是回应,他道:“常道友,我见到了你所立下的约书了,只是我能问一句,常道友你为什么愿意投奔元夏么?”
常旸奇道:“两位副使没有和真人说起过么?”
曲道人道:“倒是提了几句,并不详细。”他身为上真哪闲工夫去关系常旸这等小人物?
常道人有些不好意思,道:“最初常某的想法倒很是简单,投靠了元夏之后,若是……若元夏失败,天夏未必会将我灭去,但若在天夏,元夏一旦覆灭天夏,那却未必会容我。”
曲道人有些意外,竟然是这个原因么?不过细想下,这倒是非常合理。
但有一个问题。
他皱眉道:“只是我怎么记得,两位副使说过,天夏待你们这些旧派修道人严苛暴虐,怎么,莫非不是这样?而是对你们很宽容么?”
常旸唉了一声,道:“那是因为天夏想法不同,认为每一个玄尊,也就是真人都是有价值的,杀死反而低效的手段。玄廷有一个所在,就是由那位曲上真见过的武上真所执掌,大部分不愿意听从天夏或者坚持不降的真人,都会被关押入内,天夏源源不断的从他们身上抽取力量,投入别处运使……”
曲道人听闻此事之后,不觉冷笑了一声,道:“看来天夏也不如何。”在他看来,这等做法却是感觉比元夏更为伪善。
问过这些之后,他又言道:“若要说服焦尧投向我元夏,常道友可能相助么?”
常旸道:“惭愧,在下与从未与这位焦上真接触过,毕竟在下功行不高,不过却是知晓,这位也是旧派之人,与天夏并不是一条心。”
曲道人有些意外,焦尧原来也是旧派之人么?尽管常旸在此事之上帮不上忙,但是这个消息倒是相当有用的。
他道:“常道友说及旧派,想来当是有不少如你一般的修道人吧?”
常旸道:“对,有不少。”
曲道人道:“那若是要常道友你设法暗中说服那些同道投靠向我们元夏,你可能做到么?”
虽然能与常旸打交道的当只是普通玄尊,比不得摘取上乘功果的修士,但对天夏的势力能瓦解一分是一分,总能起到些许作用的。
常旸道:“这个……常某倒是可以,就是……”
曲道人见他眼神闪闪烁烁的模样,立时明白了,他心中不由鄙夷,把袖一挥,当即将一只瓷瓶甩到了常旸面前,道:“此中乃是我元夏祭炼的上乘丹散,可供道友修行。”
这丹散乃是慕倦安分配下来的,是让他去收买招揽人才的。
只是其中上乘好物他自然是不会拿出来的,早已习惯性的昧掉了许多,剩下一些看不上的才拿了出来所赏赐。
不止是他,身边所有人都是如此做的,有好处一定是功行上乘的人拿得最多,然而再漏一点给下面。
常旸一把将丹瓶抓入手中,打开仔细一辨,面露喜色,深施一礼,道:“多谢上真。”而他心中则是暗自鄙夷,天夏可是直接赐以玄粮的,这人让他办事,居然就拿这些丹散来打发他?
故是他一抬头,又道:“曲真人,不知能否再给予在下一些?”
曲道人不由皱起眉头。
常旸忙是解释道:“我去招惹其他道友,也不能空口白话,总要给一些好处才是。”
曲道人勉强相信,他一抖袖,又是给了不少丹散出来,沉声道:“等缺了再问我来拿。不过常道友,你也要有收获才可,到时候还需递份呈书给我。”等他拿到了这份呈书,到时候他可以向慕倦安索要更多资粮了。
常旸忙不迭的收下,表面感激涕零道:“在下必然努力。”
他暗自想着,这些丹散虽然不怎么样,可总算也是修道资粮,为了不祸害同道,还是自己一个人全部担下吧。至于招揽人手,让同道稍微配合一下,立个无用处的名印,那也十分简单之事。
曲道人颔首道:“好,我就等着常道友好消息了。”
转眼间,时日又是过去了一旬。
这些时日内,张御一直是在塔殿内修持,他在等着元夏上层来寻他。
而近些天,符姓修士再也未曾来过,倒是那位管姓修士修道人经常过来拜访他,并与进行对弈。
这一日,在又一回对弈过后,管姓修士忽然道:“张上真,管某最近听闻,有一位我元夏的使者曾经试图投靠贵方?”
张御道:“是有这么一回事,只是这位道友未曾来得及到我处就被随行之人打灭世身了,不过我天夏现在正在接引他。”
管姓修士目中微闪亮光,道:“贵方能接引,那即是说,贵方是有法门化解我之劫力了?”
张御平静道:“那要到时候才是知晓。”
管姓修士这时抬起头,一脸认真看着他,道:“但是与上真对弈多次,道法演变上面已是清楚明白的显示出来,劫力是有办法进行化解的。”
张御看向他,道:“若只讲道法,那确然是如此。”
“这样……”管姓修士沉吟一下,道:“能否与上真单独一谈?”
张御点了下头,他拿一个法诀,霎时一道晶光帘幕落下,将两人都是罩定,这般除非上境大能窥看,否则无论任何动静他都能察觉。
他道:“道友想说什么,现在却是方便说了。”
管姓修士神情一肃,对他执有一礼,郑重言道:“管某这几日得上真指点道法,已然明白,元夏非是善地,与其坐以待毙,不若奋身一拼,管某愿意跟随天夏,不知贵方可否接纳?”
张御看他片刻,道:“管道友可知元夏强于我天夏么?”
管姓修士道:“不错,元夏的确强盛,可管某对元夏只有仇恨,而无归属,而且既然明白知晓元夏无论输赢都不会善待我等,那为为什么还要留在元夏呢?管某不会做这等蠢事。”
他当初之所以投向元夏,乃是因为恩师和同门都是投降了元夏。故他半是无力回天,半是被恩义裹挟。
但是现在,那些同门乃至师长早就战死了,他心中对元夏只有深深的仇愤和厌恶,要不是个人力量微小,他早就开始反抗了。而天夏的出现,无疑是给了他一个希望。
说了这些之后,他又肃然言道:“张上真若是不放心,管某可以当场签立约书,以证此心!”
……
……
第三十八章 往来为正心
张御见管姓修士一片坦然之色,他略一思索,抬手虚虚一拿,霎时一道金光落下,在案台之上化作了一份符书。
管姓修士却是毫不迟疑的拿了起来,根本不去看上面具体所列条文,就直接在上面落下了自己的命印,并递送了过来,道:“上真看如此可否?”
张御目光一落,方才他看得很清楚,这位确实是将自身气意着落约书之上,这除非是上境大能亲自插手,否则是瞒不过他的。
其实法契这东西,要是元夏肯花力气,利用镇道之宝,还是能够化解的,但要是能为一个不重要的外世修道人做到这等地步,那这里也不是元夏了。
他并没有去拿那契书,而是抬头道:“管道友方才问我,是否有化去劫力之法?”他伸指一点,那一缕携带而来清穹之气就落入其人身躯之中。
管姓修士顿时感觉到避劫丹丸的药力停滞了短短片刻,那一瞬间,似乎劫力也从身上消失了,但是等到此气化尽,避劫丹丸的药力又自上来,他惊异道:“上真,不知这是……”
张御道:“乃是我带来的一缕宝气,管道友既然愿意投向我天夏,将来若到天夏征伐,有此气之痕留下,那我可隔空送渡,将身上劫力暂时压下,令你能不受元夏制约。”
管姓修士听得,心中不禁欣喜,只他似又想到了什么,略略迟疑了一下,试着问道:“冒昧一问,上真这些宝气带了多少?”
张御回道:“今回只是带了这一缕罢了。”
管姓修士一怔,他沉默片刻,道:“张上真,若是如此,此气或许用在招揽摘取上乘功果的修道人身上更为有用,用在管某身上似有些浪费了。”
他也能想到,要是招惹功行上乘的修道人比他更有有用。
张御摇了摇头,道:“我天夏并不似元夏,只要愿与我天夏站在一处,共赴危难的,那便是我之同道,无关乎修为道行。”
管姓修士不由看了他一眼,若真是这样,那天夏确实与元夏是有所不同的。但这只是当面之言语,到底事实是不是这样,他眼下也无法确定。
正如元夏说取了终道后,人人可享大道,无分元夏还是外世修道人,但他却是根本不信的。要真有那么一日,元夏不把他们清理干净就不差了,就算不这么做,也是要设法永远奴役他们,令他们无从反抗。
不过不管张御说的是虚言也好,还是真的也罢,他都无所谓,他也不是冲着这个来的。
正如他自己所说,他这么做的初衷是来源于对元夏的厌恶,还有反抗无门,所以不管天夏是什么模样的,哪怕比元夏更残恶,他也不在乎,只要能接纳他一起对抗元夏那便可以。
张御这时一拂袖,案台上的契书陡然化作了一团飞灰,管姓修士一怔,皱眉道:“上真这是何意?”
张御道:“几位到我这里来论道,元夏不会没有戒备,特别是对于管道友你们这等外世修道人,回去定然是会详查一番的,若是定了契约,恐对道友不利。”
管姓修士神情微微一变,他真当真没有想到这一节。因为元夏除了盘剥驱驭他们,平日就是靠避劫丹丸控制他们,除此之外不曾施加任何手段,但是此刻想来,这次事机情况不同,并不排除元夏有如此做的可能。
张御道:“我已是看到了道友的决心,有没有契书也是一样。”
管姓修士这下倒是有些相信张御方才所言了,换作元夏,那是绝然不会为他们这些外世修道人考虑的,定了下约书,那就是任凭驱使,像他一个寻常真人,说他能在两家对抗中有多大作用,连他自己也不信。
他站起身来,对着张御郑重一礼,道:“多谢上真关照,不过上真为管某考量,管某也不能不讲道义,”他双手一托,当场以法力拟化一封约书,递上道:“此中有管某之名姓,决心,还望上真收下了。”
张御看着他,点了点头,将此约书收了归来。此书上面没有约束之力,只是可以作为一个凭证,证明其已投向了天夏,其人给他此物,这是表示自身坚定之立场。
他这时道:“我知道友心中之急迫,但是元夏、天夏之战迟早会是发生,还望道友能静下心思,不必急躁,唯先行保全自己,才有实现心愿之可能。”
管姓修士点头道:“多谢上真提醒,我已是忍了千多载了,不在乎再忍得一时。”再对张御再是一礼之后,就转身离去了。
而在此时,伏青世道的主殿之内,慕倦安正在运炼功法。
他是被世道改换天机强行推动上来之人,这般功行虽是足够了,可却有一个缺陷,那就是每日不维持必要的修行,那么功行会发生一定程度上的消退,虽然不至于境界退转,但是法力会不断削减,直至退无可退。
唯有成了宗长,他才可能在未来享受到摘取终道的好处,从而求全道法。不止是他,不少世道之中的嫡宗子都是如此。
他正运炼之时,外面传来亲随急促声音道:“上真,上真……”
慕倦安顿时非常不悦,他最痛恨这等例行修行,可比还要痛恨的是这等时候还有事情来打断他,他努力平息了下怒火,道:“什么事?”
那亲随道:“东始世道的蔡上真来了,说是要见上真。现在已然在外面大殿等候了。”
慕倦安听到这个名字,神情沉了下,道:“我知道了,你去告诉他,我随后就来。等一下,让曲焕在外面等着。”亲随打一个躬,无声无息的退去了。
慕倦安收定心神,将气息平复,而后换了一身正袍,从密室走了出来,沿着山水行廊,先与在那里等候的曲道人汇合,随后走入了大殿之内。
此间正有一个外表三旬不到,看着举止不羁的道人正坐在那里慢悠悠的品着茶,见他出来,也不站起,笑了笑,道:“倦安兄,冒昧来访,不打扰吧?”
慕倦安在他对面的席座上撩袍坐下,道:“蔡离,什么事情?”
蔡离嘿然一笑,他拿出一封书贴,往对面一抛,悠然道:“我奉上命过来看一看天夏来使,不妨碍吧?”
慕倦安心中一惊,他拿了过来,果然是诸世宗老的遣贴,有了这个,就证明其人是负责与天夏正使议谈的一员。只是上面说好再容他一些时日,没想到居然这么快就来了,莫非上面又发生了什么争执不成?
但这个事情是没法拦阻的,他想了想,抬头道:“自是不妨碍,蔡兄时候什么要见人?”
蔡离对他一笑,道:“晚不如早,我现在就欲一见,方便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