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56章
张御目光落下,道:“是驻使要寻我?”
驻使正色道:“我身为驻使,代表元夏,要寻张正使,想来也是有这个权利的。”
张御道:“那么驻使想问什么?”
驻使抬起头,努力看着张御这具落在光雾之中的分身,尽管他心神十分不适,可仍是十分认真道:“那两界关门被封闭一事在下也是听说了,”他吸了口气,道:“墩台诸位同道皆言此是天夏动用了镇道之宝之故,故我来问一声张正使,为什么事先不告知我元夏一声呢?现在失陷在内,不知道情况又如何了?”
他的性格很是强硬,这也难怪,几任驻使都出问题,多数都不肯来,而他看到了机会,却是主动请缨到此,他是想要做出一番成绩来的,而不是如前几任一般尸位素餐。
张御神情自若道:“既然驻使问起,那我也顺便回答了。此事与我并无关系,因为这镇道之宝乃是尤上真得自身宗派所传,他要怎么用,那全是他自家之事,我无法左右。至于使者那些同道,据我所知,已是全数被擒了。”
驻使却是提出质疑,道:“张正使,那位尤上真既然有镇道之宝,为何之前从来不说呢?张正使难道阵的一点都不知晓么?这说不过去吧?”
张御看了看他,道:“贵使来墩台也有一段时日了吧?”
那驻使回道:“是有一些时日了,虽说不长,却也不短了,张正使为何如此问?”
张御平静道:“这个问题驻使能想到,莫非各位上殿司议想不到么?关于为什么,我可回你,这是因为镇道法器涉及到上层大能,若无必要,我一般是不对外言及的,因为这有可能触动天机,不是被牵连之人知晓,就是被上境大能责罚。”
他目光落在驻使身上,道:“看来没人告诉驻使这件事,我劝驻使一句,还是早些回去为好,如今身处在这多事之位上面,不是你能驾驭的住的。”
这人一看就知没有后台,也没有人指点,不然不会问出这等问题来。
那驻使却是态度强硬言道:“我元夏之人自有处事之道。不劳阁下多言。”
张御道:“那也由得贵使,我亦多加一句,此事没有那么严重,贵方不过损失几个人罢了,但是却探得了这等隐秘之事,我并不觉得贵方是吃亏了。”
驻使很是不悦道:“我元夏此一战折损了不少同道,你张正使迟早也是我辈一员,也该站在我这处考量,怎能如此编排那些被擒的同道呢?此是对他们不敬,亦是对我元夏之轻蔑!”
张御淡声道:“驻使怎么以为都是可以,你大可以将我这番话原封不动带回去。”
驻使一抬头,针锋相对道:“我当然是要带回去的。我也会把张上真你的态度告知诸位司议的。”
张御道:“那样最好了。”言毕,他化身一散,就此离去了。
驻使在他离开之后,大大踹了几口气,方才他与张御的每一句对话都忍受着极大压力,特别是毫不回避的抬头观望对方,这令他心身似要崩裂一般。
好一会儿才是缓过劲来后,他转了回去,便将此番对话拟成文书,利用墩台送传了回去。
元夏那边一直在等张御的解释,故是此书一经发出,便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送到了上殿之中。
诸司议在看完这封回书之后,虽然对书之中的回复并不怎么满意,但对于张御最后一句话却是认可的。
损失几个人不算什么,得知一个镇道之宝的消息其实更为有用,至少在攻伐天夏之前提前知道此事,对哪里都是可以有个交代的。
这次他们恼怒,与其说是因为吃亏,倒不如说是颜面有损,好不容易组织了一次攻袭,却又一次受挫。
只是对于张御,他们此前在这位身上投入了不少,若是此番这位真的如自身所解释的那样,他们倒也还可以勉强接受。
可不管怎么样,他们都准备调整内部的策略了,免得万一收不住手,导致事机彻底走偏,反让下殿占了便宜去。
而与此同时,从上殿出发的传谕修士也是来到了天夏这边的墩台之上,一行人方一到此,便命人去把此间驻使寻来。
那驻使此刻还在等候消息,听闻上殿来人寻他,还以为自己的去书上殿看过给回复了,他心中寻思怎么如此之快,同时又有一种受到重视的激动,想着要好好和上殿来人说清楚,绝不能对那位张正使太过信任了。
来到殿上,他见到那名传谕修士,便挺直身躯行有一礼,随后便迫不及待道:“怎么样?可上殿可有什么话带给我么?”
那传谕修士面无表情看着他,道:“汝身为墩台驻使,知情不报,可是知罪么?”
那驻使一怔,凝目看向其人,皱眉道:“什么叫知情不报?我自认到此之后,兢兢业业,从未有过任何怠惰,有什么消息立刻都是会立刻报知上殿,半点也耽搁也无,此言简直无稽!”
传谕修士道:“我问你,你可知罪么?”
驻使心下微恼,道:“我何罪之有?”
那传谕修士哼了一声,道:“来人,此僚拒不认罪,将他拿下了,就在墩台之上斩神诛气,勾去元神,自录册上削去名籍!”
他根本不是来此与这位驻使进行辩驳的,而只是奉命来宣扬罪名的,既然对方不愿认,那么就直接执行谕命就是了。
当即有他身边随行之人举出上殿赐下的名符,对着驻使一晃,一道光芒霎时照在其人身上,他浑身法力顿时受得固束,一时难以动弹。
驻使气的浑身发抖,这个世道是怎么了?他不禁发声高呼道:“你等如此是非不明,黑白不分,天理何在?公道何在?”
那传旨之人冷笑道:“我元夏便是天理,我元夏就是公道!天理公道都在这里,你又喊个什么?”
驻使涨红了脸,拼命挣扎道:“我不信,我见宗长、司议,你们冤枉好人,污蔑使者,我绝不就范!”
跟随传旨修士一起来的修道人都是无比厌恶看着他,有元夏才有你之今日,元夏说了今日要你死,你还敢不死?你的良心呢?
驻使纵然不甘,可是在名册照耀之下却是无用之举,在光芒渐渐收敛之下,他很快便就无法动弹了。
传旨修士一挥袖,道:“拖出去,执行殿上谕令。”
立刻有修道人上前将人带了出去,过了一会儿,此人转了回来,捧上一只瓷瓶,这里面是将驻使消杀后的残灰,这回会带回去镇压起来,用以警示后人,领了元夏之职,却又玩忽懈怠,那便是这个下场!
那名修道人道:“上使,消杀了驻使,却还缺少一个负责居中联络之人。”
传谕修士点点头,一指旁边一个人,道:“这里不能没有人负责交通联络,新任驻使到来之前,暂时就由你来负责联络了。”
那修士本来面上还微微带笑,听到此言,不由一僵,毕竟谁都知晓,元夏驻使这个职位似是被咒了一般,前几任都没什么好结果,眼前这一位才方才被处置了。
他心中畏惧,颤声道:“这,这……真人,我……”
传谕修士不耐道:“你怕个什么,你只是暂代此位,以你的修为,还够不上资格坐在这上面,上殿也不会放心,过几日自然会有合适之人来代替你的,”
那修道人虽然不愿意,可不敢抗命,只得硬着头皮答应下来。
传谕修士这才满意,带着人离去了。
此时此刻,张御仍在清穹之舟深处与陈首执交谈,却是从训天道章之中得知了驻使被处决的传报。理由是驻使迟延紧要事机,致使出现战策错判。
他一看就知道,这当是上殿将罪过全数推到这一位的头上。
他心中摇头,早是告诉这位驻使,这使者之位不是那么好当的,无论你想做什么,做错做对都没有用,因为在这个位置上,就是受上面大势所左右的,夹在中间,那时随时有可能被碾成飞灰。
他对陈首执道:“首执,方才御收到传来的消息,元夏方面将驻使诛杀,并且将过错推到了其人头上,元夏面上看来是想缓和此事,当然不是为了因为和我议定之事,而是为了不被下殿抓到把柄。”
陈首执颔首道:“按张廷执此前所言,这的确是元夏上殿的作派。”
张御道:“上殿为了调和好内部,应当会缓上一段时日,此好比巨舟掉头,难以速成,御会抓紧时机尽量理顺诸事,元夏一旦调整好,那攻势想必便很难阻止了。”
……
……
第一百二十四章 连域化界合
陈首执与张御在谈妥了一些事机后,便又道:“诸位执摄因有鉴于我等已有天岁针在手,壑界我们成功能够守御下来,故是已然决定扶托第二个世域。”
张御心思一转,几位执摄的作为却是比以往积极多了。不过想想也是,元夏诸位大能演化万世,收合诸多己身,那也不能不容许他们反击,纵然不能具体插手事务,但是这等涉及上层之事却是无碍。
以往诸位执摄大部分精力恐怕还放在应付同辈大能身上,现在有一个共同的大敌在外,诸人携手合作,专注向内也就不奇了。
其实执摄把握上道,具体事务仍旧是需要底下之人来做的,所以关键还是看他们,若他们做不成事,那么再扶托多少世域都是没有。
此时只听陈首执又言:“此番扶托天地,仍是准备延用上回之法,前次事机张廷执做得甚好,传道之先在于先传道念,这一回还要劳烦张廷执多多挂心。”
张御道:“此事御自当应下。”
这些事也的确只能交由他来做,首先是功行上合适,其次他乃是次执,有什么事机都可直接决断,而不必请示上面。
并且这些天地之人在日后知晓传道之人的身份地位后,也能安心,不至于认为自己会次于天夏本土之人一等。
陈首执道:“如今两年之期将至,我已是问过长孙廷执那里了,进度还算在原先预期之中,至多再有三月,外身已是将要完成了。”
张御道:“哦?这回如此之快么?”
长孙廷执早便能祭炼外身,但关键在于一旦与元夏开战,要满足所有上战争之人的需要,还要跟得上诸人的消耗,说是决定战势走向也不为过。
要是此物能够彻底塑就,那么天夏就具备和元夏进行一定程度上正面对决的底气了。
陈首执道:“若非张廷执取拿来的元夏外身技艺,长孙廷执也未必能如此之快就有收获,尽管那些只是下层外身的技艺,可元夏技艺不可能完全摆脱过去之积累,终究还是有迹可循的。有这点就已比此前全无头绪来的好上许多。”
张御道:“这三月之中,御当盯紧元夏。”
壑界之中,在一场大战过后,壑界之中修道人因为多多少少都有收获,许多人都是选择了闭关。
其中尤其以玄修居多。他们并不是单纯为了修持功法,他们拥有训天道章,坐在洞府之中也可以观览天夏各地陆的风光,对天夏有一个起码的了解。
尤其是天夏的盛剧也是传到了这里,大受壑界修道人的欢迎。其中宣扬东庭的那一幕更是让人看得胸怀激荡。
后来才是得知,那位力挽狂澜的玄首,很可能就是那位祖仙的早年经历,这更是让壑界之人感同身受,毕竟这一位是带领他们摆脱蒙昧,走上道途之人,如今大多数壑界道派往上溯源,都是可以算这一位的传人。
不少人对于东庭也是格外的感兴趣,暗道若是有机会去天夏,定要去那里看看。
不仅是这些,壑界修士意外发现,天夏的造物当真十分之发达,几乎渗透入了民生的方方面面,给民间提供了大量的便利,哪怕是一个没有修为的寻常人,都比壑界一些低辈弟子过的好。
这让壑界修士尤为羡慕。尽管他们也有制器手段,可那只有大多数有修为的修道人才能用到,但是造物却并非如此。
一月之后,望云洲当日张御法驾到来的山巅之上。
壑界大部分成就上境的玄尊,包括冯昭通等人此刻都是来到此处,他们站在山巅之上,俱是遥望上方天穹。
等了没有多久,天壁之上有一缕云光化开,更有金光从那里落下,照耀到山头之上,同时有仙乐之声泛动,祥云飘回绕转。
一驾赤色飞舟有如彤云,自天中缓缓飘降下来,在山头停稳,自里出来一名天夏道人,对他们打一个稽首,道:“诸位玄尊,可以启程了。”
壑界诸人以冯昭通为首,对他还有一礼。
此前他们与天夏做好约定,今回前往天夏一行,以观天夏风物,更是将壑界所有录书名册交奉至玄廷,如此从形式上和名义上都是正式并归天夏。
尽管元夏这段时间甚为安稳,但说不准元夏是不是会有什么小动作,所以界中仍还有留有少数人镇守的。
其实就算有问题也不用担忧,有元都玄图这镇道之宝在,也能及时将人送了回来。
执过礼后,诸人随那道人行入舟中,在宽敞主舱之内各自落座下来,
诸人看了看舟中布设,这里并不豪奢,但却令人安舒惬意,并且各类饮食之用都是齐备,此间舱壁通透,若是愿意,那么各方视界可以毫无阻隔。
有人颇有兴趣的问道:“这位道友,这是天夏飞舟么?不知比起那元夏飞舟如何?”
那日凌驾壑界头顶之上的飞舟给了他们极为深刻的印象。一驾飞舟就像是一座大阵,坚固非常,那些数目不少的神异生灵声势虽大,可也只能在外环绕,连最外间的屏护都无法冲破。